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帳篷》中的女性主題與神話重述

女性、生態(tài)、族裔:全球化時代的加拿大文學 作者:袁霞


第五章 《帳篷》中的女性主題與神話重述

《帳篷》(The Tent)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于2006年出版的一本小冊子。稱它為小冊子是因為里面的文章(共35篇)篇幅短小,最長不過5至6頁,短的僅一兩個段落。它們包括短故事、微型傳記、童話、詩歌、談話、寓言、思想片段等,作者還設計了封面插圖,并為其中某些短文配上了鋼筆畫。盡管每篇文章不長,但是它們沿襲了阿特伍德一貫的寫作風格和技巧:別出心裁的手法以及對社會的辛辣評論。可是說這是一部充滿了想象力的作品集,媒體曾這樣評價它:“巧妙而且有趣……令人恐懼又充滿智慧,有先見之明且具有自我意識,使人愉快卻又語氣尖銳?!?sup>

《帳篷》的內容豐富多彩,就像一盤精心烹飪的雜燴,雖然“雜”,卻并不亂,里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清晰可辨。這部文集是阿特伍德40多年寫作生涯的思想薈萃,集中了她所感興趣的話題:女性、神話的改寫以及生態(tài)問題等。

阿特伍德一直對女性話題情有獨鐘。雖然她曾否認自己屬于任何女性主義團體,但她幾乎所有的作品都與女性有關。從她最早的詩集《雙面的普西芬妮》(Double Persephone,1961)到2005年的重述神話《珀涅羅珀記》,沒有哪部作品是不談女性的?!稁づ瘛费永m(xù)了這一話題,即女性和男性之間的關系。文集的第一部分有兩篇關于“瓶子”的文章。第一篇從頭到尾都是一男一女之間的對話:男人是勸誘的語氣,女人則充滿疑問。當女人詢問該做些什么時,男人說他喜歡忠誠,并說:“你只要做你已經在做的就行了……一些固定的家務。吸些煙,嚼些經過挑選的植物,講幾個謎語,在樹葉上寫些東西。”男人給了女人一個瓶子,告訴她有了瓶子里的東西她就可以擁有自己的聲音,但她必須聽他的話。雖然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女人,但他的愛充滿了占有欲,他甚至稱自己是神。在文章的末尾,女人開始醒悟:“那你就什么都沒有。你只是在我腦子里,你只是——你什么也不是。”但是清醒過來的女人卻無法再與男人對話,因為男人離開了她??蓮牧硪幻胬斫?,真正話語權的獲得也標志著獨立女性形象的確立。這篇文章讓人想起了阿特伍德的詩集《圓圈游戲》(The Circle Games),在該詩集中也有一男一女兩人,他們面對面坐在桌旁,他們也在交談,但是永遠無法溝通。在《瓶子Ⅱ》(“Bottle Ⅱ”)中,一個女人的聲音被關在了像古董般雅致的瓶子里。你只要湊近了,就能聽到微弱的聲響,看到里邊的沙土在動。當你打開塞子,你就能聽見“我”的聲音,那是個被塵封已久的聲音。這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我”是怎么被關進瓶子的?這個情節(jié)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那個所羅門魔瓶的神話,但它顯然也被阿特伍德顛覆了。雖然讀者并沒有從“我”那里得到答案,但是“我”告訴大家,那是“一個不尋常的故事,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故事,一個今天不可能發(fā)生的故事”,其言外之意已經再清楚不過。

在兩性關系中,女性永遠處于弱勢。她們無法與男人平等對話,無法擁有自己的聲音,只能在社會的邊緣痛苦掙扎。在散文詩《召回媽媽:乞靈》(“Bring Back Mom:An Invocation”)中,一位孩子懷念起母親:長著閃亮紅發(fā)的媽媽,隨時準備好豐盛的飯菜,她最終卻放棄了全部希望,成為男權社會的又一個犧牲品:

