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杰嫻俠
從清末至民國時期,秉義小學一直是嘉善境內師資力量最強,教學質量最高,聲譽最好的一所小學,有些教師甚至是從州府嘉興等外地聘請過來的名師,在當地頗有影響。因此,魏塘有些名望的人家,通常都會把小孩送進這所學校上學。當時學制為六年,分初小四年,高小二年。張鐘俊開始上小學時,由于父親常年在嘉興工作,每天上學,均由母親孫星英接送。其實張鐘俊的整個童年生活,主要由母親陪伴,其性格及習慣的養(yǎng)成也主要受母親的影響。孫氏乃大家閨秀,性情溫厚,善于持家,對子女教導有方,對張鐘俊養(yǎng)成的樂觀豁達、積極進取的性格有很大關系。
江南人家大都有早起的習慣。每每清晨,薄霧初曉,母親便早早起來為他做好早飯,然后催促鐘俊起床吃過早。待到陽光初現(xiàn),魏塘市河上船夫們開始搖船啟程,準備一天的忙碌勞作,母親便護送他沿著河邊的石板路由東向西,直到浦弄街右拐,再走幾步路即到學校了。若按舊制,程氏義塾的在讀學子,每到農歷初一和十五,早上課前必須到三開間廳堂正中間的正廳列隊,面對程氏掛像跪拜,以示對學校創(chuàng)辦人的感恩和紀念。教師們也順便提醒學子要發(fā)揚美德,珍惜時光,努力學習,將來成才要懂得回報社會。到了民國時期,這些過時的禮儀已被廢除。但是每年開學典禮,時任校長都會詳細向學生介紹學校的歷史淵源;教師們在課堂上也不時提起學校創(chuàng)辦的不易,希望學子們珍惜機會;家長也時常教導孩子要有感恩之心,不要辜負先輩的期望。這些優(yōu)秀傳統(tǒng)美德從小就自然而然在學生心中扎下了根,也時時激勵他們要努力奮進。
種種因素,促成這一時期從魏塘秉義小學畢業(yè)出來,今后在社會上成為棟梁之材的比較多。僅就跟張鐘俊同級同班畢業(yè)出來的魏塘學子,后來考上國內名校,畢業(yè)后又到國外留學,獲得國外名校博士學位,回國后有較大貢獻的,就有如朱德煌、周家仁、吳沈釔等數人。朱德煌與張鐘俊同年出生,是從小跟張鐘俊關系最要好的兒時伙伴。兩人家境相近,從小就常一起玩耍,后來又一起上學,成績也是一樣的優(yōu)秀。小學畢業(yè)后,朱德煌跟張鐘俊一起考取嘉興市浙江省立第二中學,從初中直到高中畢業(yè),后考取浙江大學機械工程專業(yè)。1935年畢業(yè)后留學德國柏林大學,繼續(xù)學習機械工程,獲碩士學位后轉到丹麥哥本哈根大學學習經濟學,獲經濟學博士學位?;貒笾斓禄驮谥袊嗣窠夥跑姴筷牴S工作,任高級工程師,為我國早期軍工建設做出了貢獻。周家仁也是跟張鐘俊同年出生,魏塘鎮(zhèn)人,一起在魏塘小學畢業(yè),先后在魏塘和嘉興上中學,畢業(yè)后考上浙江大學紡織專業(yè),后又考取公費留學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獲紡織學博士學位,回國后任英商上海信合紗廠工程師等職。吳沈釔比張鐘俊小一歲,魏塘鎮(zhèn)人,小學畢業(yè)后先后在嘉興和杭州上中學,1935年浙江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yè),后留學美國密執(zhí)安大學研究院,獲土木工程博士學位。歸國后曾任同濟大學土木工程系教授,成為我國著名的建筑學專家、中國民主建國會中央委員、上海市政協(xié)委員。
