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20]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21]。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22]。對酒當歌[23]，強樂還無味[24]。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25]。

【注釋】

[20]蝶戀花：這是一首懷遠之作，詞人登高望遠，獨倚危欄，任思念在心頭滋生，終無悔意。

[21]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黯黯春愁，生于天際。黯黯，傷心憂愁的樣子。以黯黯言春愁有韋應物《寄李儋元錫》詩：“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另，“薄暮起瞑愁”是古詩中一個常見的主題，此處言日暮時分，心生春愁。前人有不少類似的詩句，唐人張祜《折楊柳枝》：“傷心日暮煙霞起，無限春愁生翠眉?！薄耳Q林玉露》引唐人趙嘏詩云：“夕陽樓上山重疊，未抵春愁一倍多?！?/p>

[22]疏狂：豪放而不受拘束。白居易《代書詩寄微之》：“疏狂屬年少，閑散為官卑?！敝於厝濉耳p鴣天·西都作》詞：“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p>

[23]對酒當歌：語出曹操《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24]強樂：勉強作樂。《二程遺書》卷十八：“勉強樂不得，須是知得了，方能樂得?！?/p>

[25]“衣帶漸寬”以下二句：“衣帶漸寬”化自《古詩十九首》中的“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柳詞中的這兩句言為思念而憔悴，雖憔悴而不悔，較之《古詩十九首》又更進一層。馮延巳《蝶戀花》有“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句，兩相比較，意義雖有相似，但境界、氣象已是不同。王國維《人間詞話》將這兩句作為“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的第二重境界，看重的正是柳永在這首詞中所創(chuàng)造的鍥而不舍、執(zhí)著如一的精神境界。消得，猶言值得。唐人崔涂《夷陵夜泊》：“一曲巴歌半江月，便應消得二毛生?！绷馈段卜浮罚骸耙环N勞心力，圖利祿殆非長策。除是恁，點檢笙歌，訪尋羅綺消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