媽媽,丈夫離開了她

投入秘書懷抱,支付贍養(yǎng)費

媽媽,獨自一人喝悶酒

……

被車子拖走

鎖起,因為有一天

她開始尖叫不停,

并且用廚房剪刀

做些不好的事

在男性占主導地位的社會里,女性無法成為獨立的個體,她們的存在只是為了丈夫和孩子。女性的價值體現在廚房里,其地位總是得不到承認,就連孩子們都對她們報以輕蔑的態(tài)度,下定決心“永遠不要像她那樣”。這樣的女人一旦遭到男人遺棄,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只能靠喝酒打發(fā)漫長的日子,而一旦有所反抗,即被當作瘋子關起來。有些女性忍受不住煎熬,最終郁郁而死?!抖斓墓适隆罚ā癢inter's Tales”)這樣寫道:“很久以前,你說,微生物長有角。它們生活在抽水馬桶里,要用幾十加侖的漂白劑才能消滅它們。你可以通過喝這種漂白劑自殺。有些女人就是這么做的?!?sup>在女性地位依舊不明朗的今天,阿特伍德重提過去女性的悲慘遭遇是有現實意義的。她希望通過自己的作品提醒人們時刻不要忘記對處于弱勢的女性給予關懷和同情,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創(chuàng)造和諧的兩性關系,建立一個和諧的社會。

正是出于對女性問題的關注,阿特伍德一直熱衷于改寫神話傳說。她在早期的許多詩歌中,如《奧爾甫斯》(“Orpheus”)、《歐綠狄刻》(“Eurydice”)、《脫衣舞女海倫》(“Helen of Troy Does Counter Dancing”)、《咯爾刻/泥土之歌數首》(“The Circle/Mud Poems”)等顛覆了經典文本中一系列陳腐的女性形象,讓女性能夠發(fā)出自己的聲音。1992年出版的《好骨頭》(Good Bones)以諷刺幽默的手法對傳統(tǒng)文學形式(道德寓言和童話故事等)進行了改寫。故事的敘述者都是些愛冒險的女性,她們往往用顛覆的手法來敘述故事,使這些故事蒙上了鮮明的女性主義色彩。2005年,在英國坎農格特出版社的組織下,阿特伍德參與了“重述神話”項目,出版了《珀涅羅珀記》,從珀涅羅珀的角度重寫了荷馬史詩《奧德賽》,對傳統(tǒng)的男權社會提出了批判。《帳篷》是緊接在《珀涅羅珀記》之后出版的,阿特伍德似乎意猶未盡,繼續(xù)在文集中對神話傳說進行改寫,如《做個半神不容易》(“It's Not Easy Being Half-Divine”)、《莎樂美是個舞蹈家》(“Salome Was a Dancer”)、《夜鶯》(“Nightingale”)等。

《做個半神不容易》講述的是一個現代版的希臘美女海倫的故事。她家境貧窮,父親從來就沒露過面,母親一個人將她和兩個哥哥養(yǎng)大。哥哥們很早就離家出走了,剩下她和母親艱難度日。到了夜晚,男人們像馬蜂似的在她家門口徘徊,往門上扔石子,喝醉了酒就朝她們叫罵。因為長得漂亮,一位年近40歲的警官看上了她。他們結婚了,可是老夫少妻式的婚姻并不幸福。后來,海倫與一個過路的男人逃到了城里。她丈夫非常生氣,進城將那個男的打了一頓,將海倫搶了回來。海倫不甘心,對外宣稱說她與那個男子在一起非常快樂,希望每個女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阿特伍德在其重述的《珀涅羅珀記》中也用了很多筆墨描寫海倫,可那是個看似把男性玩弄于掌股之間,實則仍逃不出男權統(tǒng)治框架的海倫。而這個“半神海倫”則意味著海倫對完整人性的進一步要求,是一個更自覺的、更像易卜生筆下的安娜的海倫。這則故事的結局并不明朗,阿特伍德沒有告訴我們海倫最后到底怎樣了,她只是說:“……事情會很嚴重。值得期待。”期待什么呢?也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zhàn)爭,又或許是女人爭取自己權利的斗爭。孰勝孰負,誰也無法定論,但至少我們知道了女人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道路。

