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艱難崛起 眾頭目殊途同歸
得不到妓女的“溫柔”,是因為拿不出一枚寶石鉆戒;幾次在美國坐牢,是因為母親是汽車司機的“情人”;還有一位詭計多端的頭兒,原來是“殺人犯”出身……
麥德林雖然有“花都”之稱,但卻聚集著一群這樣的社會渣滓。
于是,一種特殊的“汽車生意”,讓這些人殊途同歸。一個罪惡的犯罪團伙從此產(chǎn)生。
1949年12月1日,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生于恩維加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
恩維加位于麥德林西南僅20公里之遙的科迪勒拉山峰的崇山峻嶺之中。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遺忘的地方,原因是它閉塞、貧窮、落后。在有關(guān)的資料中,恩維加被認為是安第斯山脈中印第安土著部落的聚居地。它與麥德林雖然相隔20公里,但一座海拔9800英尺的科迪勒拉山峰,將它們分割成兩個世界。
這里到處是茂密的熱帶雨林植物,高大的香蕉樹、橡樹,一人多高的仙人掌,一望無邊的咖啡林,幾乎掩埋了這個小鎮(zhèn)。古柯樹更是漫山遍野,咀嚼古柯葉是恩維加人千年不變的習俗……
埃斯科瓦爾的父親曾有過一座小農(nóng)場,但接二連三的災(zāi)難和生活的窘迫,使這座小農(nóng)場最后也落入他人之手。埃斯科瓦爾從生下來的第一天起,貧困就與之相伴。
他的母親從小受過較好的教育,曾做過鄉(xiāng)村小學教師,但到后來也只能是為埃斯科瓦爾的父親在家生兒育女。
在家中,埃斯科瓦爾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三,有幸的是,他在母親教書的學校里受過幾年正規(guī)的學校教育。后來由于家境的衰敗和母親的被辭退,他的學生時代也永遠結(jié)束了。從此,他便開始在社會上混飯吃。
1963年,13歲的埃斯科瓦爾到一家農(nóng)場去打工。這家農(nóng)場在一座深深的山林之中,主要是種植古柯。13歲的埃斯科瓦爾來到這里,每天都同那些成年人一樣挖地開荒,為老板墾出一塊又一塊的荒地,種上古柯苗。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背痛。
在這家農(nóng)場里,埃斯科瓦爾整整待了五年。在這五年當中,他唯一的收獲,就是學會了怎樣種古柯,怎樣給古柯打杈整枝,怎樣用火烘烤古柯葉。每當累了的時候,他也同其他的人一樣,咀嚼著那些苦澀的古柯葉,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暫時忘記了疲勞。當時,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竟同這種苦澀的樹葉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18歲那年,埃斯科瓦爾離開了那家農(nóng)場。當他走出這片待了五年的深山老林,回到自己那破落的家中時,他的母親幾乎認不出他來了。奇怪的是,五年這樣的生活,竟讓18歲的埃斯科瓦爾長成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漢。由于山林中的氣候和日照的緣故,他那張臉竟變得像象牙一樣泛著光澤。一頭卷曲的長發(fā)自然地散落在那顆碩大的頭顱上,加上端正的五官,他看上去很像一位音樂系的大學生。
但是,貧困的家境讓埃斯科瓦爾永遠同大學音樂系無緣,他甚至連這個夢都沒有做過。他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去弄來一些錢,也去鎮(zhèn)上的酒館里坐一坐,嘗嘗讓人服侍的滋味,或者是去買一件體面的衣服。從此,無所事事的埃斯科瓦爾,便成天在這座小鎮(zhèn)上逛來逛去,一條骯臟的街道和幾間破舊的小店成了他消磨時光的最佳去處。
一天,鎮(zhèn)上開來幾輛漂亮的小轎車,轎車后面是一輛卡車,上面放著一具棺材,棺材周圍擺滿了花圈和各式各樣的挽幛。原來是鎮(zhèn)上一位在麥德林開了幾家工廠的老板死了,他的兒子把他的尸體運到家鄉(xiāng)來安葬。
車隊停下來之后,許多人都來看熱鬧,埃斯科瓦爾也站在那里。這時,他心里真有點恨那些有錢的人,死了之后還要這樣擺闊氣。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只大手從背后伸過來,狠狠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
