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手術,一個下級大夫懇求蘇寧說自己快離開了,一次腮腺手術都沒做過,要蘇寧給他一個機會。蘇寧平時對他干活就不大放心,斷然拒絕了。下級大夫又反過來去求張放,張放對蘇寧說,他出來進修一次也不容易,你就讓他做次一助吧。
手術開始后,下級大夫勉強堅持了幾分鐘,笨手笨腳地不得要領。蘇寧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對臺下的王大夫說,你快上臺吧,別在下面閑著了。空氣立時僵住,氣氛很是尷尬。
事后蘇寧對李紹偉說,讓那么差勁的大夫做一助,對病號也太不負責任了,真不理解張放是怎么想的。李紹偉勸道,正在風頭上,你就忍忍吧,必要的時候順著他點兒,那天的事他要是死活不認賬,最后倒霉的還不是咱們倆,我在網(wǎng)上看到有的醫(yī)院對脫崗處理得很嚴重,也不知道咱醫(yī)院打算怎么處理,你沒去夏主任那里探探口風嗎?
蘇寧說,你不用擔心,要承擔責任,也是我承擔,這次的事和你沒什么關系,再說了夏立仁想對付的人是我。
這段時間蘇寧時常失眠,偶爾夢見蒙蒙,細長的眼睛里一片水意,一會兒手術臺上又出現(xiàn)一具瘦弱焦黑的尸體,尸體的眼睛大睜著,里面是清澈見底的白。
半夜醒來,蘇寧不敢嘆息,不敢出聲,怕驚動熟睡中的葉子,他不愿意把醫(yī)院里的煩惱告訴葉子,再說讀博的目的是想改變以前的境遇,想帶給她更大的安逸和從容,現(xiàn)在哪有勇氣讓她知道自己的挫敗。他小心地翻動身體,屏聲靜息地想一些逝去的往事,想自己敗在張放面前狼狽的一幕幕,想安小葵的父親,想著想著就感到頂棚壓迫下來。
葉子敏感地察覺到蘇寧對她的冷落,以前蘇寧就算再忙,哪怕一天接連好幾臺手術下來還是會饑渴地和她親熱。他是個性欲旺盛的男人,興奮時可以抱著她耳鬢廝磨卿卿我我,說一些讓她臉紅心跳的情話,做一些閨中不能言說的親密舉動。女人是一種奇怪的物類,有時需要靠身體來證實感覺,靠確鑿有力的語言來驗證和把握感情,所以說男人對女人只要把甜言蜜語運用得恰到好處,在獵艷之路上必然無往而不利。
蘇寧快一個星期沒和自己親熱了,何秋葉以她小說家的天賦臆想和推斷著各種可能:因為在一起相處得太久,他厭煩了她,對她失去了熱情;某個青春靚麗的女護士打動了他的心,牽動了他的情;她還不斷聯(lián)想那天半夜的那個電話,想象安小葵的樣子;有時候不經(jīng)意地刺探一下,蘇寧都很煩地一語擋過,你胡說什么,小安還是個孩子。葉子問,這個孩子漂亮嗎?蘇寧猶豫著說,沒你漂亮。葉子看出了他的猶豫,很不是滋味地說,有時間介紹我們認識認識。
她有種女人的直覺,她感覺到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