待到張鐘俊上三年級時,二弟張鐘杰也開始上學了。張鐘俊作為大哥,擔當起兄長的責任,每天帶著弟弟一起上學,到第二年不用母親再辛勞接送了。鐘俊、鐘杰兄弟倆同上一所學校,早晚相伴,其樂融融,度過一段美好時光。不過這種好日子持續(xù)時間不長。由于學習成績特別優(yōu)異,張鐘俊在小學五年級時就跳了一級,1925年初夏,時年十二歲的張鐘俊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但這反而給他帶來一些麻煩。此前嘉善境內沒有中學,只有縣學,即小學。正當張鐘俊臨近小學畢業(yè),嘉善縣第一所初級中學才開始籌辦,預備于1926年秋開學,正在全縣宣傳廣告招收優(yōu)秀小學畢業(yè)生。要是等待一年,也許這是個就近入學的好機會。但張鐘俊顯然不能再等了,因為學校才剛開辦,校舍建設仍有待完善,師資也未備齊,教學質量猶未可知。張鐘俊天資聰穎,從小便被稱為神童,又非常好學,父親張愷敷擔心鐘俊的學業(yè)被耽誤,那就太可惜了。為了升入更好的學校,父親決定讓他報考他所在的嘉興市浙江省立第二中學。張鐘俊果然不負父親所望,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嘉興第二中學。如此一來,他只得離開家鄉(xiāng),離開母親和從小相伴的弟弟鐘杰,遠赴嘉興上學了。
年方十二,還處于兒童少年的張鐘俊,要離開家鄉(xiāng)到百里之遙的嘉興跟隨其父生活,其難舍之情可想而知。不過這反而錘煉了他獨立自強的個性和堅忍不拔的毅力,培養(yǎng)了克服生活中各種困難的勇氣。據張鐘俊大女兒張文淵介紹,從小父親就經常給他們講張家與孫家的比照。孫家不僅祖上是名門望族,在當地很有影響,而且大舅、小舅都在國外留過學,見識廣、文化水平高。他們回國后也在大城市工作,而且業(yè)績顯赫,子女都很爭氣,均考上燕京大學。相比之下,張家顯得相形見拙,無可炫耀之資。他們必須克服各種困難,加倍努力,不然今后與表兄弟妹之間往來,會有很大壓力,很沒面子。
也許是在這種壓力之下,張鐘俊學習特別用功。他從小學開始就愛好讀書,廣泛瀏覽自然科學與人文類書籍。為了開闊眼界,他除了學校規(guī)定的英語作為主修外語,還嘗試自學了德語,這為他今后的學術道路打下了一定的基礎,可以參閱多種外文文獻,廣泛吸收當時國際上最前沿的研究成果。不僅如此,他以身作則,帶領弟妹幾個勤奮讀書,一定要跟孫家看齊。日后因家父過早去世,他作為家中老大,承擔了所有家庭重任。在抗戰(zhàn)艱難時局,他帶領弟妹幾個離開家鄉(xiāng)在外闖蕩,后來他們全都學有所成,還能留學海外,在各自行業(yè)均有所建樹。這與他早年的歷練學到的本領分不開。

之江大學主樓,位于現(xiàn)浙江大學之江校區(qū)內
張鐘俊二弟張鐘杰(英文名Gerard Chang),1916年生。[1]于1922年開始在嘉善上小學,1928年小學畢業(yè)時父親從嘉興調往杭州,張鐘杰得以隨父親到杭州省立第一中學上初中。鐘杰的個性和才華都跟大哥鐘俊有些相似,從小聰慧機靈,十分好學。父親為他們兄弟倆人取名,就有期望成為人中俊杰之意。鐘杰從小學到中學成績都很優(yōu)異,1933年高中畢業(yè)時本來想追隨大哥,報考交通大學。可是這段時期交大校園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和恐慌,可能是由于學習負擔過重,加上生活營養(yǎng)不良,不少學生患上肺癆,就是如今所說的肺結核,這在當時幾乎被認為是不治之癥。大哥鐘俊在初入交通大學時,學習也是非常努力,有時晚上要經常熬夜學習到十二點鐘以后才入睡,到大三就感覺有些吃不消,也擔心患上癆病,后來就干脆以保養(yǎng)為主,晚上九點多鐘,基本完成課外練習就早早入睡。因此,他建議鐘杰還是不要報考交大的好。加上此時張家家庭經濟負擔已經很重,只靠父親一點工資收入,支持兄弟兩在外地上大學十分吃緊。權益之下,鐘杰選擇報考杭州的之江大學土木系。
之江大學的前身是1845年由美國基督教長老會在浙江寧波開辦的“崇信義孰”(Boys BoardingSchool),1867年遷至杭州,改名“育英義孰”,開始只相當于小學。1907年在杭州秦望山麓興建校舍,才逐漸發(fā)展成為大學,因新校舍坐落于錢塘江畔彎曲之處,型恰如“之”字,故1914年改名“之江大學”(HangchowChristian College)。當時之江大學分文理兩學院,記有國文、英文、政治、經濟、教育、哲學、化學、生物、物理、土木等共十個系,屬全日制綜合性大學,教師多為長老會從美國聘請,師資力量雄厚。其中的土木系在國內高校也是非常強的專業(yè),學校新落成的圖書館、科學館等,就是土木系自行設計建造的,不僅優(yōu)美壯觀,而且非常精致,是國內高校少有的。土木工程也是當時國家急需的建設人才,就業(yè)前景非常好。

