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年艱辛不尋常

1966—1976年這十年間，是謝晉過得極為艱難的時期。短短十年，在謝晉80多年的生命里只占據(jù)了八分之一不到，但風雨如晦的歲月里的點點滴滴，仍然給他的生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和難以忘懷的傷痛。十年光陰，帶走的不僅僅是他的年華、他的機會，還有他的家人、他的幸福，唯獨帶不走他的堅硬、他的執(zhí)著。謝晉到底是怎樣一條硬漢？到底是怎樣面對如日中天后的摧折？十年給了我們答案，也給了謝晉自己答案。

1.風雨如磐

1965年上映的《舞臺姐妹》同樣傾注了謝晉的大量心血，但別有居心者卻用它開啟了謝晉命途多舛的十年的序幕。早在籌拍《舞臺姐妹》的1963年，就已經(jīng)有人盯上了謝晉和他尚在劇本狀態(tài)的《舞臺姐妹》，為了逮住謝晉的“錯處”，張春橋下令不得修改《舞臺姐妹》劇本，就照原樣拍，放出話來說“要批判《舞臺姐妹》”?！段枧_姐妹》本與《女籃五號》思路相似，都是真實再現(xiàn)舊社會的黑暗的影片。如果說《女籃五號》著眼于體育界人士的憶苦思甜，那么《舞臺姐妹》就是“一部文藝界憶苦思甜的好作品”。但這一片赤子之心雖然得到了當時許多有識之士的認可和支持，可《舞臺姐妹》卻在“文化大革命”中成為別有用心者隔山打牛的工具——那“?！弊匀皇前ㄖx晉、夏衍、陳荒煤在內(nèi)的堅持正義的文藝工作者，還有被殃及的《舞臺姐妹》的劇組成員和相關人員如上官云珠、鄧楠、袁雪芬等人。

《舞臺姐妹》的主要劇情如下：

1935年，浙江“陽春舞臺”戲班在一座古廟臺演出《三看御妹》。童養(yǎng)媳竺春花被兩個大漢和一個婆娘追趕至戲班。戲班當紅花旦邢月紅見春花可憐，求班主父親將其收留，二人結(jié)為金蘭姐妹。以月紅、春花二位臺柱的影響力，戲班每到一處演出，生意都不錯。戲班到紹興演出時，當?shù)睾兰澞呷粗性录t，欲調(diào)戲月紅未逞，便以女子唱戲敗壞道德風尚為名加以迫害。春花為掩護月紅，被綁在橋頭示眾，邢師傅也被打成重傷后死亡。為料理邢師傅的后事，月紅和春花只好畫押賣身于班主阿鑫。阿鑫解散了戲班，帶月紅、春花來到上海。他們剛到上海，舉目無親，很難找到場地演出。一天，他們來到“茶樓戲院”找唐經(jīng)理，正巧當紅花旦商水花患病，唐經(jīng)理便答應讓月紅、春花頂替。月紅、春花一上臺便引起臺下觀眾的一片叫好聲，很快二人便走紅大上海。唐經(jīng)理把月紅、春花當成搖錢樹，也發(fā)了大財。

后來，唐經(jīng)理企圖利誘月紅和春花演出格調(diào)下流的劇目，被春花拒絕。但是，月紅在燈紅酒綠的迷醉中落入唐經(jīng)理的圈套，逐漸墮落，委身于唐經(jīng)理，并嫁給唐經(jīng)理為妾。隨之，月紅的名氣也越來越大了，漸漸看不起兄弟班的姐妹們。戲班臺柱商水花越劇皇后的地位被月紅所頂替，她一氣之下，憤而自殺。春花看透唐經(jīng)理的丑惡面目，不希望月紅自甘墮落，經(jīng)常勸她，可月紅不但沒有回心轉(zhuǎn)意，反而怨恨春花。春花在新聞記者江波的進步思想影響下，組織姐妹班演出了根據(jù)魯迅小說改編的《祝?！?，受到觀眾的歡迎。唐經(jīng)理再度力捧月紅，欲擠走春花。姐妹倆徹底決裂。隨后，春花團結(jié)越劇界的姐妹們準備聯(lián)合公演進步戲。唐經(jīng)理為破壞他們的演出與國民黨市黨部潘委員相勾結(jié)，企圖用石灰弄瞎春花的眼睛，未果。事后，當局怕陰謀敗露，為了挽回影響，決定開庭審判。唐經(jīng)理又脅迫月紅供認自己是主謀，妄圖將政治迫害化為姐妹恩仇。春花在法庭公開揭露反動派的陰謀。邢月紅內(nèi)心矛盾重重，在法庭上昏死過去。

解放后，春花隨劇團到浙江農(nóng)村演出，找到了解放前已離開唐經(jīng)理的月紅，幫助她提高覺悟。姐妹倆重歸于好，開始了新的舞臺生涯。

這部影片的故事一波三折，起伏跌宕，引人入勝，一經(jīng)上演，與《女籃五號》一樣，引來觀眾將新舊社會進行對比。尤其令許多老藝人感慨萬千，他們大都經(jīng)歷過舊社會的風風雨雨，也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人生抉擇，一步步走過來，并非易事，所以這部影片在當時得到了較多演藝界人士的共鳴。在謝晉，亦是完成他夙愿的作品——謝晉是浙江上虞人，從小就很熟悉越劇，對于越劇，他一直很想親近，無奈當時家里人不讓他多看多聽。及至青少年時期一路成長時的所見所聞，又讓他對藝人的生活充滿同情，他早有拍一部有關越劇的片子的打算，而《舞臺姐妹》就是他的還愿之作。實際上，他也只拍過這么一部戲曲題材的電影，所以要領略謝晉駕馭戲曲題材的功夫，只有《舞臺姐妹》一片方可一窺門徑。

可是，由于復雜的歷史原因，如此優(yōu)秀的影片在當時并沒有得到它應有的評價——北有《早春二月》，南有《舞臺姐妹》，一北一南同遭批判。謝晉當時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