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男人回答前,蘇聽藍冷靜地開口:“他是我的男朋友,葉東城!”
蘇聽藍不知道高揚聽到那句話時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那雙像星星一樣好看的淡褐色眼睛仿若瞬間被抽干了水的湖泊,空洞茫然得讓人心痛。
他放開了她的手,什么也沒有說,無聲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清冷的燈光下,他一步一步地遠離她,背影冷寂落寞,慢慢地融入幽邃濃郁的夜色中。
心臟像被無數(shù)絲緞緊勒著,蘇聽藍不想承認這種感覺叫心痛。確實,她不該心痛的,她為他痛了整整五年,這下也該讓他嘗嘗這種滋味了,不是嗎?她應該開心才對。
“聽藍?”葉東城擔心地看著蘇聽藍,她從高揚轉身的那一刻,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現(xiàn)在高揚的背影已消失不見,她依舊像一尊雕像般怔怔地望著,表情恍惚,眉心里的悲傷濃郁得像是化不開的墨云。
聽到他的輕喚,蘇聽藍緩緩地回頭,兩人四目相接,那雙盈滿悲傷的水眸慢慢地恢復冷靜。她垂下頭,抱歉地說:“葉大哥,對不起,利用了你?!?/p>
葉東城微怔,繼而露出一抹苦笑,“我就知道,剛才那句話是你故意說給那個男人聽的?!?/p>
“對不起。”
凝望著身前纖弱美麗的女孩,葉東城清俊的臉龐泛起了一抹柔光,他溫柔地說:“如果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真的,我想我一定會很開心。”
蘇聽藍抬頭淡淡地笑,額前厚厚的平劉海在那張小小的瓜子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葉大哥,你又和聽藍開玩笑了。”
明白她有意避開重點不談,葉東城無聲地嘆了口氣,順著她的意思轉移話題,“時間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送你回家吧!”
“嗯?!?/p>
那天晚上,蘇聽藍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打滿補丁的舊棉衣和洗得發(fā)白的藍布鞋,在一條陰冷狹窄、散發(fā)著陣陣惡臭的小巷里瘋狂地奔跑著。
夜色濃稠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幾盞蒙塵的路燈佇立在長有青苔的石板道兩旁,昏黃的燈光宛如一雙雙冰冷的眼睛,幽幽地窺視著無助的她,以及身后那個漸漸向她逼近的魔鬼一樣的中年男人。
她很害怕,冷得發(fā)紫的雙唇不停地顫抖著,可是她不敢停下。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迫使她拖著那雙冷得幾乎要失去知覺的腿,沒命地朝前奔著。
男人惡狠狠的咒罵聲從身后傳來,那嘶啞的聲音在冰冷的夜色里,陰森得宛如一把生了銹的鐵鋸在細嫩的皮肉上來回拉鋸——
“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居然敢逃跑!等老子捉到你,不把你的皮扒下來,老子就不姓錢!”
她被男人的話嚇得瑟縮一下,腳下一不留神踩進了一個小坑里,險些摔倒?;艁y間,她摸黑抓住巷側的破墻磚縫,勉強站穩(wěn)后,又跌跌撞撞地繼續(xù)朝前跑。
巷子長得似乎沒有盡頭,她跑了很久很久,那顆充滿恐懼的心冰冷得快要絕望的時候,終于看見了那絲在黑暗的盡頭里搖曳著的微弱燈光。
她的眼睛一亮,拼盡全身僅余的力氣朝燈光的方向跑去。她知道,那里就是巷口,那里有著她渴望已久的希望!
二十米、十米、五米……終于,那絲微弱的燈光變得越來越亮,車輛駛過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里。
她,終于跑到了巷口!
然而,下一秒,她就絕望了。
時間將近凌晨兩點,街道兩側的店鋪大都關了門,除了偶爾駛過的一兩輛摩托車,大街上幾乎找不到一個人影。
麻木地沿著大街奔跑,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更糟糕的是,經(jīng)過長時間運動的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每抬動一下都十分費勁??癖甲兂闪诵∨?,再過不久,她恐怕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
追得氣喘吁吁的中年男人像是看出她的困況,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狠毒的冷笑,盤踞在他的左眼角上的細長疤痕在燈光的映照下,宛如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著前方的纖瘦背影露出那口閃著寒光的黃板牙,“小賤貨,我看你這下還能逃到哪里去!”
她感到絕望極了,她覺得自己逃不掉了。也許下一秒,她就會被那個名義上是她的繼父,實際上是魔鬼的男人,拖回那個永無天日的地獄。
可是,她不想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