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里冷笑一聲,紅通通的雙眼朝我掃過來,她用她那張看起來就像是三分鐘前剛剛從廁所里嘔吐完畢出來的宿醉的臉,用她一貫尖酸刻薄的表情,對我說:“別開玩笑了,我們家怎么可能有送快遞的人能進得了這個小區(qū)?!?/p>
我順著顧里蹺起來的蘭花小指望過去,看見了裹得像一個粽子一樣的唐宛如,正粗壯地喘著氣,從我們面前一溜小跑過去。(……)
說完之后,她和Neil兩個賤人就手拉手地朝大門外走去了。一邊走我還能一邊聽著他們倆的對話:
“Lily我們現(xiàn)在可以先去吃一頓早餐,我知道北京有一個地方超cool的,那里的豆?jié){賣九十七塊一杯!”
“那可真是個好地方!Neil我們現(xiàn)在可以讓藍訣幫我們訂好機票,這樣我們吃完就能直接飛回上海去了哦!”
“讓藍訣一定要訂first class??!經(jīng)濟艙太折磨人了,跟坐火車似的?!?/p>
“呵呵,親愛的,別說笑了,你從生下來就沒坐過火車那玩意兒?!?/p>
“No, but I watch movies!”
……
我看著他們倆那兩具裹在Burberry情侶款長風(fēng)衣里的(神經(jīng)病般的)背影,深刻地覺得如果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話,他們兩個簡直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賤人),他們兩個生一個兒子應(yīng)該可以直接去競選美國總統(tǒng),三個奧巴馬都不是對手。但不得不承認(rèn),顧里那張精致得仿佛從雜志上剪下來的標(biāo)準(zhǔn)面容(即使是喝醉了的現(xiàn)在)和Neil天生散發(fā)的那股混血兒的英倫氣質(zhì)(盡管他在美國念書),實在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特別是配合上遠處高高聳立著的恒隆I和恒隆II兩棟超高層帆船造型般的建筑做背景,眼前的畫面看起來就像是時裝雜志上剛剛拍好的廣告大片。
而下一秒,喘著粗氣的唐宛如叉著腰站在我的面前,指著自己的乳房,對我一邊喘氣一邊嬌羞地說:“林蕭,你來聽一下我的心跳,感覺就像是Rihanna的電音舞曲……”我看著她紅通通油汪汪的臉,顯得格外質(zhì)樸,也很勤勞,我一下子從夢幻般的時裝廣告里清醒了過來。
唐宛如眉飛色舞地對我使了個眼色,說:“林蕭,她們都說跑步可以消耗大量的熱量,而在冬天里跑步可以消耗更多的卡路里。怎么樣,你覺得我瘦了么?”她抬起胳膊抱著后腦勺,做了個撩人的姿勢,但我總覺得似曾相識,幾秒鐘后想起來了,電視里治療狐臭廣告上的那些女人老做這個動作。
我剛想回答她,身后的門就打開了。醉醺醺的南湘東倒西歪地沖出來,她蓬松而卷曲的長發(fā)軟軟地依偎著她白皙的小臉,她睜著那雙迷蒙的大眼睛,在冬季的晨霧里,像一只溫馴的梅花鹿,有一種讓男人怦然心動的柔弱美。她抬起頭,用渾濁而又渙散的目光看了看我和唐宛如,又看了看那個結(jié)冰的人工湖,丟下一句“我討厭哈爾濱”之后,就追“吃早餐”的顧里和Neil去了。
我:“……”
我看著南湘纖細而又優(yōu)美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壯碩而又……壯碩的唐宛如,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忍住了沒有告訴她“估計等你死的那一天,尸體躺在火化箱里被推進焚化爐之前,你的體重也比懷孕時的南湘要重”,我不愿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因為這聽上去太像顧里了。
我不是顧里,我好歹是個人。
我在恒隆對面的茶餐廳找到正在喝下午茶的顧里、Neil和南湘時,我自己也沒有多清醒。昨晚的白葡萄酒現(xiàn)在似乎依然充滿了我的整個胃部,我想我的胃此刻一定如同一個咕嚕咕嚕冒泡的沼澤。早上張開嘴照鏡子的時候,我似乎隱約看到了我一直滿溢到喉嚨口的白葡萄酒,水平線就快要沖破我的扁桃體了。
我剛坐下來幾秒鐘,顧里就神奇地從她的包包里拿出了一瓶香檳,我、Neil和南湘同時發(fā)出了聲響,他們倆是高舉雙手的“Yeah”,而我是在喉嚨里的一聲“嘔……”。
強大的顧里把服務(wù)生叫過來,幽幽地對他揮揮手,說:“拿四個杯子過來?!?/p>
服務(wù)生尷尬地對顧里說:“我們這里不能外帶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