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逼宮蔣介石 幻想南北朝
老蔣的老本丟得差不多,再搞不下去了。我們要老蔣下野,德公上臺,和共產黨談和,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北讓共產黨去搞,長江以南由我們來搞。
——白崇禧
我想做到劃江而治,共產黨總滿意了吧?只要東南半壁得以保全,我們就有辦法了。
——李宗仁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毛澤東
“黃鶴樓上看翻船”
1948年10月以后,淮海上空戰(zhàn)云密布,徐州四周大軍云集,中國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場軍事決戰(zhàn)即將在此拉開帷幕。

國民黨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被公認為是一個不稱職的戰(zhàn)區(qū)指揮官
10月11日,毛澤東做出了發(fā)動淮海戰(zhàn)役的戰(zhàn)略決策。為阻止國民黨兩大軍事集團——劉峙集團與白崇禧集團協同作戰(zhàn),劉伯承命令中原野戰(zhàn)軍第2縱隊、第6縱隊、陜南軍區(qū)第12旅和桐柏、江漢兩軍區(qū)部隊大造聲勢,偽裝主力迷惑白崇禧。要求第2縱隊等部“拉住張淦兵團向西”,要求第6縱隊等部“將黃維兵團引向西去”。劉伯承的聲東擊西、調虎進山之計果然奏效。“小諸葛”白崇禧又一次上當了,白氏誤以為劉伯承犯了分兵之忌,給了他以重兵圍殲之機。因此,嚴令張淦兵團和黃維兵團“窮追到底”。張淦和黃維不敢抗命,一個向南深入大洪山,一個向西深入伏牛山,艱苦跋涉于崇山峻嶺之間,離開交通線越來越遠。這就遲滯了白崇禧部隊東援劉峙集團的可能性,有力地配合了華東野戰(zhàn)軍在淮海戰(zhàn)役第一階段對黃百韜兵團的圍殲戰(zhàn)。
1948年10月22日,何應欽召集顧祝同、蕭毅肅、劉斐、郭汝瑰等人開會,討論中原戰(zhàn)場作戰(zhàn)計劃。會議估計中原會戰(zhàn)將在徐州方面舉行,并且判斷人民解放軍中原野戰(zhàn)軍有協同華東野戰(zhàn)軍打大戰(zhàn)的可能,而國民黨軍分屬徐州、華中兩個“剿總”指揮,且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又是一名“既無辦法又無決心”的福將[1],不堪擔此重擔,因而主張由白崇禧統一指揮徐州、華中兩個集團,并要求黃維兵團東開阜陽、太和、上蔡地區(qū),以配合徐州方向的作戰(zhàn)。何應欽、顧祝同隨即批示國防部第三廳連夜擬訂方案,由郭汝瑰帶到北平向蔣介石請示。臨行前,顧祝同再三叮嚀郭汝瑰:“要報告總統,白健生統一指揮是暫時的,會戰(zhàn)結束后,華中‘剿總’和徐州‘剿總’仍分區(qū)負責。”[2]
10月23日,郭汝瑰趕到北平圓恩寺見蔣介石,郭呈出計劃,并扼要報告后,蔣表示:同意白崇禧統一指揮華中、徐州兩“剿總”的部隊。在蔣指示完畢后,郭汝瑰按照顧祝同的叮嚀,向蔣說明,叫白崇禧統一指揮,只是暫時的措施。不料,蔣為表示對白崇禧的信任,以堅定的口氣說:“不要暫時指揮,就叫他統一指揮下去好了?!?sup>[3]
10月24日,何應欽電告武漢的白崇禧,由他統一指揮兩個“剿總”部隊。當天,國防部將此項作戰(zhàn)命令下達。
10月29日,蔣介石與何應欽又聯名發(fā)來電報,命令白崇禧統一指揮徐州“剿總”和華中“剿總”,到安徽蚌埠設立指揮機構。
