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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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內(nèi)外 作者:鄧宏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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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阿婆眼里,太陽一出來,日子就被灑了一層金,這真是個令人興奮的好天氣!

四阿婆最先是在家門口的魚塘里看到那個初升太陽的,一抬頭才明白真實的太陽還剛在山尖上露出一線紅邊。鳥兒們在屋門口的竹林里嬉鬧了一陣又相互追趕到屋檐上。四阿婆對大和說:“今天我要去賣煙。趁天氣好,三牛好開車。”

大和說:“媽,我陪你去賣煙。”

四阿婆說:“你一根腸子通到屁股眼,別人給你壓級壓價你又說不出話來,你去也是聾子的耳朵!家里事多得成堆,你別去湊這個熱鬧?!?/p>

大和想想,娘說得很對,就依了。

四阿婆又看看天,看看浮在天空中的鳥,就在門口說:“窮人天照顧?。≈澜裉煲ベu煙了,來這么好的天氣!昨夜里還滿天的云呢!”四阿婆的話像是自言自語,更像給大和鼓勁。

一條土公路從老樟樹下扯出去,連通洪河和外面世界。在塊塊條條的農(nóng)田旱地和樹林間,土公路總是扯不直,總是盡量彎曲著、親吻著它周圍的土地。因沒有專門人養(yǎng)護(hù),下雨時路面上到處都水鏡兒映著天,車輪總愛在上坡的地方咬不穩(wěn)。于是,原有的傷痕總是越啃越深,路邊的樹干草葉上就用紅黃泥漿寫滿了跑車的艱辛。今天這么好的大晴天,就不愁車輪子咬不穩(wěn)或者被泥坑咬了車輪拔不出,四阿婆就可以放心去賣煙。

大和在屋對面長聲悠悠地喊著:“媽,煙葉已經(jīng)裝好,等你到了就開車!”

花子站在曬谷坪邊上汪汪地叫,不知它要說些什么,好像家里把賣煙的事兒弄得這么熱鬧,它有些弄不明白。

三牛今天是專門給四阿婆拉煙葉到城里去的,四阿婆不上車,三牛不會提前開車。因此,盡管三牛催得急,四阿婆還是按部就班地梳頭更衣。自從茶花下落不明以來,她就沒有這么高興過。今天是她特別高興的日子,從栽煙到擔(dān)水抗旱,肩上換了幾層皮,現(xiàn)在也該是她揚(yáng)眉吐氣的時候。一車煙葉拉出去,賣得很多錢,她就又能挺起腰桿子做人!這是他們家自己種出來的煙錢,不同光富手里的貸款,那都是公款!

四阿婆收拾完自己的身面,又催小蘭說:“快點快點,三牛叔叔在等著我們哪!”小蘭應(yīng)著,穿一身豆子花衣服從房里蹦出來看著奶奶說:“奶奶,你今天好漂亮!”

四阿婆笑著揚(yáng)起巴掌嚇唬小蘭說:“死女子!和奶奶沒大沒小了!奶奶年輕時那才叫漂亮!現(xiàn)在一臉苦瓜皮了!——到城里去賣煙,總不能讓人家瞧不起!”孫女說她漂亮,她其實心里高興;不過在孫女面前她不能明顯地高興,她怕孫女學(xué)上了輕浮,輕浮是女人的大忌。

蹲在門口的虎子,眼睛一瞇,像是退到了很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里暗自高興地說:“你倆婆孫就別話多了,人家三牛在等著呢??烊タ旎?!”

四阿婆把小蘭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又交代二蘭聽爺爺?shù)脑?,要大和好生服侍豬牛雞鴨,然后和小蘭上路。小蘭在前面一蹦一跳,四阿婆在后面笑著。

小蘭說:“奶奶,栽煙的時候,你答應(yīng)給我買架小飛機(jī)?!?/p>

四阿婆說:“奶奶記得,今天就給你買!”

小蘭說:“奶奶,我還要買個新書包?!?/p>

四阿婆說:“你不是有書包嗎?”