之江大學鐘樓,位于現(xiàn)浙江大學之江校區(qū)內。
可當1937年夏鐘杰大學畢業(yè)時,卻遭遇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這么好的專業(yè)一時間竟然就業(yè)無著落。父親原本希望鐘杰也跟鐘俊一樣,大學畢業(yè)后能到國外留學,拿到國外名牌大學的碩士乃至博士學位后回國,前程自然會更好。但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出國留學之路基本無望。鐘杰先是在之江大學繼續(xù)讀土木工程專業(yè)的研究生,但隨著南京和上海的失陷,杭州告急,之江大學師生撤離杭州,往西而行,先是步行至富陽,再乘船沿江逆行至安徽屯溪,形勢仍然危急,不久即宣布撤散。鐘杰則隨父顛沛流離達半年之久,直到1938年秋大哥鐘俊回國,將父母稍加安頓后,鐘杰也隨兄進川,在樂山武漢大學土木工程系讀研究生兼任助教。畢業(yè)后,鐘杰先后到敘昆鐵路、川康公路等地任工程師、西康省建設廳技正。1943年,由西康省派出到美國康奈爾大學土木工程系學習,獲土木工程碩士學位。1945年由大哥張鐘俊資助,繼續(xù)在美國紐約州立大學攻讀商業(yè)管理,1947年獲工商管理專業(yè)碩士學位。此時國內處于戰(zhàn)亂,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已不得人心,許多留美學生對是否回國效力采取觀望態(tài)度。鐘杰感覺自己努力鉆研的土木工程和工商管理專業(yè),也將報國無門。他只得在紐約找個建筑公司一邊做些臨時性的工作,一邊焦慮地關注國內局勢的發(fā)展。隨著國民黨政權在大陸的崩潰和中美關系的惡化,回國就業(yè)無望,他只好加入美國國籍。
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鐘杰一直在美國紐約州的建筑工程公司任職,最后職務升至建筑設計高級工程師。七十年代中期,隨著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中美關系出現(xiàn)緩和,鐘杰希望能做點對中美交流和祖國經濟、科技文化建設有益的事情,更盼望能夠早日回國與家人團聚。他早早地向公司提出退休申請,終于在1975年獲批提前退休。隨即他與夫人劉希婭(有一半中國血統(tǒng),一半英國血統(tǒng))在美國南部的休斯頓經營一家中式餐館,取名“東方上?!保⊿hanghai East),表示對祖國和家鄉(xiāng)的懷念。他親任餐館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經常以自己的餐廳作為跟當地華人以及國內來訪者的聯(lián)絡地點,促進中美民間交流。我國駐華盛頓大使以及休斯頓領事館經常與之聯(lián)系掛鉤,凡中國在休斯頓進行的商務談判,以及中國訪美團體到達休斯頓,他都利用自己的餐廳宴請,所有費用均打對折優(yōu)惠。
1978年秋,當張鐘俊帶領交大訪美團到達休斯頓,鐘杰在自己的餐館熱情地宴請了交大訪美團全體成員。時隔三十余載兄弟再相見,已是兩鬢花白,老淚縱橫,感慨萬千。鐘杰從青年時代便追隨大哥,同樣懷著工程實業(yè)救國的理想報考大學乃至海外留學,可遭遇戰(zhàn)禍和時局動蕩,年輕時代的夢想都已化為烏有。直到晚年,他才得以安定地利用自身的特殊經歷和社會關系,為中美科技文化交流和祖國的經濟發(fā)展做出自己微薄的貢獻,也算是圓了當年的報國心愿。