10月30日,蔣介石由北平返回南京,囑何應欽用長途電話召白崇禧立即飛往南京,就中原統一指揮問題作進一步的洽商。當天下午4時,白崇禧帶領他的華中“剿總”第三處處長覃戈鳴和他的辦公室副主任楊愛瓊從河南信陽前線飛抵南京,5時赴國防部參加何應欽主持的會議。會上,白崇禧滿口答應統一指揮,并對華中“剿總”所屬部隊作了一些更動部署的建議。
會議結束后,白崇禧前往傅厚崗看望李宗仁,就時局交換意見。
10月31日上午,國防部繼續(xù)開會,不料當郭汝瑰報告完徐州“剿總”兵力部署情況后,白崇禧卻幡然變卦,堅決不肯統一指揮,并且說:“你們要我統一指揮,無非是為了調動第12兵團嘛!你們把第12兵團調去就是。”[4]
白崇禧一夜之間改變主張,當時頗令人費解。本來統一指揮是白崇禧以前所極力主張的。而這次又是出于何應欽的提議。何雖然是蔣介石的嫡系,但何、白因共同對付陳誠,關系相當接近,而且兩人在歷史上還有過同舟共濟、共渡難關的經歷。按常理,白崇禧不應該辜負何應欽的推薦。當時國防部的人推測:白的臨時變卦,不是白故意叫蔣介石出婁子,就是白怕蔣介石做成圈套,準備在會戰(zhàn)失敗時諉過于他。
那么,白崇禧突然變卦的原因何在?從現有的資料看,可能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可能是接受了幕僚的建議。根據白崇禧的作戰(zhàn)處處長覃戈鳴回憶,當白崇禧去參加何應欽召集的軍事會議時,覃戈鳴本人去了國防部第三廳第二處了解華東方面的情況,他看到徐州“剿總”的十字架陣(國民黨軍主力擺在以徐州為中心的津浦鐵路和隴海鐵路沿線上形成“死十字”),而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已經以優(yōu)勢的兵力在優(yōu)越的態(tài)勢之下先集中好了,隨時可以發(fā)動強大的攻勢,形勢非常緊張。何應欽要把華中“剿總”的第12兵團、第3兵團和王凌云的兩個軍都抽調到華東去參加“徐蚌會戰(zhàn)”。覃戈鳴計算兩地的行程后認為,華中“剿總”的這些兵團根本趕不上去,硬要趕上去的話,在途中被解放軍各個擊破的危險非常大。而且這些兵團調走后,武漢、宜昌就守不住了。因此,覃戈鳴向白崇禧建議,拒絕到蚌埠去統一指揮,飛回武漢再想辦法。白崇禧可能是接受了這一建議。[5]
第二,可能與美國支持李宗仁取代蔣介石的外交政策有關。原來,在蔣介石發(fā)動的反共內戰(zhàn)陷入絕境的時候,國民黨內部及國統區(qū)各在野小黨派、各階層人民要求停止反共內戰(zhàn)、呼吁和平的呼聲迅速高漲[6],當選后一直坐冷板凳的副總統李宗仁受此鼓舞,萌生了取蔣而代之,上臺一試身手的想法。他頻繁與美國駐華大使進行了接觸,以爭取他的支持。司徒雷登在1948年11月15日致美國國務院的報告中說:“李宗仁上星期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在長談中的主要意思是,委員長繼續(xù)留在這里,有悖國家的利益和人民的愿望。美國的態(tài)度對他有巨大的影響,他應該被告知,美國政府認為,如果他在軍事上徹底失敗之前,馬上離職,并在國家和政府中讓位給新的非共產領導人,那將是對人民最好的服務,而這些新領導人需要美國明確的支持,這將使人們能從華南和西南取得真正的支持,以便把共產黨阻止在長江以北。14日,副總統派了一個密使到我這里,重申他的看法,并確切地闡述了采取行動的緊迫性。如果任隨目前的形勢發(fā)展下去,他指出,他將失去現在所擁有的,或者在委員長自動離開后可能獲得的任何政治影響力,那么,他除了回廣西老家之外,別無選擇了。”[7]李宗仁直指蔣介石“是和平解決的唯一障礙”[8]。
