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聊到了軍情,金王妃長嘆一聲搖頭說道:“都說打仗是男人的事,其實他們浴血奮戰(zhàn),我們女人在家里也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過。昇兒在前線,我的心哪天不是提在嗓子眼?才剛進宮來之前還聽說,官軍十八天前在西南庾嶺中了敵軍詭計,傷亡慘重,威德王爺家的三公子戰(zhàn)死了,可憐鄧王妃就這么一個嫡出的兒子……”
這種樣子,金王妃和星靨沒有久留,告辭之后星靨自己回祥景宮。離開椒蘭宮后不久,后頭一名小宮女追上來,把海青狼托舒貴妃轉(zhuǎn)交的一封信送給了她。
星靨有心回宮再看,但是沒走出幾步,還是忍不住拆開信封,從里頭把信紙抽出來。展開看時,海青狼剛硬的字體只在信上寫了短短一行:“乙辰日夜宿庾嶺,這是山中佛?;?。”
一朵已經(jīng)蔫干壓扁的嫣紅色花朵從信中掉了出來,恰好一陣風(fēng)過,將這朵佛?;ù碉w了出去。星靨急得拎著裙子就追上去,偏偏風(fēng)像是在和她開心,每每在她快要撿到花的時候就鼓起腮幫子吹一下,把花再吹遠(yuǎn)一些。
星靨的頑性被勾了起來,她趁著風(fēng)邁開步伐,裙角飛揚,發(fā)絲也飛揚,像是只三春的鳥兒乍遷芳樹,在靈掖湖邊的長堤上輕快地奔跑著。后頭兩名小宮女跑著跑著也跑上了勁,和星靨比著誰快似的,呵呵笑著跑著。星靨不由得也嗔怪地笑出聲來,那個海青狼,平時就是桀傲不遜的樣子,寫封信也和別人不一樣,還寄了朵花來,偏偏又被風(fēng)吹跑了,真是到哪兒都不讓人安生!
風(fēng)越來越大,佛桑花的兩片花瓣被吹落,星靨心疼地四處找著,不由得慢了一些,稍不留神,嫣紅色的花竟然被風(fēng)吹得落進了靈掖湖里,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了水面的薄冰上。
這可怎么辦?跳下去么?冰層太薄站不住腳!用棍子撈又嫌太遠(yuǎn)!
星靨著急地咬住嘴唇,眼風(fēng)瞥見更遠(yuǎn)處的那艘畫舫。小宮女拉拉她,她明白地點點頭,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轉(zhuǎn)身打算離開,再看一眼那朵花,卻又驚得瞪大了眼睛。
一片碧色湖光里,全是滟瀲的暮冬消息,晴光燦好,照得那艘畫舫像是浮在畫里。畫舫船頭上突然凌空躍起一個高大的黑影,身姿翩然靈動,張開兩只長長的手臂踏在北風(fēng)的浪尖上,身披羽翼一樣御風(fēng)而飛,在空中翻轉(zhuǎn)著,輕若無物地落在了薄冰上,俯下身去拾起了那朵佛桑花。
這一切發(fā)生得是那么快,星靨根本沒來得及看清,紅色的佛?;ㄓ直荒莻€人緩緩地、筆直地扔向了星靨。
紅花脫手之際,他黑色的身影再度倒退著掠起,沿著來時的弧線劃在沉寂湖面之上,穩(wěn)準(zhǔn)地站回畫舫船頭。
星靨抬起指尖凍得紅紅的雙手,接住這朵仿佛沾了些體溫的佛桑花。因跑動而同樣嫣紅的臉上滿是驚喜,她不敢置信地看看手里的花,再看看遠(yuǎn)得仿佛不可能的那艘畫舫,來來回回,像是個在看戲法的孩子。
畫舫沒有停留,悠悠地調(diào)了個頭,向著更遠(yuǎn)處的湖里劃去。小宮女扯扯星靨的袖子,低聲說道:“姑娘還不叩謝!”
“叩謝?”星靨明白過來,吃驚地說道,“那個人……難道是皇上?”
海梟獍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回到祥景宮后的星靨坐在暖烘烘的房間里,左思右想,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根本沒有看清他的臉,當(dāng)時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吃驚了,她只看見那具在空中飛翔的身體,和那朵從他手里脫飛而出的花。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