“嘿,伙計,站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埃斯科瓦爾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幾年前也在那家農(nóng)場里做過工的豪爾赫·奧喬亞。
奧喬亞比埃斯科瓦爾年長幾歲,麥德林市人。在他18歲的時候和人打架,誤傷了一條人命,便連夜翻過科迪勒拉山,躲到了恩維加這個深山小鎮(zhèn)來了。此人頭腦靈活,且又心狠手辣,在麥德林見過一些世面,遇事敢作敢為。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善于賺錢,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想辦法找到賺錢的門道。
逃到恩維加后,他舉目無親,便也到那家農(nóng)場種古柯去了。在埃斯科瓦爾到農(nóng)場去的第三個年頭,奧喬亞卻不辭而別了。原來是在前幾天老板叫他去押運古柯苗時,他竟把半車古柯苗在恩維加賣給了另一位古柯商人。當他押運著半車古柯苗回到農(nóng)場時,竟向老板謊稱路上被人搶劫了。這時,他還指著手臂上幾道自己制造出來的傷痕對老板說,他是如何地同那些搶劫的人進行搏斗。
老板當時對他很賞識,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給了他20個比索叫他去治傷。因為在當時,哥倫比亞的科迪勒拉山區(qū)到處都在大種古柯,古柯苗種相當緊俏,這種搶劫的事時有發(fā)生。有些人家白天種上的古柯苗,到了晚上,便不翼而飛,被人拔得精光。所以,老板對奧喬亞的謊言便信以為真。
由于運來的古柯苗少了一半,許多墾出來的荒坡都是空的。十天以后,老板又派奧喬亞去押運古柯苗,并派了埃斯科瓦爾和他同行。
運古柯苗的還是恩維加鎮(zhèn)上的那輛卡車,開車的還是那位司機,上一次,就是他同奧喬亞聯(lián)手撈了一把。這一次,當他裝著滿滿的一車古柯苗來到恩維加時,便把車停在路邊的小店吃飯。這時,那位司機又對奧喬亞說:
“伙計,這次怎么樣,我又有了一家買主,價錢比上次的還好?!?/p>
奧喬亞看了坐在一旁的埃斯科瓦爾一眼,對他說:“巴勃羅,你聽見這家伙在說什么嗎?”
埃斯科瓦爾想到上次奧喬亞被搶劫的事,他心里當然明白了。于是,他便很機靈地裝糊涂說:“大哥,我不知道他說什么。我們吃了飯趕路吧?!?/p>
這時,那位司機才知道自己失言,便笑著說:“我看這位小兄弟也是個機靈人,不會有什么事,我們就下手輕一點吧?!?/p>
奧喬亞考慮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們一共從車上卸下了五十捆古柯苗,司機把它藏在老地方,然后才和他們開著車子來到了農(nóng)場。
由于這次偷的數(shù)量少,老板當時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幾天以后老板還是發(fā)現(xiàn)了破綻,因為他預(yù)算中的山坡還有10多公頃沒有栽上。這時老板便懷疑奧喬亞在路上做了手腳,甚至對上次“搶劫”的事也產(chǎn)生了疑問,他便把埃斯科瓦爾找了去。
當埃斯科瓦爾被老板叫去時,奧喬亞心中著實緊張了一陣子。但是沒過多久,埃斯科瓦爾就沒事一樣地回來了,一邊走,一邊還在嘴里嚼著一片古柯葉。事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奧喬亞慢慢地對埃斯科瓦爾越來越好,把他當成一個小兄弟一樣看待,他知道這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小伙子。
這年秋天,奧喬亞就突然離開了這家農(nóng)場。然而,就在他離去后的第三天夜里,農(nóng)場存放古柯葉的倉庫失竊了,烘干了的古柯葉,一下子被偷走了六十多包。
埃斯科瓦爾從此再也沒有聽到奧喬亞的消息。兩年以后,他從深山里的那家農(nóng)場回到了恩維加,他才知道奧喬亞并沒有回麥德林,而是在恩維加開了一家飯店,他已經(jīng)是一位像模像樣的小老板了。
這時,埃斯科瓦爾被奧喬亞用力一拍,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地站在他的飯店門口。他望著奧喬亞已經(jīng)發(fā)福了的胖臉笑了笑說:“老兄,你死了之后也可以這樣擺一擺?!?/p>
奧喬亞也笑著說:“離那一天還遠著哩,我們還是先管管現(xiàn)在吧,來,進去坐坐!”