妹妹張鐘嫻(英文名Julia Chang Hsueh)于1918年出生。鐘嫻自幼機巧聰慧,善于言辭,是家中唯一女兒,深得父母歡心。她先是在嘉善上了兩年小學,1928年,父親從嘉興調往杭州的浙江省立第一中學任教,并在學校附近租有房屋居住,鐘嫻得以在省城杭州上完小學和中學,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商煊胁粶y風云,原本一切順順利利,1937年中學剛畢業(yè),正準備報考大學之際,卻遭遇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不僅求學無門,連基本生活都無著落。在隨父南下顛沛流離一段時間之后,待大哥鐘俊回國即隨兄進川。先在樂山就讀國立武漢大學經濟系,翌年鐘俊轉到重慶沙坪壩的中央大學任教。此時樂山不斷遭遇日空軍轟炸侵擾,校園四周一片瓦礫,人心惶惶,鐘嫻也只得隨兄離開,轉入位于重慶北碚的復旦大學經濟系就讀。鐘嫻選擇讀經濟專業(yè),有自己興趣的因素,也受父親的一定影響。家父原本是北京大學政治系畢業(yè),當時的北大政治系頗有些“經世濟民”之意,涉及不少國家財政經濟等內容??上髮W畢業(yè)時處在動亂時局,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專業(yè)才能,他期望后輩子孫能夠繼承自己的志愿。父親常給她講,女孩子做不了比較辛苦的工程技術,但學習財政經濟類,今后對國家經濟建設也可大有作為。經濟學在和平建設時期,應該是個非常不錯的專業(yè),尤其是對鐘嫻這種做事比較細膩的女性??上У氖?,她也沒能逃脫父輩的厄運,在戰(zhàn)時的重慶,一切經濟行為均圍繞軍需,經濟資源均為政府和軍方壟斷,一切按計劃行事,經濟專業(yè)畢業(yè)幾乎沒什么就業(yè)市場。況且戰(zhàn)時重慶猶如臨時的避難所,人才扎堆,來去匆匆,很多年輕人都在焦慮等待,無所事事。鐘嫻大學畢業(yè)后,在重慶也基本處于無事可干,賦閑在家的無業(yè)狀態(tài)。
按當時風尚,能讀到名牌大學畢業(yè)的知識女性,要么來自富裕家庭甚或豪門,本身不需就業(yè),靠家庭的資財生活,只需嫁個門當戶對的富足人家,伴隨夫君出入于上層社會活動圈,起到裝扮門庭及調和各種社會關系的作用,自然不用為生計問題著想;要么是出自殷實開明之家,有很強的獨立個性,靠自身才能和勤奮便可過上不錯的中產階級生活。鐘嫻既非富裕家庭出身,自然無機緣出入于名門;想靠自身努力謀生,卻又走投無路,連個體面的工作都難尋覓,處于十分尷尬的境地。幸好有大哥鐘俊作為依靠,讓她遇上了個好姻緣,此后得以生計無憂。鐘俊有個交大同級同學和好友薛履坦,是交大土木工程系1930級學生。同樣懷著工程實業(yè)救國的理想,薛履坦1934年畢業(yè)后留學歐洲,獲德國柏林工業(yè)大學土木工程博士學位,專攻土壤力學專業(yè)。1941年學成歸國后,薛履坦也到了陪都重慶,在位于磐溪的中央水工試驗所擔任工程師和土木實驗室主任。交通大學重慶分部成立后,薛履坦不時到母??赐S?,還到交大土木系兼任一些課程,偶爾也到張家拜訪。兩人經常一起閑聊,回想當年一起在交通大學求學,懷揣同樣的理想和雄心出洋,一心想回國干出一番事業(yè)。可是當下時局維艱,青少年時代的理想難以實現(xiàn),感慨人生的無常,志氣相投而成為摯友。在大哥張鐘俊的引介之下,鐘嫻與薛履坦在重慶相識相戀,并于1943年6月在重慶大學禮堂舉行婚禮。這也算有個交托,了卻大哥肩上的一項重任。
