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眸輕垂,音未歇時洛明辰即抬了步子,安陵析痕要高她些許,如此近距離實難讓她消受。方才他那一句言得更是繚繞于耳,清清軟軟卻直讓自己心怯,她并不喜近,何況又是這般姿態(tài)在他目下行走。
空中依有淅瀝雨絲灑落,一寸寸,一尺尺。腳下沾惹濕潞,青泥板之上折斷步子,她靠前,他稍后,彼此錯過大抵有半步之距,雨傘卻如數(shù)全給了她。
至長信宮時,雨方歇。角檐下依有雨滴似斷線珠子墜落,摻著乍破云層的陽光折射出斑斕,五光十色,璨若明華。
由著宮人凈衣,掃撤了半數(shù)水痕兩人方才踏進(jìn)宮中。長信中殿,一襲長毯自云階前鋪下,直達(dá)殿尾,上繡以錦圖,紛紛朵朵玉蘭牡丹壽帶鳥奪目明燦,皆讓人眼花繚亂。更有銀鑲珊瑚云母屏風(fēng)錫有百鳥朝鳳宮圖,暈染視線。云階御座之上,是帝后慈目明善之模樣輕覆。
洛明辰與安陵析痕候在殿側(cè),待隨侍稟報已畢彼此終是穩(wěn)下心境踏向?qū)m毯,吉服撩擺,長膝跪地。
“兒臣拜見父皇母后。”
“臣媳叩見父皇母后。”
這方音落,那方音起。洛明辰拈了安陵析痕話音重重將那幾字吐出,音下,亦有她跪首姿態(tài),長額拂地,指掌攤平于宮毯,觸摸著針針刺繡工藝,是上好蠶絲的柔軟凝涼質(zhì)地。
“起身吧。”
長吁口氣,景仁終是勾了嘴角示笑,竟沒想到,她原是也能如此屈服的。跪禮行地這般莊重,她是給足了他面子,抑或看在他白送了兒子的份上,她亦在為自己夫君臉上添光也不可。
“來時可是淋著雨了,我讓宮人備了姜茶,你們都喝上一盞,祛祛寒。”德容皇后笑地溫媣,時值五十有五年紀(jì),卻是保養(yǎng)的極好,面容下還能分辨出當(dāng)年風(fēng)韻猶存之態(tài),只還是略顯老了,眼角魚紋驟升,梁骨間亦有皴松,明顯的婦嫗?zāi)印?/p>
“謝母后。”
安陵析痕復(fù)又躬了身子,方才接下宮人譴端來的姜茶。淡淡轉(zhuǎn)眸,卻也見洛明辰亦是微然福禮,無一分冷傲之態(tài)。
“坐吧。”寂寂言聲,景仁虛眉,眸光卻一刻不曾從洛明辰身上移去,如她今日這般規(guī)矩地舉作著實少見,太難,實在太難,當(dāng)初荀攸懷都不曾制服她,想如今竟是讓她栽在了自己最不得寵的兒子身上,實乃——太難得。
抽身退后,彼此隔了香案落座。安陵析痕眸光溢出紛彩,示向上座間景仁淺笑余余,“得聞父皇近日身體有礙,不知現(xiàn)時病癥可稍有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