說著,一把拉著埃斯科瓦爾走進了自己的飯店。
第三天夜里,恩維加這座閉塞的小鎮(zhèn),發(fā)生了一件很久沒有發(fā)生的事——那位剛剛下葬的老板的墓碑,豎了才一天就被人偷走了。
那可是一塊近2米高的白玉石墓碑,他的兒子花了3000比索特地從遙遠的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買來的,并且花了近1000個比索,請人在上面雕刻了精美的圖案和銘文。
這塊墓碑到哪里去了呢?
原來,它就藏在奧喬亞的飯店后院的那座大酒窖里。
從此,這座大酒窖里就有了越來越多的墓碑,有白玉石的,也有花崗巖的,都是一些在當?shù)乇容^名貴的石料。這里的人們也有一種東方人的習俗,死了之后都要在墓前豎上一塊又高又大的墓碑,上面刻著古老而又意為吉祥的圖案和一些歌功頌德的碑文,想以這種方式永垂不朽。所以,墓碑在這里成了一種很走俏的必需品,有許多人為了給自己的父母或自己找一塊墓碑,往往在很早就“未雨綢繆”。
于是,精明的奧喬亞就看上了這條生財之道,伙同這位值得信賴的小兄弟干起了這種勾當。除了埃斯科瓦爾之外,他手下還有幾位伙計,把墓碑偷來之后,就藏在他的酒窖里,然后磨去上面的圖案和碑文,再秘密地運往省會麥德林重新投放市場。
奧喬亞在麥德林老家結(jié)識了一位雜貨鋪的老板,這家雜貨鋪除了合伙出售他偷來的墓碑之外,還出售從棺材里偷出來的一些殉葬品,其中有古老的銅器、錫器、瓷器和酒器,當然也有洗刷干凈了的體面而又昂貴的壽衣和帽子、皮鞋等。這一切,都是埃斯科瓦爾和奧喬亞手下的伙計們,在偷墓碑時意外的收獲。反正墓穴已經(jīng)打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有時這些東西的價錢,往往會是一塊沉重的墓碑的幾倍或幾十倍。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兩年以后,埃斯科瓦爾的腰包里開始有了大把大把的比索。這時,他不再滿足在奧喬亞的飯店里喝那種當?shù)禺a(chǎn)的烈性的奇查酒,而是到一些燈光幽暗的酒吧去喝從巴拿馬運來的美國藍帶啤酒和法國葡萄酒。那種酒不僅不像奇查酒那樣苦澀火辣,一喝就上頭,弄得人神志不清,更主要的是,那些裝潢考究的酒吧里都有一些漂亮而性感的陪酒女郎。她們那高聳的乳房結(jié)實而又硬挺,往往是一道上等的下酒菜。如果你出手大方,這些來自巴西或墨西哥的女子還會同你到里面的包廂去快活一番。
這時,埃斯科瓦爾已經(jīng)20歲了,他完全懂得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他也非常需要女人了,不愿一個人老是在悶熱的長夜翻來覆去,把床板壓得吱吱呀呀地叫。
一天夜里,埃斯科瓦爾在一家名叫“好望角”的酒吧里,遇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原來她就是他小學時候的同學和鄰居毛拉。在昏暗的燈光和激越的迪斯科舞曲聲中,毛拉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埃斯科瓦爾沒想到幾年不見,當年的黃毛丫頭竟出落得如此風姿綽約。在那件透明的晚禮服下,裸露的胸脯和優(yōu)美的曲線,就像古柯葉一樣令人癡迷。
毛拉也認出他來了,正要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時,突然一位滿臉橫肉的巴拿馬商人打了一個漂亮的響指,對“好望角”的老板說:
“嘿,為什么不讓那位妞坐到我身邊來,難道我會少你的錢嗎!”
