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時代。在它之中出現了多伊布勒的《北極光》。它如此深刻,正如這時代膚淺;如此偉大,正如這時代渺??;它充滿神性的精神,正如這時代空空如也。它是這無精神性時代的代償,不僅是某個時代的書:它屬于一切時代。它與機械時代分庭抗禮。當它還未取得與圣托馬斯·阿奎那的《神學大全》或西德、南德神學家的中世紀神話學旗鼓相當的地位,它就還不算是時代的豐碩成果,較之前后兩者,它是一種時代的表達,如但丁的《神曲》一樣。它也不是一種有意識的反抗,像德爾圖良式的攻擊或盧梭回歸自然的布道,也不是拉特瑙式的“時代批判”。它意味著一件偉大藝術品肉身化了的兩極,一個無精神的和無藝術的世界的兩極。它在自身中承擔了平衡世界精神的全部重量,現實世界已拋棄精神。
在其中有著作品與時代的關系,也就是其現實性。從它自身來理解,它與時代之詩或仇恨之歌的現實性無關,也與時代的功能與創(chuàng)造無關。不過還是有某種現實性的莊嚴形式,鼓動人心的口號的現實性,這口號喚醒人們并使之集合在它下面。盡管《北極光》中包含如此濃厚的啟示錄的情調色彩,但也不能由此說,它也許會招致一場宗教瘟疫,正如中世紀“生命中期”之歌意味著黑色死神的時代;毋寧說,其現實性立足于與時代最內在本質的關系,這部作品是對這本質的出色否定。由于相對主義和分析如此根本性地起作用,以至于懷疑自身精疲力竭,且再度出現,即懷疑是否根本上是足夠的,——為了不必相信什么,懷疑主義者在這一點上開始變得詼諧,并懷疑其懷疑是否是最終和最深的,因為他一向不是最深刻的——《北極光》作為對一切最終的和普遍的否定之否定而顯現。
它如此現實,正如精神世界中每一個令人憤慨的行為。在它之中是否存在對當下明確的批判意識,似乎只是一種無關宏旨的興趣,且這一意識似乎也不太可能,因為這時代不會被某種批判打倒。當下感的強度本身并不必然地與當下的客觀意義捆綁在一起。這是某種對精神而言正在萎縮的范圍的典型混淆,即在聲明中他們從美學的或歷史的重要性推導出激烈的沖動,從其力量中推導出野心,從其潛能中推導出力比多。盡管如此,在《北極光》中還是找不到對當下批判的—歷史的表態(tài),且它對當下的興趣似乎并不比對其他時期如埃及時期、印度時期或羅馬時期更直接,它對當下動人的體認與描繪如同某個批判的歷史學家所能做到的;它以一種透視的景象之直觀明晰性洞察當下。
機械時代的精神在《北極光》中以一幅畫呈現,一種史詩般的活力充盈被注入圖畫框架內(第2部,第477—481頁):知性自身擺脫一切束縛并隨心所欲地追尋其理性主義;它的目標是認識大地,以便統(tǒng)治大地。黃金變成金錢,金錢變成資本——知性災難性的運轉現在開始,將一切拖入它的相對主義中撕裂,它以機智和大炮鎮(zhèn)壓貧苦農民的叛亂并騎在大地之上,如同一位啟示錄中的騎士趕在肉身復活之前。一張巨大的鐵網,“機械的、靈巧的鐵之飛翔圖卷”使其在飽受折磨的人類中肆虐猖獗,鐵象鼻“穿透了一些心房”并攪亂了呼出的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