可是這樁堪稱美滿的婚姻,卻導致兄妹兩人后來分隔幾十年,難以相見。1945年日本投降后,鐘嫻與薛履坦一家隨中央水工試驗所遷回南京。1946年薛履坦被派往臺北工作,先后升任臺灣水利局水利司副總工程師、防洪組組長、水利工程師司長,鐘嫻也隨夫舉家遷往臺北。不久,由于薛履坦被派往紐約主持聯(lián)合國援外水利工作,先后到南朝鮮、泰國、非洲等欠發(fā)達國家組織修建大壩等水利工程。張鐘嫻先是隨夫定居美國紐約,之后也隨他奔波世界各地。但是他們一直持有臺灣護照,乃至當中華人民共和國重新加入聯(lián)合國后,他們被迫只得返回臺北,而一子兩女因為均在美國出生,自動獲得美國國籍,在美國上學和就業(yè)。薛履坦重新被臺灣當局委任經濟部水利司司長,張鐘嫻只能不斷地在美國洛杉磯的女兒家和臺北自己家之間往返奔波,十分辛苦。直到1978年張鐘俊隨交通大學訪美團赴美,兄妹才得以在洛杉磯鐘嫻的女兒家相見。這已是時隔三十余年,真是恍如隔世。
跟兩位哥哥的經歷和興趣不同,在抗戰(zhàn)艱難時局,鐘嫻沒有出國留學的機會,當時女性也鮮有從事工程學科和專業(yè)。跟大多數民國時期知識女性一樣,她偏愛文學,繼承了母親孫家的文藝基因,喜歡閱讀詩歌、散文和小說。她靠大量閱讀自學,寫出一手好文章,在臺北生活時期就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后來到美國、朝鮮、泰國、非洲等地,見識不同民族和地區(qū)異樣的風土人情,她善于觀察體驗,寫出好幾部當時頗為流行的時尚小說,在海外華人圈有些知名度,也算沒有枉費此生??墒且援敃r的形勢,鐘俊與鐘嫻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除了偶爾有通信,根本就沒有想到再有相見的日子。鐘嫻是多愁善感的女性,十分想念母親、兩位哥哥和弟弟景俠,她將這種思念化為綿薄之動力,融入她的文學作品中。在五十年代初,她還能每隔一段時間給母親寫信,寄點外匯作為生活補貼。因為當時的大哥家,除了母親和大哥的幾個小孩,還有大哥的岳母、小弟景俠都靠大哥家資助生活,經濟上十分吃緊??墒堑轿迨甏笃?,一切聯(lián)系都被迫中斷,鐘嫻想最后看望一下母親的愿望也就無法實現(xiàn),成為終身遺憾。
最小的弟弟袁景俠出生于1932年,比大哥鐘俊和二哥鐘杰均小了十幾歲。小時候由于一個堂姑膝下無子,他被送給堂姑家做繼后,隨了堂姑父袁姓。堂姑父原屬地主家庭,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不善勞作,身體又不好,解放后被認為有通特嫌疑,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經歷多次政治運動的沖擊,精神上受到很大打擊而失常,導致家庭生計比較困難。因此,景俠的生活及上學主要仍由大哥鐘俊資助。幸好抗戰(zhàn)結束后張鐘俊回上海任公用事業(yè)局的技正,待遇還算比較豐厚,又有政府分配的住房。景俠得以到上海中學上學,并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大連工學院(現(xiàn)大連理工大學),成為大連工學院首屆學生。大連工學院是新中國政府創(chuàng)辦的第一批大學,政府非常重視,又得到蘇聯(lián)專家的援助,條件相對優(yōu)厚,學習和生活費用基本不用家庭負擔。景俠小時候曾因其堂姑父的家庭背景及經濟條件,時常感到有些卑微。但正如祖上家訓所言,位處卑微亦不可逾越。大哥鐘俊也經常鼓勵他克服心理陰影,奮發(fā)有為。他通過自身勤奮努力,克服了心理障礙,終于在學業(yè)上也有所成,當上了大連理工大學的教授、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導師。
張家兄弟妹四人,除了鐘嫻從文,其余兄弟三人均在理工專業(yè)學有所專,頗有建樹,均上了《嘉善縣志》的人物榜,很不簡單。
[1]張氏兄弟的事跡,見政協(xié)嘉善縣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嘉善文史資料》(第三輯)(內部資料)(1987)第92~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