于是,那位胖老板趕緊過來,把毛拉帶到了那位巴拿馬商人身邊,并不停地點頭哈腰。只見那位巴拿馬商人不耐煩地朝老板揮了揮手,然后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摟過毛拉,從后面繞到前胸捉住毛拉的大乳房,另一只手迅速摸出一枚綠寶石戒指,送到毛拉的面前。
毛拉沒有掙扎,順從地倒在他的懷里,并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然后隨著那位巴拿馬商人,走進了里面的包廂——幾分鐘之后,那里傳來了毛拉驚天動地的驚叫聲……
埃斯科瓦爾把酒杯往桌上一頓,啪的一聲,那只玻璃杯碎了,玫瑰色的酒液立即浸濕了潔白的桌布。他扔下一把比索,匆匆地走出了這家“好望角”酒吧。
他聽到了背后傳來的笑罵聲。
一年之后,埃斯科瓦爾來到了安蒂奧基亞省的省會麥德林,因為幾個月前,奧齊亞也離開了恩維加,在麥德林接替了那位合作者的雜貨店生意,開了一家很氣派的雜貨店。
隨著原來那位老板的死去,這家雜貨店不再出售偷來的墓碑和死人的殉葬品,而是出售來自國外的電視機、電暖器等現(xiàn)代化家用電器和名貴的珠寶、鉆戒。奧喬亞現(xiàn)在擁有多少比索已經(jīng)無人知道,埃斯科瓦爾見到他時,只見他手上有三只寶石戒指,脖子上是一條鎖鏈一樣粗的金項鏈,口里總是咬著一支正宗的古巴雪茄。
原來的那位雜貨店的老板不知為什么突然暴死在麥德林鬧市區(qū)的家里,據(jù)埃斯科瓦爾所知,這與一顆重50克拉的南非鉆石有關(guān)。
幾年之后,當奧喬亞從埃斯科瓦爾手中買下一片古柯種植園和三座可卡因加工廠,外加一條通往玻利維亞收購古柯葉的“線路”時,他就是用這顆50克拉的南非鉆石付賬的。盡管這顆稀世的鉆石讓它的第一個主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埃斯科瓦爾還是同奧喬亞拍板成交了。因為這時他已經(jīng)今非昔比,他并不是當年麥德林那位出售墓碑的雜貨店老板了。
當時,埃斯科瓦爾來到麥德林之后,并沒有同奧喬亞合伙去開雜貨店,而是去了一家汽車銷售公司,謀得了一個汽車推銷員的差事,每月工資20美元,推銷一輛汽車,可以得到30美元的獎金。
這種收入對埃斯科瓦爾來說當然是杯水車薪。自從在恩維加那家酒吧有了那一幕遭遇之后,毛拉那猶如發(fā)情的母貓一樣的驚叫聲一直在他耳邊揮之不去。從此他不僅喜歡上了酒,而且還喜歡上了各種各樣的女人。當他第一次成功地推銷了一部1970式250GT法拉利跑車時,他竟破例拿到了50美元的獎金。因為這種車是當時世界最名貴的跑車,設(shè)計新穎,做工精細,時速可達300公里,價值100萬比索。
埃斯科瓦爾拿到這筆獎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件體面的雙排扣西服,去了一家燈紅酒綠的酒吧。一進去,他就看上了那位坐臺的吧女,因為這位牙買加混血兒長得極似毛拉。
埃斯科瓦爾很氣派地要了一杯酒,并用一個漂亮的“榧子”,向老板召來了那位吧女。在考究的餐桌后,埃斯科瓦爾隔著中間的一束白蘭花,靜靜地觀賞著這位女郎,他覺得她越看越像毛拉。于是,他就坐到她的身邊,輕輕地伸過手去摟她。但是,這位女郎卻擋住了埃斯科瓦爾的手,而是伸出那只纖纖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涂滿彩色指甲油的手指,頓時幻化成一道彩色的霓虹。埃斯科瓦爾迫不及待地一把攥住,心里在“怦怦”直跳,一股無名之火在下身燃燒。但是,只是片刻,這位女郎卻把手掙脫出來,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左手的無名指,說了兩個字——“戒指!”