小蘭說:“書包都破幾個洞了?!?/p>

四阿婆說:“好,奶奶給你買,給你二姐也買。我們就要有錢了,奶奶哪能不給你們買呢!只要你們勤奮上進(jìn)!奶奶都給你們買!那書包是早該換了!”

婆孫倆說著來到了三牛的車邊。車廂里的煙葉已裝成高高的一座金山,四阿婆從很多看熱鬧的村民中間走過,笑著仔細(xì)檢查了一遍捆煙葉的繩頭。虎子也拖著柚子和梅子走過來繞車子轉(zhuǎn)了幾個圈,站在人群里說:“今年要發(fā)煙財了!不出去打工,在洪河的土地上也能找大錢啊!”虎子又跟柚子和梅子說:“叫你爸媽明年也回來,像你奶奶、像你伯伯這么種煙!”

虎子這些話讓四阿婆更有了從未有過的激動,臉額也有了從未有過的鮮亮。今年有好幾車煙葉都要這么拉出去,別說物價上漲,就按去年的價格,也該收入一萬多元。四阿婆在內(nèi)心里非常感激上年來村里動員大家栽煙葉的鄉(xiāng)書記,就對看熱鬧的人們說:“如今政府號召我們致富,我們要聽政府的話!只要我們土里面多出產(chǎn)品,有的是錢賺,致富其實也不難!”看熱鬧的人們被四阿婆說得連連點頭稱是,都說:“還是四阿婆見的事多,斷的事準(zhǔn)。”

四阿婆踏進(jìn)駕駛室坐了,還把小蘭拉進(jìn)了駕駛室,今天她用不著講客氣。別看三牛的車子是輛破農(nóng)用車,在洪河,坐這駕駛室也還要身份。今天是四阿婆租的車,自然是該四阿婆享受。

坐在駕駛室的四阿婆看到洪河的山水在車窗外往后退去,情不自禁地把頭伸出車窗外,回望了在老樟樹下看熱鬧的人們。她看見花子跟在車后跑著,四阿婆叫三牛將車停下,跟花子說:“花子,你快回去陪二蘭守屋!我是去賣煙,又不是去和人家扯皮,不要你去跟在身邊?!被ㄗ勇牰?,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還是擺了擺尾巴,調(diào)頭就朝家里走回去。

車子不再蹦跳的時候就開到了縣城,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就從磚房的玻璃窗上碾過。車進(jìn)了一個磚砌的老大門,在一個水泥坪里,聲音突然沒有了,車子停下。三牛說:“四阿婆,到了,這就是收購草煙的門市部?!?/p>

四阿婆摸了摸發(fā)燙的坐墊,拖著小蘭下車。小蘭有些不懂地說:“奶奶的手像從水里抽出來?!?/p>

四阿婆說:“奶奶是激動!”

大門內(nèi)的一切都讓小蘭感到新鮮,她有些吃驚地說:“呀,奶奶,你看,酒瓶堆成山了!”

一墻墻廢酒瓶、廢鋼鐵、廢紙箱都碼到了屋項,四阿婆的視線穿不透它們,也不會沿著窄窄的通道轉(zhuǎn)彎,她跟小蘭說:“你在這車邊看著煙葉,我走進(jìn)去找收購站的老板?!?/p>

幽深的屋子里很黑,一顆黃黃的燈泡又照不透空間,老板所在的地方更是大堆大堆的貨物,有的已經(jīng)捆扎得方方正正,有的還撒滿一地,于是老鼠就當(dāng)成自己的領(lǐng)地自由出入。四阿婆四處一看,看不見哪兒有煙葉,于是,她以為自己一定是第一個來送煙的,她的煙葉一定會給老板帶來高興,就很激動地跟收購老板說:“老板,給你送一車煙葉。”

老板卻冰著臉說:“煙葉呀?嗯——拉進(jìn)來,先到地磅上過秤。”

