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血脈

【注釋】

(1) 此詩詩題原作《和友人鴛鴦之什》，見《全唐詩》卷五九一（中華書局1960年版，下同）。

(2) 崔玨（生卒年不詳）：字夢之，其先輩為清河（今屬河北）人，后寄寓荊州（今湖北江陵）。少時嘗游西川。因賦這首《和友人鴛鴦之什》而著名，時號“崔鴛鴦”。有《崔玨詩》一卷，已佚。《全唐詩》卷五九一錄其詩為一卷。

(3) 翠鬛（liè）：指鴛鴦頭、頸上的綠色羽毛。紅衣：指鴛鴦身軀上的紅色羽毛。夕暉：夕陽的余暉。

(4) 水禽：水鳥。此禽：指鴛鴦。?。汉币姡∩?。

(5) 煙島：煙霧繚繞的小島。

(6) 度：飛越，度過。寒塘：寒冷的池塘。共飛：齊飛。

(7) 映霧乍迷朱殿瓦：此句意為宮殿屋頂?shù)镍x鴦瓦在清晨曉霧中迷蒙隱現(xiàn)。乍，初，剛剛。朱殿瓦，紅色宮殿屋頂上的鴛鴦瓦。瓦蓋在梁上的時候是一片朝上，一片朝下，成雙成對，所以稱為鴛鴦瓦。唐白居易《長恨歌》：“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8) 逐梭齊上玉人機：此句意為美人在織機上織出鴛鴦圖案的錦緞。鴛鴦圖案在古代往往象征著女子對婚姻美滿幸福的追求和向往。梭，織機上的梭子。玉人，指容貌美麗的女子。

(9) 無限：無數(shù)。蘭橈（ráo）女：劃著小船的女子。

(10) 中流：水中央。爾：這里指鴛鴦。

【評析】

“一字血脈”格，顧名思義，就是指以一個關(guān)鍵字作為全詩結(jié)構(gòu)的核心。由于律詩的中間兩聯(lián)必須嚴格對仗，故往往以首聯(lián)發(fā)起某種情或事，中間兩聯(lián)即圍繞首聯(lián)所發(fā)起之情或事來展開具體描寫，所以這個關(guān)鍵字通常應暗藏于首聯(lián)之中。如崔玨的這首《鴛鴦》，它是從什么角度來寫鴛鴦的呢？我們知道，鴛鴦鳥喜歡成雙成對地在一起飛翔嬉戲，這種比翼雙飛的形象使其成為人們心目中愛情的象征，崔玨的這首詩顯然也是著眼于此。首聯(lián)中的第二句“水禽情似此禽稀”，以一個“情”字點明鴛鴦作為人們心目中的“愛情鳥”的基本特征。接下來的兩聯(lián)即圍繞“情鳥”這一特征分別從不同角度來展開具體描寫。頷聯(lián)的上句“才分煙島猶回首”，是說水中一座小小的島嶼將成雙成對的鴛鴦短暫地分隔開了，但即便是如此短暫的相隔，鴛鴦尚且不忍而頻頻回首，依戀難舍。這是從鴛鴦在“水中游”的角度表現(xiàn)其重“情”。下句“只度寒塘亦共飛”，是說哪怕是越過一個小小的寒塘，鴛鴦也不會分開，而是要比翼齊飛。這是從鴛鴦在“天上飛”的角度表現(xiàn)其重“情”。鴛鴦要么在水里游，要么在天上飛，所以這兩句合起來就是說鴛鴦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成雙成對而不愿分開。再看頸聯(lián)。上句“映霧乍迷朱殿瓦”，是說在清晨朝陽映射下的霧氣中，鴛鴦在覆蓋著成雙成對的鴛鴦瓦的宮殿的屋頂之上意亂情迷。這是用屋上瓦的形象來映襯和表現(xiàn)鴛鴦的重“情”；下句“逐梭齊上玉人機”，是說梭子在織機上來回穿行，這是閨中的女子正在織鴛鴦錦，其情景如同鴛鴦飛上了織錦。這兩句變明寫為暗寫，分別運用與鴛鴦有關(guān)的兩個典故，進一步突出鴛鴦的情鳥特征，寄寓人們對于愛情的追求和憧憬。從表現(xiàn)的手法來說，頷聯(lián)著眼于鴛鴦外在形象上的“情鳥”特征，是從正面實寫其“形”；頸聯(lián)運用與鴛鴦作為愛情之象征的相關(guān)典故，是從側(cè)面虛寫其“神”。描寫的角度和筆法雖然不斷變化，但都是緊緊圍繞一個“情”字來展開。因此，首聯(lián)中的“情”字毫無疑問應是全詩的血脈之所在。清人趙臣瑗輯注的《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也指出此詩“次句特點一‘情’字，為通篇之血脈”。

五言律詩亦有類似的格式。如杜甫《晴》（其一）：“久雨巫山暗，新晴錦繡文。碧知湖外草，紅見海東云。竟日鶯相和，摩霄鶴數(shù)群。野花干更落，風處急紛紛?！边@首詩寫久雨之后天氣轉(zhuǎn)晴的景象。頷聯(lián)寫新晴之后的遠景，頸聯(lián)寫新晴之后的近景，所以第二句中的“晴”字即為全詩之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