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在手機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中醒來,拿起來一看,未接電話有十幾個之多,基本是藍圖和唐曉言兩個人打的。
我挑了藍圖的電話打回去,還沒睡醒地問:“干嗎?我欠你們錢了,還是你們誰被綁架了?十幾個未接電話,你們這是在制造恐慌,知道嗎?”
藍圖一反常態(tài)地不跟我廢話,簡明扼要地說:“打開電腦。”
開電腦的工夫,藍圖問我跟蔣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一頓飯的事啊。
藍圖讓我百度一個叫《緋聞先生》的八卦電子周刊,我肩膀夾著手機在搜索引擎里輸入《緋聞先生》,點開網頁,立馬就跳出來今日的頭條新聞。
紅色粗俗的粗體字霸占了我的視線——“萬豪少東家癡戀三流女作家”。
看著看著,我的太陽穴就“突突”地跳起來。鼠標接著往下滑,我就看到整個雜志圖文并茂地描繪了一個灰姑娘逆襲豪門的狗血故事,而上面的照片正是昨天我與蔣臣吃飯的畫面。
“靠!”我大罵一聲,怒火攻心地給雜志社打電話。
“喂,《緋聞先生》雜志社嗎?我是蘇了了,你們憑什么歪曲事實,看圖說話?你們記者是寫小說的嗎?這么會編故事,怎么不去寫小說?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權?”我憤怒地質問,要求他們立即撤稿。
可是,他們的態(tài)度是。
“???你是蘇小姐?太棒了,蘇小姐,我們正愁弄不到您的聯(lián)系方式呢!是這樣的,請問您有沒有時間跟我們做一個專訪呢?”電話那邊的人興奮莫名。
我頂你個肺哦。
我氣得心肝脾肺都要歪了,深吸一口氣怒吼:“把你們主編電話給我?!?/p>
很快地,電話接通了,我還未來得及開口,那邊就有一道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蘇小姐,聽說你想要做一個專訪?”
“做你妹!我警告你們,立刻把那篇稿子給我撤了?!蔽覛獾闷瓶诖罅R。
他道:“如果蘇小姐愿意,多一個妹妹是鄙人之榮幸?!?/p>
“你跟我耍無賴是不是?”我咬牙切齒地問。
他道:“不敢?!?/p>
我氣得牙齒咯咯響:“你信不信我去告你?”
他輕笑,懶懶的腔調里透著漫不經心:“官司的具體細節(jié)您可以與我們的法務商榷,那么,蘇小姐,關于專訪的時間您希望什么時候好?”
“啪!”
我怒火沖天地掛了電話,拎上包包直奔雜志社總部。
乘著的士往雜志社總部趕的時候,唐曉言打來電話問我怎么回事。
我問:“我被陷害了,你信不信?”
唐曉言說:“當然信啦?!?/p>
我有些感動,這么多年的朋友畢竟沒有白交,可是她接著問:“你跟蔣臣真的沒什么?。俊?/p>
我氣得噎住,狠命地掛斷了電話。
所謂朋友夫,不可騎,雖然蔣臣和白靜苒算不上夫妻,但是他曾經喜歡過白靜苒,在我們所有人眼中,他跟白靜苒就是一對。除了朋友之誼,我跟蔣臣不可能有其他。
尋著地址,我在郁金臨門大廈前停下來,乘著電梯上樓,穿過悠長的走道,最后站在了雜志社門口。
可是,相比于一開始的無所畏懼,現(xiàn)在站在門口,我竟然開始膽怯了。我小心地伸出腦袋,打探里面,還沒看清楚里面的形勢,就聽到一個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蘇了了?”一個女聲驚詫地問。
我回頭,卻見身旁站著個抱著A4稿紙的爆炸頭。她穿得五顏六色,打扮得夸張時尚,紅艷艷的烈焰紅唇又大又厚,平添了幾分性感。
我有些茫然地望著她,她一巴掌拍過來,怒目嬌嗔:“我是馬小婉啦,文學社的馬小婉,你居然不記得我了!”
馬小婉?居然是她!
