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且看明月照大千

生命的滋味 作者:蘇菡玲


且看明月照大千

假如某天晚上突然停電了,大范圍、長時間地停電,你無法看電視、上網(wǎng)、玩手機(jī)、逛超市、進(jìn)影院……總之所有用電的東西都失去了功能,連紅綠燈都沒有了。你迷茫片刻,最后終于確認(rèn)沒啥事可干了。這時候你走出房間,感受到?jīng)鲲L(fēng),風(fēng)中桂花的暗香,甚至聽到蟲鳴。你抬頭看天,一輪明月兀自懸空。你心說,仲秋了。接下來,你會干些什么?

讓我們穿越到?jīng)]有電的古代,看看古人都在月圓之夜干些啥。

漢朝,一個美女在月光下獨自流淚?!懊髟潞勿ǎ瘴伊_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托须m云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彷徨,愁思當(dāng)告誰?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這是《古詩十九首》中的《明月何皎皎》。月亮這么沒心沒肺地亮著,怎的就不體諒離人的辛酸?愛情是生命永恒的主題,悲莫悲兮生別離,所以月亮之下,自由飛翔的都是憂傷的相思?!傲系媚昴昴c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薄扒f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fēng)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睆暮婪排傻奶K軾,到婉約派的柳永,再到花間派的溫庭筠,寫起情詩來都是文藝范兒。任是豪情萬丈,抵不過兒女情長。“心頭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絕代容。恰似東山山上月,輕輕走出最高峰?!毕駛}央嘉措這樣的絕世情僧,當(dāng)然更躲不過月光下相思的咒語。

在情人的眼中,月亮是不敢碰觸的離愁;在旅人的眼中,月亮是濃得化不開的鄉(xiāng)愁。在南唐后主李煜這位絕代才子、薄命君王的眼里是什么呢?朕看的不是月亮,朕看的都是淚啊!“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薄按夯ㄇ镌潞螘r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闭恰皣也恍以娂倚?,話到滄桑語始工”。

孤月一輪三界外,與人間的悲歡離合何干?正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一千個人眼中亦有一千個月亮。這不,蘇州城外的一座寺廟里,一個叫張繼的書生正在黯然神傷:“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笨荚嚳荚伊?,無顏見江東父老,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成眠,終于等到月亮落下去,偏偏那惱人的鐘聲又敲起來,敲什么敲啊!“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當(dāng)年那場考試的狀元、榜眼、探花啥的,都已灰飛煙滅,只有張繼和寒山寺的鐘聲依舊在月光下流傳。

月亮到了王維這里,終于一掃纏綿悱惻、離愁別恨之怨氣?!翱丈叫掠旰?,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天高云淡,層林盡染,剛下一場雨,呼吸一下深山新鮮的空氣,月光靜靜地照在林間,有泉水在石頭上潺潺流過,光是想想這畫面就陶醉了。“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痹略诳罩?,鳥在林中,水在山中,人在虛空中。沒有人也沒有詩,只有萬物靜默如謎。

月亮到了佛家這里,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它被象征為佛性、靈魂、神性、純意識等?!昂巾斏显螺喒?,照見晴空一物無。可貴天然無價寶,埋在五陰溺身軀?!焙嚼虾蜕性谶@里用月亮比喻人的佛性,對世人忽視自己本自具足的內(nèi)在寶藏而沉溺于物質(zhì)肉體表示遺憾。如果你看到一個乞丐,他的衣袋里裝著價值連城的寶石自己卻不知道,你也會表示遺憾?!拔嵝乃魄镌?,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焙皆谶@里說出了自己說不出來的感覺,那就是我的心像秋天的月亮。開悟的人無法形容開悟的感覺,只有你開悟了才會體驗得到。想體驗?看月亮去!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你看或者不看,月亮就在那里,始終不離不棄。只是人生苦短,轉(zhuǎn)眼成灰,不如放下,且看明月照大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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