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源于思維定式的激情(1)

道德情操論 作者:亞當·斯密


一些激情雖然合乎人性,卻往往難以得到同情,因為如果其他人沒有以當事人同樣的思維方式去理解,就很難產(chǎn)生同感。雖然這種激情在日常生活中無法避免,但是在他人看來多少有點可笑。一對男女之間產(chǎn)生的強烈相互依戀就屬于此類。別人的情感不可能跟著那位有情人的思路走,因此也就難以體會他心情的急迫。與此相反,我們的朋友遭受傷害之后的憤怒或者領(lǐng)受恩惠之后的感激之情都很容易得到我們的理解和同情,而且我們會對他的敵人或者恩人表現(xiàn)出類似的憤慨或感謝感情。但是當他為某個異性傾倒時,雖然從情理上我們可以理解他的感情,卻并不意味著我們也會對他熱戀的對象產(chǎn)生同樣的感情。除了身陷情網(wǎng)的當事人以外,其他人都會覺得這種感情所描述的完美形象與它的對象實際情況實在是相差懸殊。

雖然到了一定的年齡人們對異性產(chǎn)生愛戀之情是自然的,但是對于沒有親身體驗它的人,這種感情卻總是成為被嘲笑的對象。對于第三者來說,所有真摯熱烈的情話聽起來都是那么荒謬可笑?!扒槿搜劾锍鑫魇币餐耆贿m用于局外人,即便出于熱戀中的人自己很清楚這一點,而且只要他保持清醒,就會盡量用一種開玩笑的態(tài)度來描述自己的感情。因為人們比較習慣于聽當事人以這樣的方式來講述愛情,而我們自己也只喜歡這樣來談論愛情。正因為人們以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愛情,考利和佩特拉克那一本正經(jīng)、又臭又長的情詩才不受待見,因為他一說起纏綿悱惻的戀情就沒完沒了,倒是奧維德的輕松調(diào)侃、賀拉斯的大膽描述方式總是受人歡迎。

然而,即使我們對這種兒女情長難以產(chǎn)生真正的同情,即使我們在想象中從來沒有愛上過哪個情人,只要我們愿意去設(shè)想這種激情,就很容易體會那從愛的甘醇中產(chǎn)生的對幸福的強烈渴望,還有失望帶來的巨大痛苦。其實讓我們感興趣的并不是愛情本身,而是由愛情產(chǎn)生的希望、恐懼和憂傷,正如在一本航海日記的描寫中,吸引我們的不是饑餓,而是饑餓帶來的痛苦。雖然我們無法完全進入情人的感情世界,但我們卻容易理解他由此產(chǎn)生的對浪漫幸福的期望。我們知道,對于一顆飽受愛的欲望折磨而疲憊不堪的心來說,這種期待,這種內(nèi)心火熱的激情在得到滿足之后,會對平靜和安寧產(chǎn)生渴望,對恬靜安逸的田園生活(文雅、細膩、熱情洋溢的提布魯斯曾經(jīng)興味十足地描述過)產(chǎn)生自然的向往。那是一種詩人們在“幸福島”中描述過的生活,充滿友誼、自由和安逸,遠離勞碌、心機以及附帶的所有令人煩躁的情緒。

即使我們清醒地意識到它僅僅是對理想的描繪而不是對現(xiàn)實的描繪,這種景象仍然讓我們?yōu)橹裢?。而混雜在愛情中的肉欲(或許它就是愛情的基礎(chǔ))如果看不到能夠得到滿足的希望就會消失,可是一旦它變得唾手可得,又會令人作嘔。因此,歡樂的情緒對我們的吸引遠遠不如恐懼和憂郁。我們害怕這種自然合理的希望可能化為泡影,因此能夠體諒情人們的所有焦慮、擔心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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