埃斯科瓦爾一驚,自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但還是裝糊涂地又去拉那只手,并把嘴湊過來想吻她。
那位女郎又是莞爾一笑,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仍然在重復(fù)著剛才那個單詞。
埃斯科瓦爾這時已不能自已了,他便忙不迭地從西服口袋里摸出兩張美鈔,往那位女郎手中一塞。誰知那位女郎接過來,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輕輕放在埃斯科瓦爾的手中,嘴里卻惡狠狠地說:
“拿回去買瓶汽水吧,可惡的鄉(xiāng)巴佬!我看你的這件西服準是偷來的!”
說完,她就霍地站起來離開了埃斯科瓦爾,高跟鞋底敲得地板咯咯響……
埃斯科瓦爾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了這家酒吧。他懷著滿腔的怒火,尋到一家下等妓院,在一位黑色女人身上,盡情地發(fā)泄著他內(nèi)心的憤怒。盡管那位黑女人也在他的身下驚天動地地又喊又叫,但那永遠不是毛拉的聲音。
從此,他對錢的渴求超過了一切。
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埃斯科瓦爾終于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埃斯科瓦爾路過奧喬亞的雜貨店。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來這里了,當他走進那擺滿商品的店堂時,他不得不佩服奧喬亞的本事。
奧喬亞很客氣地同他喝著冰鎮(zhèn)啤酒,問他近來的生意怎樣。埃斯科瓦爾終于無可奈何地一吐心曲,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奧喬亞一聽,竟然哈哈大笑地說:
“老弟,不是我說你,你真是捧著金飯碗要飯吃?!?/p>
埃斯科瓦爾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奧喬亞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做的是汽車生意,這可是動輒幾十萬的大買賣啊!”
“那可是人家的生意,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個推銷員,不是老板,”奧喬亞迫不及待地打斷埃斯科瓦爾的話說,“當年的古柯苗也是那位農(nóng)場老板的,怎么讓我賺了錢呢!老弟,人只要想辦法,不是老板也是老板,你明白嗎?”
埃斯科瓦爾被他說得一頭霧水,還是端著酒杯怔怔地望著奧喬亞。
奧喬亞一見,便低聲地對埃斯科瓦爾說:
“你不是汽車推銷員嘛!你不能拿到汽車鑰匙嗎?對,這就好辦了,你知道你的買主嗎?好,這更好辦了……”
“啊,我明白了?!?/p>
埃斯科瓦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奧喬亞一聽,不停地點頭說:
“對,就是這樣干。這樣,你就是老板了,那些汽車就是你的了。只要把你的汽車交給我,我就會給你錢,給你比推銷一部汽車的獎金多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錢。我們合作吧,我絕不會虧待你的,老弟!”
從此,埃斯科瓦爾就在奧喬亞的指點下,利用汽車推銷員的身份,開始了偷賣汽車的勾當。
這也是埃斯科瓦爾同奧喬亞正式合作的開始。這種合作關(guān)系,為日后“麥德林卡特爾”販毒集團的組合,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埃斯科瓦爾利用職務(wù)之便,很快地熟悉了各種汽車的性能,并且很快地學會了駕駛汽車。凡是經(jīng)他出手銷售的汽車,他都想盡辦法,復(fù)制了一把鑰匙,并且將買主的姓名、身份、職業(yè)、住址和主要行車路線及停車場所都摸索得一清二楚,汽車的外形和車號更是牢牢地記在心中。所以,凡是經(jīng)他推銷的汽車,只要在麥德林大街上一駛過,他都能準確無誤地一眼認出來,并且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是誰,一般停在哪些停車場所。
