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于虛弱,父親在睜開眼看了自己一眼后,又沉沉地睡了,只是表情看起來安詳了許多。嚴展晴從病房里退了出來,調(diào)整好情緒以后就找到了溫霖。
“我爸他怎么了?為什么會忽然昏倒?”
看著病歷單,溫霖的表情有些嚴肅,他說:“現(xiàn)在不好說,化驗結(jié)果兩天后會出來?!?/p>
嚴展晴察覺出溫霖話里凝重,卻還是沒有主動追問,或者是沒勇氣吧。
她不能想象,如果連父親都沒有了,那自己還剩下什么呢?
溫霖想安慰她,但是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是醫(yī)生,比她更清楚老人的身體,似乎連結(jié)果……也預(yù)見了。
下午,助理打來了電話,謝晉城的案子的重審日期定在后天,嚴展晴讓黃雅琳把相關(guān)的材料全部帶到醫(yī)院來,這樣她就可以工作、照顧父親兩不誤了。可是這樣,老人家就有話說了,他不想女兒這么辛苦,嚴展晴卻總是溫柔地笑笑:“爸,我不累?!?/p>
病房外,有人正因為這抹笑,內(nèi)心暗暗漾開了漣漪。
“……綜上所述,因證據(jù)不足,要求不合理,駁回原告訴訟請求,退庭。”
砰—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謝晉城就親切地握住了嚴展晴的手,小小激動了一番。
“精彩啊嚴律師,太了不起了!”
反觀嚴展晴,情緒平平,眸底有隱約的疲憊。婉拒了謝晉城午餐的邀請,她回到了醫(yī)院。
回到病房的時候,護士告訴自己父親吃了一點東西就睡過去了。嚴展晴坐在病房前握著父親的手,久久沉默。
漫長的等待,化驗結(jié)果終于出來了。
剛看見溫霖,嚴展晴就敏銳地察覺對方的表情有一絲異樣。她也是有備而來的,所以直言不諱,說:“很嚴重嗎?”
溫霖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數(shù)秒鐘,說:“嚴老的后腦長了一個錯構(gòu)瘤?!?/p>
呼吸一滯,嚴展晴定定地看著溫霖,像是怔住了。
“錯構(gòu)瘤一般被認為是一種良性腫瘤,但嚴格意義上講,它并不是真正的腫瘤,系由血管、平滑肌和脂肪組織錯誤組合構(gòu)成,又稱血管平滑肌脂肪瘤……”
“溫醫(yī)生,”嚴展晴打斷他,“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該怎么辦?”
溫霖注意到,嚴展晴的手在抖,盡管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是眸底隱約的恐懼卻掩飾不了。
溫霖放輕語氣,盡量讓氣氛不那么緊張:“由于腫瘤組織含有豐富的血管,極易出血,所以這種病在治療上還是以手術(shù)為主?!?/p>
嚴展晴的眼眸瞬間亮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把那個腫瘤切除了,我父親就會沒事?”
溫霖沉默了,嚴展晴臉上這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讓人覺得很不忍心,更殘忍的是,他要當(dāng)壓垮那根救命稻草的駱駝。
“通常是這樣沒錯,但是……”溫霖頓了頓,“錯構(gòu)瘤長在后腦,手術(shù)的難度和風(fēng)險也比在別的部位高,而且嚴老的血壓一直偏高難降,貿(mào)然進行手術(shù)的話非常危險?!?/p>
聽后,嚴展晴臉部的線條漸漸收攏,最后終于恢復(fù)了面無表情,沒人知道她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
“那該怎么辦呢?溫醫(yī)生。”
嚴展晴忽然平靜下來的樣子讓溫霖有些不安,她此時看起來就像在跟委托人商量一個案子。
溫霖調(diào)整著思緒,盡量把嚴展晴當(dāng)作普通的病人家屬,不讓她干擾到自己。
“現(xiàn)在只能保守治療,先用藥物控制?!?/p>
“能控制多久?”
“這個還要看嚴老的身體對藥物接受程度?!?/p>
嚴展晴陷入了沉默,良久,她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辦公室。溫霖不放心想跟出去,卻被護士攔住了。
緋色的日光透著窗戶斜斜地打下來,她的背影依舊挺直,只是步伐卻沉重得仿佛踩在心尖上。一個拐彎,她的身影隱進黑暗里。
下班之前,溫霖又去了一趟病房,只有護工在,不見嚴展晴的身影,最后溫霖在醫(yī)院的草坪上找到了她,此時天已經(jīng)暗了,氣溫變涼,外面沒多少人在走動,她孤單地坐在長椅上,抬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
溫霖隔著遠遠的距離注視著她,眸里遮著陰霾。他看見她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身體不斷劇烈地顫抖。
眸色變暗,他的臉上透著若有似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