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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現(xiàn)之時2(4)

檢察大員 作者:張小波


“是呀。不值錢唄,所以男人們才這樣叫她……我想是這樣。”她解釋道,而且還嘆著氣。

“不一定嘛。也可能她就叫這名字,也可能你聽錯了。”我不知道為什么要為她辯解,難道是要使一個虛幻的形象得以維持下去?

“她有時還帶外國人到這里來。她告訴人,她在芭蕾舞團工作。哼,跳芭蕾的全是狐媚子……”對女侍所言我真?zhèn)文?。但有一點已經(jīng)越來越明晰了:L交往甚廣。但到目前為止,我還無法弄清她這樣做動機何在。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她的背景不會很簡單。我是怎樣被選中的,還有,她叫泥——我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封芒市來信,我真想再看一遍……

我松開了她的手。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L規(guī)定的時間已大大超過了。不過我并不內(nèi)疚,難道我一定要像個陀螺一樣被她意志的鞭子抽打著轉(zhuǎn)個不停?我們之間并沒有簽什么賣身契嘛——我這樣說不是要抱怨什么。不,沒什么可抱怨的。我甚至還有點慶幸自己走到這一步:既非囚犯又不是個自由人——如此尷尬的心理境況不正是建立在一個真實的存在上嗎?我是被“澄明”拋射到這個夜晚來的。我周圍的一切都是謎。

在我離開梅花酒吧時,那些浮雕般的女侍突然活動起來。我聽到一句殘缺不全的議論:“……挺俊。”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哈,我挺俊嗎?再見吧,姑娘們,也許是這樣。但我承認我并不耐看。

我沿著河邊的一條煤渣路向文登大區(qū)方向走去。“再見”大酒店就在這個社區(qū)的邊緣。在一座已經(jīng)打烊的熟食售貨亭前面,一個治安警察從暗處走出來,他要我掏出身份證讓他瞧瞧。在難得一見、幽遠神秘的月光下面,這似乎是某部記不清片名的電影中的一個鏡頭:我西裝革履,急急匆匆,身懷特殊的使命;盤查在劇情的高潮處出現(xiàn)了——這類人通常是心不在焉、智力低下和顢頇的——我摸出證件,它是偽造的,但天衣無縫,我相當矜持地交驗……這當兒,我又一次想起了L緩慢清晰有些造作的話語:“你暫時什么都不是。”那么,我應(yīng)當從何時開始“什么都不是”呢?這是一個問題。如果從進入葬禮時算,那么此時我還是X醫(yī)生。身份證上的一長串數(shù)字把我像標本那樣釘在一個位置上,它的效力并未中止……戰(zhàn)后世界最大間諜案的主角阮慶(他于1972年擔任南越政權(quán)總理)逃亡到河內(nèi),一時間,河內(nèi)以“愛國將領(lǐng)”榮譽隆重歡迎他。然而,越戰(zhàn)結(jié)束后才公布了阮將軍的真實身份:人民軍情報軍官,大校。從一位“總理”恢復到“大校”身份,它本身就辛辣地揭示了“定位”努力的可笑。怎么可以想象:一個曾做過軍團司令、總參謀長、國防部長乃至總理的人物居然是敵方的間諜?又怎么可以想象,兩種階級秩序可以在一個人身上并存?治安警察問我這么晚要去哪里,我說要去拜會一位海外來客。他把我的證件高高舉起,借月光來辨認上面的照片。其實在他的腰間就掛著一只長手電。“不錯,是您——但現(xiàn)在胖多嘍。”他說著笑話,把證件還給我,而且打算繼續(xù)跟我聊聊:“這一帶情況不好,常有人遭搶……”他憂形于色。他胸前掛著一只奇形怪狀的哨子,手里握著警棍。“所以我們投入了一些力量。”我巧妙地制止他再說下去,告訴他,假如再在路上耽擱,那位“海外來客”肯定會打熬不住上床休息了,因為我們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大大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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