1948年10月23日,司徒雷登已向國務卿提出了“換帥”的話題,即“我們可以勸告蔣委員長退休,讓位給李宗仁或者國民黨內的其他較有前途的政治領袖,以便組成一個沒有共產黨參加的共和政府,并且更有效地進行反共戰(zhàn)爭”。美國國務卿的正式答復是:“美國政府不能自居于勸告蔣委員長退休的地位,或推薦任何中國人作中國政府的元首。如果提供了這類意見,就要對由此而產生的新局面擔負責任,自然而然地將使美國政府不顧美國的切身利益如何,必須支持這個繼承的政權?!?sup>[9]
這是美國的公開政策聲明。但私下里,美國決策者們并不諱言蔣介石應當下臺的話題。當時的駐美大使顧維鈞在回憶錄中說:“在白宮討論外交政策的那批人認為委員長應該讓位,讓其他人設法治理中國。他們認為只要委員長在位,他們便對中國無能為力。他們屬意于李宗仁或其他任何人。他們并不十分反對委員長本人,而是反對他的親屬和周圍的人?!麄円笏ㄒ甙矗褐割櫨S鈞的同學凌道揚,他當時正與顧維鈞代表中國出席聯合國糧農組織會議。在此期間,凌道揚與在白宮工作的美國朋友多有接觸,從他們口中得知美國對華政策的內幕)寫一份李宗仁的履歷。他們給他的鮮明印象是,只有中國更換了領導人,美國才能給予援助……杜魯門曾告訴他的僚屬,他不喜歡和那位女人(引者按:指當時正在美國作秦廷之哭的宋美齡)打交道,中國大使完全可以照管中國在美國的利益。”[10]
根據美國國務院的指示精神,司徒雷登大使對即將上臺組閣的孫科委婉表示:“彼以美國大使之地位,雖不便發(fā)表意見,但以私人資格言,確實贊助和議運動?!?sup>[11]但在此之前,司徒雷登已派遣他的私人秘書傅涇波明確告訴孫科兩點:(1)美國政府希望蔣介石下野;(2)希望孫科的新內閣主和。[12]
李宗仁與司徒雷登的私人秘書傅涇波保持密切聯系,他不會不知道司徒雷登及美國“換馬”的這一意向。因此,當10月30日晚上白崇禧去看望李宗仁時,李很有可能向白透露了美國“棄蔣扶李”的計劃。因此,李、白打定主意要坐山觀虎斗,使蔣介石的嫡系部隊早日被殲滅,以便李宗仁早日上臺。事后,白還以一種說風涼話的口吻說:“五個月前,我要求統一指揮中原大軍,那時候老蔣為什么不答應呢?現在想重新部署兵力,已經來不及了!”[13]
白崇禧“存心要拆蔣介石的臺”,使蔣勃然大怒,惡向膽邊生,準備暗殺李宗仁及其他桂系首腦。蔣面囑國防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電召云南站站長、著名殺手沈醉兼程趕回南京。沈到南京后,蔣親自接見,布置任務,并鼓勵他一定要完成任務。蔣介石咬牙切齒地對沈醉說:“共產黨遲早總可以打敗,而內部的搗亂是比共產黨更難對付,所以只有采取這個辦法,好使內部統一起來一致對外。”蔣還說:“共產黨只有一個敵人,所以能打勝仗,我們卻有兩個、三個敵人,幾方面要對付,困難就多得多?!笔Y還一再說,這次行動是關系到黨國安危的大事,叫沈絕對不能泄露消息,一定要從速布置,只等他作出最后決定,便要絕對完成使命。沈醉受命后,制訂了多種可以立即致李宗仁于死地的辦法。只要蔣介石一示意,李宗仁就會死于非命。要不是蔣介石嫡系部隊在淮海戰(zhàn)役中全軍覆滅,白崇禧、李宗仁恐怕就有性命之虞了。[14]

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成員,自左至右依次為:粟裕、鄧小平、劉伯承、陳毅、譚震林
