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宮女一臉莫名立在窗畔,剛想跪倒辯解求饒。內(nèi)侍卻虎視眈眈大步走來,二話不說地架了她往外拖去。
匆匆趕回去拿藥的姜太醫(yī)小跑著進來,至了內(nèi)闈帳外才緩平了氣息,低聲道:“皇上,微臣剛配了一劑活絡丹,想必可以推瘀引血。只是娘娘剛生產(chǎn),氣血兩虛,所以微臣又……”
“她動了氣,嘔了一大攤血,臉倒是沒那么紅了。”
“呃,若是如此的話,便不必用……”
“進來回話吧,她的胎向來是你料理的。這會子拘在外頭做什么?再給她把把脈?!?/p>
姜煥躬身入了內(nèi)闈,見楚正越坐在床邊,沈貴妃立在一側。他給兩人請安,看到沈貴妃的肚子的時候愣了一下,又急忙把視線挪開。
楚正越掃了他一眼,轉而又看著沈雅言:“不必裝了?!?/p>
雅言微微抽搐了臉,垂了頭:“是?!?/p>
她慢慢轉了身,不一會兒,手里多了個軟枕,高隆的腹部頓時平坦下去。姜煥心下一動,皇后動大氣嘔血,難道是因看到貴妃大肚子?這不太可能吧?姜煥腦子只轉了兩轉,便生生打住。別說多看多問了,連大氣都不敢再多出,只專注把脈。
當今圣上是先帝的侄兒,生性乖張喜怒無常,聽說做藩王時就是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生得柔美,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夫。血腥起來,連他這個行醫(yī)四十年見慣死尸斷肢的大夫都覺驚懼。
這段日子受命照顧有身孕的葉皇后已讓他夙夜憂心,孩子出世也算解了重負。至于其他皇家辛秘,自然是看也當沒看到,知曉也作不知,更別提去打聽了。如此才能長命啊!
姜煥把完脈,道:“娘娘剛剛生產(chǎn),血滯凝堵以至惡露難排,皆是因娘娘肝火盛而……”
楚正越微蹙著眉打斷:“說簡單些?!?/p>
“是,是。娘娘體弱,早年有積疾,如今又大失血氣,只怕這一年半載都下不得床了?!?/p>
楚正越臉色變了,顯然這個結果讓他難以接受。他揪住姜煥,慍怒道:“之前問你,道無事定可順產(chǎn)。此時又說她得躺個一年半載,你是嫌命長了?以為朕是泥捏的好糊弄?”
姜煥驚恐道:“臣不敢欺君,娘娘懷胎之時,胎兒穩(wěn)固母培亦強。因此臣才敢言定可順產(chǎn)。只是隨著月份增大,娘娘郁郁寡歡,日日垂淚心生絕念。微臣屢勸無效,唯得開些平心順氣的補藥來給娘娘服用,終究心病難醫(yī),想來……”
楚正越擺擺手:“好了,別再說了,下去配藥吧。”姜煥如獲大赦,忙退了出去。
一直靜立在內(nèi)闈床畔的沈貴妃看著楚正越的背影,猶豫了半晌,趨近了兩步欲開口。他淡淡地說:“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p>
沈貴妃僵了僵,終究沒再說什么,躬身道:“是,臣妾告退?!?/p>
她走了幾步,出幃幔前忍不住回望。楚正越小心翼翼地掖被角,那樣輕手慢腳,仿佛碰觸易碎的精瓷,珍視的至寶。
沈雅言狠狠抽痛了一下,再不忍看下去,大步出了內(nèi)闈,匆匆往外走去。
殿外,雁棲宮的宮女錦玉和錦琳探頭探腦地觀望,瑞大姑姑領人來了,緊著皇上也來了,連沈貴妃也來了。兩個丫頭不敢再進去,眼見貴妃領著宮女出來,忙跪地行禮。待一行人走遠。錦玉長吐了口氣,久失血色的臉上此時帶了紅暈,小聲說:“皇上來看娘娘了,還罰了亂開窗的奴才,那可是常跟著瑞姑姑身邊的呢!娘娘這次有望了?!?/p>
錦琳笑了笑,方才還說怕是去母留子,她們得跟著陪葬,這會兒又說有望了。時境變幻,人心又何嘗不是如此?
所謂有望,是母憑子貴吧?到底娘娘算是爭氣,生了個皇子?;噬系腔痪?,又得了嫡長子,自當心情好些。便與娘娘有再多嫌隙,終究可以暫時放了一放了吧?
沈貴妃回了毓景宮,這才如乏力般地倚著銅鶴宮燈架發(fā)呆。一個掌事模樣的宮女見狀來扶她,關切地問:“娘娘?可是身上不爽?”
沈貴妃看著攙扶她的宮女,眼中漸漸泛了潮意。宮女揮手示意邊上的隨侍退去,自己扶了她,笑道:“娘娘累了,回寢殿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