后來,埃斯科瓦爾身邊的車鑰匙多了,他通過認真的研究和琢磨,竟研究出了一種能打開所有車鎖的“萬能鑰匙”,哪怕是最先進的電子鎖也不例外。因為他知道不管是什么電子鎖,最終還要落實到機械鎖的原理上來。在這方面,埃斯科瓦爾真是一位天才,他利用自己研制的這把“萬能鑰匙”,使開鎖率能達85%以上。這樣,麥德林市幾乎每一輛汽車,都成了他的“私家車”。
于是,他利用這種本領(lǐng)不知偷走了多少汽車,而且干得毫不費力而又神不知鬼不覺。他只要相中了哪輛汽車,幾乎沒有不成功的,弄得那些有車人防不勝防。他經(jīng)常大大方方地進入各種停車場,向那些保衛(wèi)人員出示自己推銷員的證件,然后以跟蹤調(diào)查或其他與業(yè)務(wù)有關(guān)的借口在停車場上逛來逛去,趁保衛(wèi)人員不注意時,溜進某輛已被他打開了車門的汽車,發(fā)動了引擎,幾乎是像車主一樣把車開出停車場,甚至在保衛(wèi)人員的眼皮底下將車開走。對一位握有車鑰匙的“車主”,那些保衛(wèi)人員一般是不敢輕易過問的。因為在麥德林市,貧民是不配擁有汽車的,更不要說擁有那種名貴的汽車。擁有一輛私家車是一種身份的標志。
埃斯科瓦爾把偷來的每一輛汽車,都交給奧喬亞,然后從他手中接過一沓現(xiàn)鈔,這其中有比索,但更多的是美元。對于每一種車輛的價格,埃斯科瓦爾更是了如指掌,何況他偷的大都是新車。
奧喬亞得到這些車之后,立即進行處理。他還有一位銷贓的高手,就是后來有“哥倫比亞黑手黨教父”之稱的卡洛斯·萊德爾。埃斯科瓦爾偷來的每一輛車,都是經(jīng)過他的手或整或零地再次推銷出去。
不過,在當時,埃斯科瓦爾并不知道有萊德爾這個人,就如萊德爾也不知道他一樣,他們都是同奧喬亞單線聯(lián)系,一個負責供應(yīng),一個負責推銷,形成以奧喬亞為軸心的供銷一條龍。
這也是奧喬亞的精明之處,如果他們兩人接上了頭,那么他這個中間人就架空了。
萊德爾是埃斯科瓦爾的同齡人。1949年他出生于哥倫比亞的阿曼尼亞城。他的母親是當?shù)匾晃恢容^高的哥倫比亞美女,父親是德國人。
萊德爾在家中最小,排行第四。在他3歲時,他的父母便由于感情破裂而離異了。父親回到他的故鄉(xiāng)德國去了,萊德爾同已經(jīng)不再美麗的母親生活在哥倫比亞。連同兄弟姐妹一家五口,他的母親即使再能干也難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于是,母親后來嫁給了一位汽車司機,年齡最小的萊德爾便成了這位司機的兒子。
這位司機是一位生性粗暴而又好色之人。母親年輕的時候就成了他獵艷的目標,但由于地位的懸殊使他屢屢不能得手。后來,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之中,他利用近似強暴的手段終于如愿以償,占有了這位已生了三個孩子,但風韻猶存的女人。
他得手之后,便似乎感到自己突然身價百倍,于是就在周圍的朋友中大吹大擂,把占有萊德爾的母親看成是一件非常光榮的勝利。他不但吹噓萊德爾的母親如何對自己一往情深,如何美麗溫柔,而且還把那次占有的細節(jié)描繪得天花亂墜,結(jié)果鬧得滿城風雨,不管萊德爾的母親如何解釋都無濟于事。因為他把這位美人兒最隱秘的生理特征,都描繪得路人皆知。
于是,萊德爾的父親同母親離異,也成了情理之中的事,何況他還一有機會就不時尋找機會來騷擾。萊德爾出生之后,他一直認為是他的兒子,這也是萊德爾跟著母親一同“嫁”給這位繼父的主要原因。
從此,萊德爾的身份便成了“私生子”,受到了各方面的歧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喜歡他的就只有這位汽車司機。甚至連他的母親都懷疑這位兒子真的是罪惡的結(jié)果。