《莎樂美是個舞蹈家》中的莎樂美和海倫一樣,也是一位能讓男人為之瘋狂的美貌女子。當她還只有5歲時,媽媽就讓她報名參加選美比賽,學習踢踏舞之類的課程。跳舞時,可憐的孩子臉上涂滿脂粉,扭動著自己的小屁股。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莎樂美小小年紀就懂得了如何取悅男人。她那當銀行家的繼父就被她逗得很開心,許諾到她16歲時送她一輛保時捷。可是莎樂美遇到了麻煩,她的宗教課沒有及格。在家庭壓力下,她不得不出下策引誘教這門課的男教師,后來他倆在一起偷情時被人逮住。老師開始到處說她壞話,稱她是個小妓女,而且說“有其母必有其女”。莎樂美也不示弱,開始反擊,指責老師對她進行性騷擾。因為她是未成年人,再加上繼父幫忙,老師被學校開除,淪為街頭乞丐。而莎樂美的結局并不好,她在芭蕾比賽中失利,后來離家出走,在酒吧里跳脫衣舞。有一天,她在化妝室里遭到了暴打,據說是她那嫉妒心極重的繼父派人干的。這個故事和原先的神話一樣是個悲劇,雖然才短短三頁半,但它帶給讀者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在現代社會里,有多少“莎樂美”式的悲劇正在上演?其社會根源是什么?許多父母熱衷于將自己的孩子送去參加各種選美比賽,其實歸根結底還是男權思想在作祟。當女性利用美貌以博得男性好感時,她們其實就成了客體,其目的是為男性服務,被男性來欣賞,被男性來觀察。而女人一旦失去主體性,也就失去了對自身能力和力量的肯定。莎樂美就是如此,在考試失敗后,她并沒有找出自身原因,而是利用色相來引誘老師;芭蕾比賽失利,她就離家出走,不去考慮自己為什么會輸給別人。

《夜鶯》重新講述了希臘神話中關于普洛克涅、菲洛梅拉和蒂留斯的故事。色雷斯國王蒂留斯強奸了妻子普洛克涅的妹妹菲洛梅拉,為了和菲洛梅拉結婚,他拋棄普洛克涅,將她送去和奴隸生活在一起。很多年過去了,普洛克涅和蒂留斯都已作古,菲洛梅拉也老了。普洛克涅托夢給菲洛梅拉,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她。從姐妹倆的對話我們得知蒂留斯曾歪曲了許多事實:他對外宣稱普洛克涅已經死去;他割掉了普洛克涅的舌頭,卻謊稱她誓死不愿說話……蒂留斯的行為造成了姐妹倆的不和,她們不愿意互相幫助,致使矛盾越來越深。普洛克涅此次托夢是想化解兩人之間的那個結,她終于明白面對男人的惡行,唯有姐妹情誼才能解決問題,幫助她們掙脫男權社會為她們套上的枷鎖。故事結尾時姐妹倆都變成了鳥兒,飛出窗外,在月光下森林里的一根樹枝上停下來,開始歌唱,她們終于可以講述自己的故事了。

除了描寫女性在社會中的地位,阿特伍德還對生態(tài)問題念念不忘。她的許多作品都描寫了對自然世界和荒野的熱愛,如論著《生存》、詩集《蘇珊娜·穆迪的日記》和小說《浮現》等。她還具有強烈的環(huán)保意識,在《人類以前的生活》、《使女的故事》、《羚羊與秧雞》等作品中揭示了工業(yè)社會濫用科學技術對全球生態(tài)造成的破壞?!稁づ瘛分杏胁簧傥恼聦懙氖菍ψ匀坏钠茐?,如《伊卡瑞人的資源》(“Resources of the Ikarians”)、《吃鳥》(“Eating the Birds”)、《袋狼蔬菜燉肉》(“Thylacine Ragout”)和《動物拒絕名字和事物回歸原樣》(“The Animals Reject Their Names and Things Return to Their Origins”)等。其中最能體現阿特伍德生態(tài)思想的是《小雞走得太遠》(“Chicken Little Goes Too Far”),這個故事其實是對經典童話的改寫。“小雞”也稱憂天小雞,原為19世紀中期西方童話故事《母雞佩妮》(Henny-Penny)中的一個角色。它有一天在樹林里散步,一顆椽子掉在頭上,它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就急急忙忙跑去告訴雞、鴨、鵝等朋友,大家商量后決定立刻報告林中之王。半途它們遇上一只愿意帶路的狐貍,結果被帶進狐貍洞,統(tǒng)統(tǒng)給狐貍吃了。阿特伍德的寓言給這只憂天小雞蒙上了一層現代色彩。在這則故事里,天確實會突然之間掉下一大塊,但除了小雞沒有誰注意到,或者說沒有哪個愿意去管。小雞覺得自己有責任把這件事告訴大家。它在大街上狂奔,“唧唧唧”地大聲叫喊“天要塌了”,可是誰也不在意它的話。母雞佩妮覺得它在公共場合大叫大嚷太討人厭,讓它回家喝杯啤酒好好反省。可第二天小雞還沒想通。它去找在大學教書的老朋友火雞勒奇。勒奇卻拿出數據,指出“不是天要塌了,而是地面正在上升。地面的上升就這樣取代了天空。這是由于自然界的地球輪轉引起的,并不是人類活動的結果,因此我們對此毫無辦法”。小雞認為不管是地面上升還是天空要塌,結果一樣糟糕,天會消失。憤憤之下,它又去找現為一家大型報刊編輯的老室友鵝盧西,認為盧西有責任寫一篇評論,可盧西不以為然,聲稱這是專家們的事。小雞最終決定自發(fā)成立一個名為“天要塌”的環(huán)保組織。它建立了一家網站,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擁有了一批信徒。它們制作了一幅名為“要回天空!”的大標語,并到處舉行示威抗議。小雞的行為危及了一家以建造空中退休社區(qū)為業(yè)的大公司的利益。公司經理肥豬克羅吉指示殺手狐貍洛克西將小雞干掉,最后小雞慘遭毒手,成了狐貍的盤中餐。故事用“小雞走得太遠”為題寓意深刻,小雞堅持自己的信念,一心希望人們能接受事實,積極行動,拯救天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它的所作所為是否為我們人類敲響了警鐘?其實這個標題是具有強烈反諷意味的:走得太遠的不是小雞,而是我們人類,對自然的破壞導致環(huán)境的不斷惡化,導致天都要塌下來了。作為一個積極的環(huán)境主義者,阿特伍德寫這篇寓言的目的是促使人們重新認識他們現在所處的生存狀態(tài),促使他們關懷這個物質世界,珍惜這個正在被濫用的并且處于危險的地球,否則不僅天要塌下來,而且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會遭殃。