我大跌眼鏡,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地望著她,腦子開始轉不過來了。
馬小婉,我的大學同學兼死敵,哲學系的大才女。
記得大二那年馬小婉當選了文學社社長,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趕出了文學社。
她說,文學社代表的是一種精神,是一種文明,是一種嚴肅的文學態(tài)度,而我的那些感嘆青春的文字在她看來是膚淺的,是無病呻吟的。
當時唐曉言很不服氣,拍案而起,生氣地說:“你懂不懂什么叫青春?年輕人就喜歡這個?!?/p>
馬小婉看我們的眼神充滿輕蔑和不屑,拿出一本叫《明天》的雜志來丟在我的面前,傲慢地揚起下巴說:“看清楚,這才叫青春,你們那種是浪費青春。”
我至今記得馬小婉說出那番話時的正氣凜然,所以當她一臉興奮地告訴我她就是《緋聞先生》雜志的編輯時,我一片空白的腦袋里蹦出幾個字:你在搞笑嗎?
“哎呀,蘇了了,我昨天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就在想是不是你,可是又不敢太確定,居然真的是你啦。來來來,快進來坐呀?!瘪R小婉興奮地沖我叫著,踩著高跟鞋把我往里面引,蘑菇云一樣的爆炸頭跟著上下顫抖,我的目光也跟著上下抖,那發(fā)型實在是太像一朵蘑菇了。
“馬小婉,你怎么會在這里工作?”我詫異地問。
在我的記憶中,馬小婉一直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且非常清高傲慢,曾經一度被列為我最尊敬也最唾棄的對手。大學畢業(yè)后,大家都混得不盡如人意,可是我沒想到她會混到這般田地,因為在我心里,《緋聞先生》這種雜志社就應該倒閉。
“嗨,別提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個人物,畢業(yè)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個廢物沒啥兩樣,東跳跳西蹦跶,跑了幾家公司,最后還是到了這里,混得一般般。我聽說你現(xiàn)在寫劇本啊,不錯呀,蘇了了,有前途,我果然沒看走眼?!彼χH熱地挽著我往茶水間里走。
鉆進茶水間后,她停了下來,熱情地招呼我坐下,自己轉身去沖咖啡。
“你以前的目標不是做文學出版嗎?怎么會在《緋聞先生》這樣的雜志社上班?”我接過她遞過來的咖啡,奇怪地問道。
她坐下來,豁達地笑起來,說:“做什么不是做,主流文學也好,八卦雜志也好,都是一種文化,做得開心就好,我挺喜歡現(xiàn)在自己的狀態(tài)。你呢?你跟蔣臣不會是真的吧?”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里做什么,于是問:“怎么可能是真的?對了,小婉,你能幫我把那篇稿子弄下來嗎?”
她皺眉思忖著說:“其實弄不弄下來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流言一旦傳開就沒有辦法了,除非你能給全世界讀者洗腦。我的建議是你最好做個專訪,我?guī)湍愠吻暹@個事實?!?/p>
“可以嗎?”我好奇地問,“那這樣你們豈不是自打嘴巴?”
馬小婉笑起來,說:“沒事的啦,你以為《緋聞先生》有多少銷量?。窟@年頭只要能創(chuàng)造銷量就是自黑也無妨啊?!?/p>
我欽佩地豎起大拇指贊嘆道:“八卦可敬?!?/p>
馬小婉哈哈笑起來,豎起大拇指調皮地說:“八卦可畏?!?/p>
接下來我跟馬小婉定好做專訪的時間,聊了會兒我起身離開。
她送我下樓,來到電梯前,馬小婉開始感慨大學時光,一眨眼大家都畢業(yè)了。她羨慕我的職業(yè),我羨慕她的工作,大家相互恭維,相互客氣,我都不記得自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正說著,電梯門被打開,一個男人走出來。他穿一件白色襯衣,一條黑色休閑褲,低頭弄著手表腕帶。
馬小婉見到他,立即停下來,滿臉堆笑地喊:“林總好。”
“嗯。”他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低頭繼續(xù)弄著腕帶走出來,與我們擦肩而過。
我忍不住問馬小婉:“他是誰???”
馬小婉低聲說:“林子崢,我們的老總兼主編,是個超級工作狂?!?/p>
他就是電話里跟我耍無賴的人?
我頓時惡從膽邊生,轉過身就一把抓住他,大叫一聲:“喂,你別走。”
我倒要看看他長什么模樣。
馬小婉愣了愣,不知道我唱的是哪出,他也停下來,扭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