四阿婆感到這人不僅臉額像冰塊,說話也像冰塊。在四阿婆的印象里,城里的生意人只要見了農(nóng)民送來的土貨,嘴巴都會流蜜,過去送豬送糧四阿婆經(jīng)歷得多呢!今天她來送煙葉,怎么不見老板的嘴巴糖甜?四阿婆想,現(xiàn)在可不是集體化年代,那時上面往下派物資,不送不行;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jì),你要擺架子,我就不賣你!這么想過,她才大聲叫著三牛把車開進(jìn)來過磅。

老板看了磅,回頭就在那顆黃燈泡下按動電子計算器,計算器的叫聲像掐得要死的老鼠,叫得四阿婆肉皮發(fā)麻。老板又開了三聯(lián)單,然后遞給四阿婆一張收購單和幾張五十元。

四阿婆兩眼亮光全都落在了收購單和錢上,但她的眼神又充滿疑問和拒絕。

老板說:“這是你的煙錢。”

四阿婆說:“我的煙錢?”

老板說:“怎么,不對?”

四阿婆問:“一共是多少斤煙?”

老板說:“一千斤差兩斤,我給你作一千斤計算?!?/p>

四阿婆說:“那多少錢一斤?”

老板說:“一毛五分錢一斤。你自己算算,看看錯了沒有?!?/p>

老板的聲音像穿過樹林的瀑布讓四阿婆聽不清,四阿婆一雙手揉痛了耳朵,想把耳朵揉聰靈,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多少錢一斤?”

這回收購店老板很耐煩地重復(fù)著說:“一毛五一斤?!焙孟襁€怕四阿婆聽不清,又用圓珠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一毛五分錢一斤”幾個字讓四阿婆看清。

四阿婆聽得很清楚,她沒有聽錯;但沒有聽錯不是件好事,聽錯了才是件好事!

老板不愿意和四阿婆多說,忙別的事情去了。四阿婆兩眼的亮光落在老板坐過的靠背椅上,顫抖的手將錢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這樣重復(fù)了不知多少次,最后,她才理智地把錢退給了收購老板,說:“你慢點兒付錢!”

四阿婆突然沒法呼吸,像悶在蓋嚴(yán)了的玻璃瓶里,她走到收購站的磅秤邊看著自己的那一車漂亮煙葉,自己和大和擔(dān)水抗旱的影子就在煙葉里時隱時現(xiàn)。

一——毛——五——

一毛五?

一毛五……

一毛五!她想出了憤恨!

四阿婆心里實在是塞不進(jìn)這個價格!又想,幸好沒有叫大和來,要是他來了,把煙賣給這老板那就虧大了。四阿婆說:“一毛五一斤,我回去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抗旱時我和我兒子擔(dān)水都擔(dān)病了,光是藥錢就花了不少!你這么壓價,我賣別人去!”

收購店老板好像本就不愿收購這煙葉,趕緊朝倉庫那邊喊話,叫三牛不要下貨,快把車子開到倉庫外面去,不要妨礙別人來貨。老板這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讓四阿婆鉆心地難受。她叫三牛把車子開出了倉庫,她要看看她的煙葉拉走時,老板的臉色到底是陰還是晴。

收購店老板看著煙葉一路黃亮出了倉庫,他不急不驚,還連忙把四阿婆退回來的錢扒進(jìn)抽屜,又趕緊把倉庫的大門關(guān)上一半,好像害怕這種黃亮又拖回倉庫來。

四阿婆根本就不相信煙葉只賣這價錢,這不等于是白送嘛!如今是市場經(jīng)濟(jì)年代,肯定是老板想賺黑心錢。她走出來到周圍開店的人那兒作一番打聽,開店的人也都說不知什么原因,今年煙葉只賣這價錢。

收購店老板從門口走出走進(jìn),不再和四阿婆搭言,連一點眼角余光也不朝四阿婆分過來,旁若無人地只顧忙著點數(shù)他的酒瓶,他仿佛是在告訴四阿婆:收煙葉遠(yuǎn)不如收酒瓶子賺錢!