在《遲遲不愿下筆的三部小說》(“Three Novels I Won't Write Soon”)中,阿特伍德以充滿想象力的文筆,描述了人類破壞環(huán)境所造成的惡果。由于使用化學藥品不當,地球上所有的蟲子都消失了。一開始情況不太嚴重,但是很快,由于蚯蚓等益蟲已經不存在,原先的生態(tài)循環(huán)遭到了破壞:土壤表層沒有了蟲子的糞肥,也沒有蟲子拱出的洞讓雨水滲入土壤,有用的營養(yǎng)物質被封存在表層土下面的泥土層里,本來多產的土地變成了花崗巖,農作物生長緩慢并且漸漸枯萎死亡,到處都是饑荒。同樣在這篇文章里,阿特伍德還描寫了美國佛羅里達州海岸附近一種變異的海綿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它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了內陸,吞噬了海灘上的公寓大廈和沿途的社區(qū)。沒有什么東西能阻止它的步伐:路障、警察甚至炸彈統(tǒng)統(tǒng)不被它放在眼里。面對自己造成的苦果,人類除了恐懼已經束手無策。同寫作《羚羊與秧雞》一樣,阿特伍德在這篇文章中對人類未來的生態(tài)災難作了預警:如果人類繼續(xù)現今的生活方式、生產方式,特別是文化范式,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末日就為期不遠了。

總的說來,《帳篷》是阿特伍德對過去生活和寫作的總結,其中有她生活中的小故事,有她對年輕人的鼓勵,但更多的是她對社會細致入微的觀察。也許有人會說,阿特伍德的這部文集基調過于灰暗,讓人看后覺得很壓抑。阿特伍德確實在這部作品中揭示了許多的社會陰暗面,比如女性的生存狀況、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和底層人民的疾苦等,但忠言逆耳,它們何嘗不是阿特伍德作為一名女性知識分子良知的體現。阿特伍德一向認為寫作是對社會倫理道德的守護,她曾在《第二位的話:散文評論選集》中提到,通過寫作“我們可以看清自己,看清我們互相之間的表現……我們可以看清別人,并且對他們和我們自己作出評價”。正因為如此,她才在文集結尾的同名散文《帳篷》中描寫了一位不顧外界危險,在紙制帳篷內拼命寫作的作家:“你寫著,仿佛你的生命依賴于它,你的和其他人的生命?!?sup>寫作已經化為阿特伍德生命的一部分,她會依照自己的方式一直寫下去。

  1. 原文標題為《評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新作〈帳篷〉》,發(fā)表于《外國文學動態(tài)》,2007年第3期,第4—7頁。
  2. 原文為Ann Skea寫的一篇關于The Tent的書評?!磆ttp://www.eclectica.org/v10n2/skea-atwood.html〉.
  3.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10.
  4.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12.
  5.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39.
  6.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108.
  7.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43.
  8.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49.
  9.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49.
  10.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53.
  11.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68.
  12. Atwood,Margaret.Second Words:Selected Critical Prose.New York:O.W.Toad Limited,1982,p.346.
  13. Atwood,Margaret.The Tent.New York:Nan A.Talese,2006,p.145.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