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所以你問這個問題是為了平靜你的心智。心智一直喋喋不休,這令人厭倦和疲憊,因此你問:“是否有一種不用藥物就能讓心智安靜下來的方法呢?”我們都知道用藥物讓心智安靜下來的方法,但是否存在著另一種方式,它可以自然地、健康地、理智地而又合乎邏輯地為心智帶來安寧呢?這個問題你要如何著手呢?在被心智的喋喋不休搞得厭倦不堪、精疲力竭之后,我問自己:“我能不使用藥物就讓心智安靜下來嗎?有沒有這樣的辦法?”這很自然,我肯定會這么問。那么到底有沒有呢?
蘇:有很多種方法。
克:啊,我一個都不知道。你們都說有很多方法,可是我除了偵探小說和歷史書之外什么也不讀。我來自于這樣一個國家:那里的人們對于這些事情的了解都不是“第一手”的。所以我問,心智能夠無須努力就讓自己安靜下來嗎?因為努力意味著心智的混亂,它帶來的并不是安寧,而是疲憊,而疲憊并不是安寧。這就像是一個生意人在一天結(jié)束時感到筋疲力盡,他于是會喝一杯讓自己安定下來,放松自己的神經(jīng)。所以沖突不會帶來安寧,它只會使人精疲力竭,而那些在一天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完全精疲力竭的人可能會誤以為那是安寧,他們說,“我終于可以進入冥想室安靜一會兒了”。所以,有沒有可能為心靈帶來安寧,毫無沖突、毫無扭曲而又無須訓(xùn)練呢?所有那些都是耗費精力的過程。
蘇:我要問個簡單的問題,盡管也許有些可笑:當(dāng)你做調(diào)息的時候,其中并沒有沖突,只有一種寂靜感,它并不會讓你覺得疲憊,那么這種寂靜本質(zhì)上是什么呢?
克:那是因為你在做調(diào)息,你會吸入更多的氧氣進到身體里,而氧氣自然會幫助你放松。
蘇:所以這同樣也是一種寂靜狀態(tài)啊。
克:我們稍后再討論這種寂靜狀態(tài),而現(xiàn)在我想知道心智能否變得寧靜而無須任何努力,無須呼吸練習(xí)、強制、控制或者引導(dǎo)。
T. K. 帕楚爾(帕):心只有在焦慮不安和混亂的狀態(tài)中才會問這個問題。它會問,有沒有可能無須任何外界的幫助就讓心智寧靜下來?
克:不,我沒有說“外界的幫助”。我說的是:沒有沖突,沒有指引,沒有控制,沒有呼吸練習(xí),沒有任何形式的強制。我可以服用藥物或者鎮(zhèn)靜劑讓心智變得很安靜,但這和調(diào)息是處在同一個層次上的。我也可以控制心智然后帶來寧靜,但這與呼吸練習(xí)和使用藥物也是處在同一個層次上的。所以我想從這一點開始討論:心智總是焦躁不安、喋喋不休,它被思想無休止的摩擦搞得筋疲力盡,于是它問,“有沒有可能不用任何人為的手段而真正安靜下來呢”?對我來說這才是核心問題。如果我來探討這個問題的話,我就會用這樣的方式。我會拋棄掉一切人為的方式。如果是我在探究的話,我會認為這些都是刻意人為的:實施控制、使用藥物、練習(xí)呼吸、觀察呼吸、注視腳趾、注視燈光以及誦念各種咒語。所有這些都是人為的手段,它們只能誘發(fā)某種特定的寂靜。
拉塔·布尼爾(拉):你會把由自然引發(fā)的寂靜也包含在內(nèi)嗎?
克:它們都是包含在內(nèi)的。我會認為所有這些都是人為誘發(fā)寂靜的強制行為。
普:可當(dāng)你看著一座山時,內(nèi)心會變得安靜。
克:當(dāng)你看著一座山時,會發(fā)生什么?山的偉岸、壯美和莊嚴吸引了你,讓你變得安靜,但這仍然是人為的,就像孩子被一個好玩的玩具所吸引一樣,他會暫時變得很安靜,直到這種安靜被打破。借助任何形式的誘因所帶來的寂靜都是人為的——對克而言。
帕:問題是從動機開始的。
克:而我說動機也是人為的。
帕:想要帶來寂靜的動機是偶然性的。
克:我想搞清楚它是不是偶然的,或者有沒有一種沒有誘因、沒有動機、沒有方向的自然的方式可以帶來寂靜。
蘇:盡管欣賞一座山是一種非二元性的體驗,但即便如此,你還會說它不是寂靜。
克:我不會把它稱為“寂靜”,因為那座山是如此宏偉,使得你暫時被它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