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申檀越好久不見了?!?/p>
申云潛剛邁進門,耳邊便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他連忙雙手合十行禮道:“大師,好久不見了?!?/p>
張道士隨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黃色僧袍的老和尚從榻上起身,正向來客雙手合十行禮——這位老和尚正是龍淵寺的住持松月禪師。他看起來有七十多歲的年紀(jì),額頭上有著深深的抬頭紋,三角濃眉下有一雙丹鳳眼,眼紋細(xì)長。他的眼睛清澈而溫和,但眼神銳利,看上去好像一潭池水般深不可測。松月禪師中等身材,背微微有些駝,可是一旦站在那里便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
“這位是張菽子道長,”申云潛向松月禪師介紹道,“此乃小犬可軾。”
“阿彌陀佛?!彼稍露U師口誦佛號,雙手合十行禮。
申可軾和張道士連忙還禮,并按照賓主落座。這時一個小行者敲門進來,一一為來客奉茶后又悄然退下。
“自申檀越上次造訪敝寺,不覺已過去數(shù)月了,檀越別來無恙否?”松月禪師微笑著問道。
“弟子一切安好,勞大師掛心了。”申云潛答道。
“哪里,請喝茶?!?/p>
這間茶堂大約兩丈見方,正對門是一張萬字圍屏羅漢床,兩邊各有一對酸枝紅木太師椅,兩把椅子間有一個云紋小茶幾。張道士抬頭望去,只見羅漢床后的墻上高掛一幅釋迦牟尼說法圖,圖邊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天即是心,心即是天,天心互合真大士”,下聯(lián)是“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空一貫?zāi)巳鐏怼碧旒词切摹找回災(zāi)巳鐏恚捍寺?lián)為清人黃炳焜題于雅安金鳳寺觀音殿,文中云松月禪師所作乃作者借用。,對聯(lián)的落款正是松月禪師。
“貧道一路進來,見龍淵寺佛法森嚴(yán)、軌范恭肅,想來住持真不愧有大師之風(fēng),令貧道心向往之啊。”
“道長謬贊了,”松月禪師擺擺手,說,“老衲蒙諸山長老、僧眾推舉,擔(dān)任住持,這護持佛法、弘揚教義,實乃老衲之本分,敢不盡命?”
張道士會心一笑,指了指墻上的對聯(lián),說:“貧道見住持所寫的一副對聯(lián),區(qū)區(qū)三十字,卻已經(jīng)盡道佛法奧義,非大德高僧,不能道出個中趣旨,更兼住持從教有方,治寺有則,怎不令貧道由衷敬佩?”
“阿彌陀佛,道長過獎了?!?/p>
“弟子昨日與張道長一番晤談,所獲良多,”申云潛摸摸胡須,說,“張道長精通道法,亦乃大德之人?!?/p>
“道長仙風(fēng)道骨,望之即不似俗人?!彼稍露U師附和道。
張道士搖搖頭,說:“貧道乃一介游方道士,素來風(fēng)餐露宿,皮糙肉厚,一副田舍翁模樣,哪里有什么仙風(fēng)道骨?!?/p>
“出家之人,本應(yīng)苦修悟道,”松月禪師道,“佛祖主張佛門僧眾著糞掃衣,于樹下宿,日中一食,即是此理。”
“昔日白云子白云子:司馬承禎(647年或655年—735年),字子微,法號道隱,又號白云子,河內(nèi)溫縣(今河南省溫縣)人,唐代著名道士,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師。亦曾說過,‘久坐、久立、久勞役,皆宜戒也。此是調(diào)理形骸之法,形堅則氣全,是以齋戒為漸門之首矣’,所謂釋、道相通,原本如此。”
“善哉,善哉?!彼稍露U師不禁點頭稱是。
“弟子見張道長與大師皆是悟道高人,今日真可謂一見如故啊?!鄙暝茲摬皇r機地說。
張道士與松月禪師相視一笑,低頭不語。
申可軾畢竟是年輕人,枯坐在此,耳邊聽的盡是客套話,不禁有些無聊,他伸了伸脖子,四下張望著。
張道士眼見申可軾百無聊賴,轉(zhuǎn)而說:“貧道見申公子骨相不凡,他日必有所成,申施主有子如此,實乃幸事?!?/p>
“哪里,小犬不才,承道長吉言了?!鄙暝茲撨B忙拱拱手。
“貧道觀今日局勢,大凡海內(nèi)名士,或去泰西,或去東洋,無不求學(xué)于域外。申公子天資聰穎,申施主若能送其游學(xué)海外,增學(xué)識、添閱歷,他日歸國,或為政,或為商,或為學(xué),又何愁不能成為棟梁之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