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無奈地笑了笑,坐在他身邊,她知道玄燁不把她找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便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玄燁的犟脾氣寧德是再了解不過了。當年太皇太后也勸過他不要過早地動吳三桂,吳三桂年紀已老,若是能拖過幾年也不至于后來如此狼狽,但是玄燁一旦認準了理兒,就會堅持不懈地做下去,無論面對的困難會有多大。不管是當年裁撤三藩也好,還是現(xiàn)在要攻打臺灣,他要做千古一帝的心思始終沒有變過。
那么洞外面的大內(nèi)高手終究有一刻會搜到這里來的,畢竟他們能入大內(nèi)當值,作為皇上的御前侍衛(wèi)必有過人之處。
這一切都只是時間的問題。
寧德和鄭明靜靜地坐著,彼此相視無言,似乎在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但是他們都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寧德明白如今要勸他歸順大清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在心中暗暗做了計較。
大概有了個輪廓時,就聽見洞外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地傳來了腳步聲。
鄭明心中微微一顫,他們來得真快,自己的功力根本沒有恢復,即便能使出來,雙掌也難敵四手,光聽著洞外的腳步聲就能分辨出這一次來的人數(shù)不少,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準備,沒想到此時聽見寧德淡淡地道:“有一件事大家都不清楚,其實皇上也有一半的漢人血統(tǒng)?!?/p>
鄭明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問道:“你說什么?”
“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本是漢軍旗,她的祖父是早年隨明將李永芳一同降我大清,后于明總兵毛文龍進攻鎮(zhèn)江之役中被殺,終此以后佟氏一家才入旗籍?!?/p>
寧德站起來,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繼續(xù)道:“其實血統(tǒng)真的有那么重要嗎?據(jù)我所知你們漢人口口聲聲所說的大唐盛世,那李世民不也有鮮卑族的血統(tǒng)嗎?鮮卑族不也是你們口中的胡人嗎?”
鄭明心有所動,他想起自己的外婆也是東瀛女子,若是純論血統(tǒng)自己也算得上半個番夷,何談光復中華之名?
寧德此時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并不是因為我是滿人我就夸耀吾皇圣名,只是你也應該明白唐太宗所講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當今的圣上若是不好,三藩之亂時百姓就反他了,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需要你們這些所謂的仁人義士來救他們于水火之中。他們分不清什么滿人、漢人,他們只想平平安安地和家人在一起,有飯吃有衣穿,這就足夠了?;噬现翁煜碌臅r候就不存著滿漢之分,他只是想法子讓這天下能夠更加富強一點兒罷了?!?/p>
寧德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鄭明,向前邁了幾步,幽幽道:“門口的人是來尋我的,我出去把他們引開,他們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這里來的,等我離開后,你也趕快躲起來,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你好自為之吧?!?/p>
鄭明眼睜睜地看著寧德遠去的身影,又一次感覺到了切膚之痛,他明白這一次他徹底地失去了她,以后也不會有再見的機會了。他們之間橫著的不僅僅是國仇家恨還有他們各自背負的不可逆轉(zhuǎn)的命運軌跡。她注定只是天空中一片飄忽不定的云,轉(zhuǎn)瞬就消失了蹤影,天空只能仰望,而不能觸及。
鄭明聽到寧德最后的一句話是,“我是當今的德妃娘娘,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生母,不必為我擔心,沒有人能傷得了我。”
聲音從洞口傳來,張揚的自信有著無可比擬的氣勢,如同居高臨下,俯視眾生。鄭明第一次聽到看似柔弱的寧德卻如此霸氣地講話,他瞬間明白,也許只有慣于在紫禁城的上空藐視蒼生的皇帝才配得上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