不過,這位汽車司機卻有一手絕活,除了駕駛汽車外,他幾乎會修理世界上所有的汽車。對于每一種汽車的產(chǎn)地、功能和型號都了如指掌,一輛汽車,看一眼就能說出它是第幾代產(chǎn)品和它的來龍去脈,甚至連關(guān)于某種汽車的趣聞逸事都能娓娓道來。
自從萊德爾成了他的“兒子”之后,他便開始把自己的這門絕活,毫不保留地傳授給他。有幸的是,萊德爾當時并沒有辜負這位繼父的一片苦心。是不是他的父親他倒不感興趣,感興趣的是每天都有汽車玩。
自從娶了萊德爾的母親之后,這位汽車司機便不再開汽車,而是在家里開了家汽車修理公司,由于他的手藝和聲望,他的生意很是紅火。萊德爾差不多是從5歲開始就成了他的幫手,整天和汽車打交道。當然,這時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有這么一個曲折的故事。
到了1966年,萊德爾已經(jīng)17歲了。這時,他不僅有一門精湛的修理汽車的技術(shù),而且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便帶著一種恥辱感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悄悄地離開了這個家,去了美國。
萊德爾來到美國的第一站是紐約。在這個大都市里,他幾乎嘗盡了一個流浪漢的苦頭。他本想靠自己的這門手藝混一碗飯吃,哪知那種驅(qū)使他出走的恥辱感,讓他根本不屑于此道。從此,他便流落街頭,與那些嬉皮士、皮條客和下等妓女為伍,由此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在實在無法混日子的時候,他也去那些下等餐館或汽車旅館打幾天工,洗洗盤子、打掃衛(wèi)生或幫人開車門、拎包箱、洗汽車。
真正發(fā)揮他的一技之長是兩年以后的事。
1968年,萊德爾又從紐約流落到了美國的最大汽車工業(yè)城市底特律。這時,與他結(jié)伴同行的還有一位哥倫比亞的流浪漢,他的名字叫加查。
來到底特律之后,萊德爾由于一個偶然的機會,被當?shù)氐囊粋€專門倒賣汽車的黑道團伙看中了。
一天傍晚,萊德爾和加查在一條大街的轉(zhuǎn)角處,發(fā)現(xiàn)了一輛沒有鎖車門的汽車,而且還是一輛嶄新的福特牌轎車。
這一發(fā)現(xiàn),讓差不多兩天沒有吃飯的萊德爾來了精神。盡管他曾發(fā)過誓這一輩子不碰汽車,但是,面對饑餓的威脅,他這種誓言再也不那么重要了。
這時,他左右前后看了看,都沒有看到一個像車主的人,就連警察也在很遠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地方殺了人都不會有人知道。萊德爾心想:這倒是一樁好買賣,把這家伙偷去換頓飯吃總能綽綽有余。
于是,他就對身邊的同伴加查說,把這輛汽車偷走,換幾天的飯錢。
加查一聽,以為是他開玩笑。因為自己從紐約跟他一路流浪到底特律,歷時一個多月時間,也沒有聽說他會開汽車,甚至連汽車這兩個字都沒聽他說過。他當然認為這是萊德爾的一種窮開心,便說:
“行!干吧,伙計!我?guī)湍阃L?!?/p>
萊德爾說:“真的干嗎?”
加查說:“只要你能開走它,我這一輩子跟你做仆人?!?/p>
萊德爾說:“我倒不要你做仆人,只要你不害怕就行。萬一我被抓住了,你得去牢里看我,我們在這里都沒有親人。”
加查見他說得這么認真,便糊里糊涂地點了點頭——不知是同意他偷,還是同意去牢里看他。
萊德爾一聽,果然很內(nèi)行地一眨眼就溜進了車內(nèi),試了一下油路、燈光,便發(fā)動引擎,踩了踩離合器。奇怪的是,這么一輛嶄新的汽車竟開不動。萊德爾又鼓搗了幾下,還是開不動,他便掃興地跳下車來說:
“媽的,原來是一輛壞車?!?/p>
加查一聽,樂不可支地笑起來了。他說:
“什么壞車,還不是你功夫不到家,不要吹牛了,我們還是去找點吃的吧?!?/p>
萊德爾一聽,脾氣卻上來了。他說: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即使是輛壞車,我也要把它開走,你就等著做我的仆人吧!”