四阿婆慪得站不下去了,跟三牛說:“三牛,我們把煙葉拉走!”

農(nóng)用四輪車像只老青蛙朝前跳了一步,慢慢地爬動了。路過一家大酒店,一個熟悉的背影閃現(xiàn)在四阿婆眼前,四阿婆突然叫停車,跟三牛說:“好像是上年動員我栽煙的鄉(xiāng)書記剛進(jìn)了酒店,我去看看是不是。我要問問他,今年這煙怎么這么賤?!?/p>

四阿婆下車走進(jìn)大酒店,兩個門童很不情愿地朝她一鞠躬,四阿婆說:“我不是來吃飯喝酒的,你不用向我敬禮?!遍T童不在意地笑笑。四阿婆走進(jìn)大廳,咣咣當(dāng)當(dāng)?shù)呐霰暫屯弁劾怖驳恼f話聲,在耳邊如洪水般翻滾,席面上果真有鄉(xiāng)里張書記正在和人家舉杯。四阿婆擠到他身邊跟他說起賣煙的事。張書記聽完話,臉一黑,將酒杯放下,走到門外很斯文地用餐巾紙抹汗,把鼻頭抹得通紅,然后大聲地嚷起來:“我們鄉(xiāng)干部算個卵!什么話都不作數(shù)!上面把我們不算人罵,下面把我們不算人看!”于是就朝天罵娘,也不知道他是在罵誰,弄得四阿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鄉(xiāng)書記罵過朝天娘,又十分同情地問四阿婆:“你吃飯了沒有?自己鄉(xiāng)里人別客氣,要是還沒有吃呢,就添雙筷子,反正館子里的飯算不了多少錢,又不增菜錢?!彼陌⑵耪f:“我現(xiàn)在什么也吃不下,肚子慪得受不了!”

鄉(xiāng)書記說:“你今年損失不小吧?這個市場經(jīng)濟(jì)啊,我們鄉(xiāng)領(lǐng)導(dǎo)也是把握不準(zhǔn)了,得努力學(xué)習(xí)才行??!你今天要打我罵我,我都認(rèn)了,反正鄉(xiāng)干部是大家的出氣筒。”

四阿婆看鄉(xiāng)書記這般通情達(dá)理,這般無奈,她又無話可說。她走出來,到那些打鐵的做豆腐的賣油鹽醬醋的小鋪里,和張三說一通,和李四訴一番。城里商人信息靈通,有的說今年煙葉是流通渠道不暢,有的說是產(chǎn)大于銷。他們的話,四阿婆聽懂了一些,有的仍是聽不懂,不過都是說今年草煙只能賣這個價錢。一位大胖子店老板還勸四阿婆說:“市場經(jīng)濟(jì)就是今天這個價,明天那個價,現(xiàn)在要想賺錢,就要掌握市場信息,要學(xué)會駕馭市場經(jīng)濟(jì)??!”

四阿婆說:“鄉(xiāng)里書記都沒有辦法,我哪能掌握那信息?就是掌握了信息,土地上要長成莊稼都是一年半載的事,我還能今天栽了煙,明天又扯掉煙苗兒栽‘太太口服液’不成?”

胖子店老板被她說笑了,又勸她說:“中國加入世貿(mào)組織了,我們還要和外國人做生意,你不掌握信息哪行呢!”

四阿婆說:“如果是外國人要我種草煙,我哪能就不和他簽個合同呢?我哪能就那么聽他空口說白話呢!”

四阿婆雖有氣憤,但經(jīng)人這么一說,心里也想開了些,反正到處只賣這個價,一毛五就一毛五,得幾個錢是幾個錢,總比一分錢不得要好;肩上脫掉的皮現(xiàn)在也長好了。她回頭又走到收購店的老板那兒說:“煙還是送你算了?!笔召徖习鍏s擺了擺頭說:“你拉別處去吧!我這倉庫里本來就堆不下?!?/p>

四阿婆真被逼到了懸崖,她咬了咬下唇:這么便宜的煙給你,你還不要,這不是在作踐人嗎?!她也還沒有到吃不上飯的日子,不要這幾個慪人錢她也得爭這口氣!心里一橫,跟三牛說:“三牛,你把車子開到垃圾池邊上去!”

