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磚塊

1975年初的一天，阿爾·奧爾康正坐在雅達利公司的辦公室里，羅恩·韋恩沖了進來?！昂?！史蒂夫回來了！”他喊道。

“天哪，快讓他進來。”奧爾康回答。

喬布斯光著腳走了進來，穿著一身橘黃色的袍子，手里拿著一本《此時此地》，他把書遞給奧爾康，堅持要他也看看。“我能回來工作嗎？”他問。

“他看起來像個哈雷·克里希納寺的僧人，但見到他我很高興，”奧爾康回憶道，“于是我說，當然可以！”

為了公司內(nèi)的和諧，喬布斯再次被安排上晚班。沃茲尼亞克當時在惠普工作，就住在附近的一處公寓，他會在晚飯后去找喬布斯玩游戲。他在森尼韋爾的一家保齡球館里愛上了《乒乓》游戲，他還開發(fā)出了一個版本，可以連接到自家的電視機上。

1975年夏末的一天，對當時盛傳的“球拍類游戲即將完蛋”的言論嗤之以鼻的諾蘭·布什內(nèi)爾，決定開發(fā)《乒乓》的單機版本：玩家不再跟對手競爭，而是將球擊向一堵墻，每擊中一次，墻上就會減少一塊磚。他把喬布斯叫進辦公室，在自己的小黑板上畫出了草圖，然后叫他去設計。布什內(nèi)爾告訴他，如果使用的芯片少于50個，那么每少用一個，就會有一筆獎金。布什內(nèi)爾心里清楚喬布斯并不是一個杰出的工程師，但是他猜測，喬布斯會招來總在附近晃悠的沃茲尼亞克，他猜對了?！拔野堰@看作是買一贈一，”布什內(nèi)爾回憶道，“沃茲是個更加優(yōu)秀的工程師?！?/p>

當喬布斯邀請沃茲幫忙，并提出兩人平分收入的時候，沃茲很興奮?！斑@是我人生中接到的最美妙的一次邀請，我可以真正設計一款人們會用到的游戲?！彼貞浾f。喬布斯說任務必須在4天內(nèi)完成，并且要使用盡可能少的芯片。喬布斯沒有告訴沃茲，截止日期其實是自己定的，因為他需要趕去團結(jié)農(nóng)場幫忙迎接蘋果豐收。他也沒有提到少用芯片會有獎金。

“這樣的一款游戲需要耗費大多數(shù)工程師幾個月的時間，”沃茲回憶說，“我覺得我肯定完成不了，但史蒂夫讓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庇谑撬舆B4天沒有睡覺，完成了任務。白天在惠普上班的時候，沃茲就在紙上畫設計草圖。下班之后，匆匆吃上一頓快餐，他就會趕到雅達利，在那兒待一晚上。沃茲尼亞克在設計的時候，喬布斯就坐在他左邊的凳子上，將芯片布線到電路板上?！笆返俜驌v弄電路板的時候，我就玩我最愛的賽車游戲《極速賽道10》(Gran Trak 10)?！蔽制澞醽喛苏f。

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真的在4天時間里完成了任務，而且沃茲只用了45塊芯片。雖然后來對此事的描述有多個版本，但在多數(shù)版本中，喬布斯只給了沃茲基本酬金的一半，而節(jié)省5枚芯片得到的獎金被他獨吞了。直到10年以后，沃茲尼亞克才知道喬布斯得到獎金的事情 [他看到了一本講述雅達利公司歷史的書《咔嚓》(Zap)中的故事]?！拔蚁胧返俜蛐枰枪P錢，他只是沒有告訴我事實而已?！蔽制澓髞碚f道。當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停頓了很長時間，他也承認這事讓他很痛苦?！拔蚁Ｍ敃r能對我實話實說。如果告訴我他需要那筆錢，他應該知道我肯定會把錢給他的。他是我的朋友，幫助朋友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睂ξ制澞醽喛藖碚f，這件事展現(xiàn)了他們兩人性格上的差異?！皩ξ襾碚f，道德總是很重要的，我直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他明明收到了那筆獎金，卻告訴我他沒有拿到?！彼f，“但你也知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p>

10年之后，這個故事被報道了出來，喬布斯給沃茲尼亞克打電話否認?！八嬖V我他不記得做過這事，如果他做過這種事的話他應該會記得，所以他應該沒有做過。”沃茲回憶說。當我直接詢問喬布斯的時候，他很反常地變得很安靜，很遲疑?！拔也恢滥切﹤餮远际菑哪膬好俺鰜淼模彼f，“我拿到的錢，分了一半給他。我跟沃茲之間一直都是這樣的。沃茲1978年起就不再工作了，1978年之后他就再沒做過任何工作。但他在蘋果的股份還是和我一樣多?！?/p>

會不會眾人的記憶都混亂了，喬布斯真的沒有少付沃茲錢呢？“有這樣的可能，我的記憶全是錯的、混亂的?！蔽制澑嬖V我，但停頓了一會兒之后改口了，“但不是這樣的，我記得這件事的細節(jié)，那是張350美元的支票?！彼椭Z蘭·布什內(nèi)爾以及阿爾·奧爾康都進行了復核。“我記得我跟沃茲談論獎金的時候，他很不高興?！辈际矁?nèi)爾說，“我說是的，你們每省下一枚芯片都會得到一筆獎金，然后他就搖了搖頭，咂了咂嘴。”

不管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沃茲后來都堅持說，這件事情不值得再討論了。他說，喬布斯是個復雜的人，善于耍手段只是展現(xiàn)了那些助他成功的諸多特性中的陰暗面。沃茲尼亞克永遠不會那樣，但正如他所說，他也永遠創(chuàng)建不了蘋果公司。“我寧愿讓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當我再三提起這件事時，他如此回答我，“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就評判史蒂夫?！?/p>

雅達利的這段經(jīng)歷幫助喬布斯塑造了商業(yè)和設計之路。他非常欣賞雅達利“投入硬幣——躲開克林貢人”這樣的游戲簡潔性和用戶友好性?！澳欠N簡潔性影響到了他，讓他成為了一個十分注重產(chǎn)品的人?！绷_恩·韋恩這樣說道。喬布斯還吸收了諾蘭·布什內(nèi)爾那股強勢的態(tài)度?！爸Z蘭是不允許別人對他說不的，”奧爾康說，“史蒂夫最初以為這樣才能做成事情。諾蘭從不會謾罵別人，史蒂夫有時候會。但他有同樣積極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讓我懼怕，但它確實能辦成事情。在這一方面，諾蘭稱得上是喬布斯的導師?！?/p>

布什內(nèi)爾也同意這一說法。“企業(yè)家身上有一種很難描述的氣質(zhì)，我在喬布斯身上看到了那種氣質(zhì)，”他說，“他感興趣的不僅僅是工程技術，還包括商業(yè)方面的一些東西。我教他，如果你表現(xiàn)得好像你能做某件事，那就能起作用。我告訴他，你裝得好像自己掌控了一切，別人就會以為你真的掌控了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