說著,他又一不做二不休地鉆進車內(nèi),找到了工具箱,叮叮當當?shù)卣页隽税馐?、螺絲刀等修車的工具,非常老到地打開了引擎蓋,動手修了起來。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像變戲法一樣,讓加查看得眼花繚亂。即使萊德爾不能把這輛汽車修好,他也打心眼里佩服他。
萊德爾幾乎是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三下兩下就把這輛汽車大卸八塊,各種零、配件擺了一地。最后他認真檢查了一下發(fā)動機和油路,終于發(fā)現(xiàn)這是一輛根本修不好的車。別看這輛車外表油光發(fā)亮,嶄新的樣子,其實里面的零件大部分是湊上去的,只有那幾個發(fā)動機缸套是原裝的,新的。
萊德爾心想:是誰把這么一輛車擺在這里?莫不是一個圈套?憑他在紐約生活了兩年的經(jīng)驗,他知道這很可能是一種訛詐的手段。
于是,他便對加查說:
“這里面一定有詐,我們還是撿這幾個缸套去換幾塊餅吧!”
加查一聽,再也不認為他是在為自己找借口,便說:“你說得有道理,我們快走吧!”
但是,他們已經(jīng)走不了了。
只見眼前一亮,一道亮光唰地一下從對面的高樓上照射過來,就像探照燈一樣,把他們罩在這強烈的光圈之中。
這時,在他們的前后左右,已圍上了幾個彪形大漢……
原來,這輛福特轎車,正是一伙倒賣汽車的車販子的誘餌。這伙人常常利用這種手段,尋找一些汽車司機或修理工,然后威逼他們?nèi)牖铩?/p>
剛才萊德爾的一舉一動,已經(jīng)被他們在對面高樓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們認為這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實在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于是,在這伙人的威脅下,萊德爾反正也走投無路,便答應(yīng)了入伙,并把加查也介紹給了他們。
為了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實力,今后不被他們小看,萊德爾打算給這些人露一手。他對其中的一位頭目模樣的人說,只要給他幾樣他需要的零配件,他將在十分鐘內(nèi)把這輛福特車開走。
那個人打開手中的一個包,對萊德爾說:
“這是不是你要的東西,先生!現(xiàn)在就看你的了!”
萊德爾清點了一下,很神氣地把手一揮說:
“請把燈關(guān)掉,我不喜歡在強烈的燈光下工作,請尊重我的習慣,朋友!”
此言一出,真讓這伙人大吃一驚。他們心想:這一下可釣到了一條大魚。
那個人也神氣地把手一揮,燈光熄滅了,他并沒有忘記看了一下手上的表。
后來的結(jié)果,證明了萊德爾果然是他們這個團伙中的高手。從此,萊德爾就帶著加查在美國干上了這一行。他們的境況迅速地得到了改變,并且很快地暴富起來。
1970年,萊德爾第一次以“倒賣罪”在底特律被警方起訴。他的那個團伙也樹倒猢猻散,各奔前程了。這時,加查花了20萬美金,為萊德爾請了一位辯護律師。在法庭上兩次唇槍舌劍之后,萊德爾終于在繳納了50萬美元的“保證金”后被保釋出獄了。
但是,出獄后不到一星期,他們又因走私200磅大麻而被判了兩年監(jiān)禁。
在美國西部加利福尼亞的監(jiān)獄里,萊德爾和加查結(jié)識了流亡美國多年的毒販羅德里格斯。他們一見如故,志同道合,在獄中共同謀劃出獄后的販毒計劃,結(jié)成了一個販毒集團。
1972年,這個販毒團伙的所有成員都刑滿釋放,于是他們便分工合作,開始實施他們的販毒計劃。這時,他們便把目光投向能獲巨額利潤的可卡因走私,由加查協(xié)助羅德里格斯長駐加利福尼亞州的東北部,開拓一個遍及西部的毒品轉(zhuǎn)運網(wǎng)絡(luò),萊德爾則回到闊別了多年的老家哥倫比亞,專門收購毒品。
不到半年的時光,幾筆生意下來,他們就凈賺220萬美元。每人分得20萬美元的“紅利”之后,萊德爾便把剩下的錢在麥德林開辦了一家汽車修配廠,以這家修配廠為據(jù)點,一方面掩護其販毒活動,一方面與“萍水相逢”的奧喬亞聯(lián)手,倒賣由埃斯科瓦爾偷來的汽車。雙管齊下,生意越做越大。
就這樣,后來聞名世界的哥倫比亞最大黑幫——麥德林卡特爾販毒集團的幾位頭目,便殊途同歸,一步一步地走到一起來了。
但他們真正結(jié)成販毒集團,還是在埃斯科瓦爾第一次被送上法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