三牛也說:“四阿婆,是該這么做了,不然,我三牛都咽不下這口氣!蚯蚓被人挖斷了還蹦幾下呢!莫說還是個大活人!”

三牛把車子開到垃圾池邊上停下。四阿婆爬上車去,將煙葉直往下掀,她掀一把罵一句:“一毛五一斤!”她掀得很有力氣,不像是在掀掉自己的血汗!罵出來的話也像槍子兒一樣的硬,附近的磚墻上都起了回音。小蘭嚇得像蝸牛蜷在一邊,一只手撐在下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四阿婆并沒有跟孫女說起這些作踐人的事,她不想讓小孫女知道大人的這些傷心事情!

一位穿制服的姑娘從揚(yáng)起的灰塵里走過來,朝四阿婆高聲叫道:“哎!誰叫你這么污染環(huán)境?罰你三百元!”

四阿婆正眼不瞧那姑娘,當(dāng)著圍觀的眾人說:“你開票吧,我有的是錢!你愛罰一千罰一千,愛罰一萬罰一萬!”四阿婆說著,煙葉就隨同她的話語一把一把地落下來。

這讓穿制服的姑娘很失威信,她哪能在一個農(nóng)村女人面前失去這威嚴(yán)?在土地里扒食的農(nóng)民,哪有資格在她面前這樣發(fā)威?姑娘說:“沒錢我扣你的車!”

四阿婆說:“你扣吧,這車剛好抵得你那三百元罰款!”

姑娘吃不消四阿婆這一句接著一句的頂撞,拉開駕駛室的門,把一個很正規(guī)的證件亮給四阿婆看,同時汽車電門鑰匙就落到她的手里??礃幼铀U過很多司機(jī)的電門鑰匙,不然不會拿得那樣熟練,三牛從那邊跑過來搶都搶不回來。

如今,農(nóng)民的什么事兒到了城里這些吃公家飯的人手里,沒有一把票子撒出去就別指望辦好。這讓三牛非常著急!車子開不動,一天就是幾百元的損失,上面的費用還得照數(shù)繳納。洪河農(nóng)民種的東西全是春天開花,秋天才結(jié)果有收成,所以進(jìn)了秋天,雨水又少,就正是他跑運輸?shù)狞S金日子。三牛乞求四阿婆說:“四阿婆啊,我不要你的運費了,你給人家說句好話讓她把鑰匙還我,行嗎?”

四阿婆欲哭不哭地硬著喉嚨說:“三牛啊,我哪句話說得不好了?哪些是好話,哪些是不好的話?我說過什么好話,說過什么不好的話,我已經(jīng)不知道了,你知道,你就告訴我怎么說。”

三牛也想不出什么好話來,看著四阿婆氣得神志不清,看著小蘭那可憐樣子,想著自己的農(nóng)用四輪車也開不動了,又說:“四阿婆啊,我們是踩泥巴的人,你就別給人家較勁!我跪下去喊你做奶奶好不好?”

四阿婆說:“只有大蘭、二蘭、小蘭、柚子和梅子他們才叫我做奶奶,我是你四阿婆,我不是你奶奶!還有花子也可以叫我奶奶?!?/p>

三牛說:“花子它是你家的狗,它怎么可以叫你奶奶?你瘋了?”

四阿婆說:“我瘋了!”

三牛說:“花子也是你孫女?你說什么胡話?”

四阿婆說:“我說煙葉只有一毛五一斤,我說的都是胡話!”

要罰款的姑娘好像明白了四阿婆過于傷心,就解釋說:“我只管我的環(huán)衛(wèi)工作,別的我不管!”

四阿婆說:“那是的!煙價一毛五一斤,誰都不要管。只要煙葉不丟進(jìn)這垃圾池,大家就都能致富小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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