1948年11月6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中原野戰(zhàn)軍按照預定計劃發(fā)起淮海戰(zhàn)役。蔣介石清楚,這是他政治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賭博。因此,蔣介石在淮海戰(zhàn)場上集中了近80萬部隊,其中包括邱清泉的第2兵團、黃百韜的第7兵團、李延年的第6兵團、李彌的第13兵團、孫元良的第16兵團、黃維的第12兵團等,大多數是蔣介石的嫡系精銳部隊。
淮海會戰(zhàn)一開始,國民黨軍就被解放軍分割包圍,準備各個殲滅。白崇禧返回武漢后,先是令黃維的第12兵團回師確山,后又讓他參加南陽作戰(zhàn)。蔣介石怒不可遏,索性直接電令黃維按原計劃行動。黃維兵團東開后,被中原野戰(zhàn)軍包圍在以雙堆集為中心的東西長20華里、南北寬15華里的狹小地區(qū)內,形成一個嚴密的包圍圈。為解黃維之圍,蔣介石急忙電令白崇禧將張淦的第3兵團經潢川馳援。
當時,白崇禧正在接見湖北參議會的代表和幾位湖北的老先生,湖北參議會代表之一的胡楚藩記錄了這一幕:
白的隨從副官前來報告,說總統打電話來了。白說:“蔣先生來電話,看他講些什么。”要我們候一會。半小時后,白回到大廳。耿問:“蔣先生有什么好消息,可否見告一二?”白說:“淮海緊張得很,戰(zhàn)略部署有問題,要我調張淦兵團(第三兵團)前去支援徐州會戰(zhàn)?!蔽覀儐柊状饝獩]有?白說:“我沒有同意,我說張淦兵團不能抽出去。武漢是重鎮(zhèn),萬一發(fā)生問題,誰負責任?蔣先生說,如果徐州失利,將整個瓦解!抽調后,萬一武漢發(fā)生問題,不要你負責。我對蔣先生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很失望?!?sup>[15]
蔣介石無奈,只好舍近求遠,急令調駐鄂西的第14兵團(司令官宋希濂)第20、第28兩個軍立即東開武漢集結,候船東下,當宋希濂到武漢時,白崇禧立即召見,對宋希濂說:“現在總統電召你們到南京去,一定是要調你這個兵團東下增援。這樣,武漢地區(qū)就僅剩下一個張淦兵團和魯道源、張軫、陳明仁等幾個軍而已。……你的部隊再調走,武漢地區(qū)就顯得更加空虛?!曹姟愐恪⒉袃蓚€野戰(zhàn)軍合起來兵力在100萬以上,他們還有許多地方武裝力量。把你的隊伍調去,恐怕也不能解徐州之圍,而且時間恐怕也來不及了?!?/p>
宋希濂明白白崇禧此番話的意圖,回答說:“現東北已全部被‘共軍’占領,平津亦岌岌可危。如目前在徐蚌一帶的主力再被消滅,恐欲求成為南北朝的局面亦不可得了。還是請總司令從全局著眼考慮問題。至于從我個人的情緒來說,我希望不要離開鄂西,尤其不愿把我的部隊分割使用,但目前總以救大局為主。”
白見宋不合作,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說:“這樣吧,明天你先到南京去,多了解一些徐州和黃維兵團方面的情況,如形勢已無法挽救,去亦無補大局,最好向總統及顧總長請求免調?!?sup>[16]
次日(12月1日)宋希濂飛抵南京,向蔣介石報告了白崇禧的動態(tài)。下午,國防部召開會議,專門研究第14兵團東調問題。會議決定將駐扎鄂西的部隊步行至沙市集中,由沙市乘小船至漢口,再從漢口換乘大輪船到浦口,然后再轉運蚌埠。會議責成主管運輸機關,盡最大努力來完成這個任務。
當第28軍首先開抵漢口時,白崇禧就不讓調,后經參謀總長顧祝同親自以電話疏通,白知道這個軍的人事和顧祝同有歷史淵源,才勉強同意調走。緊接著第20軍也開到漢口。白崇禧知道這個軍大多數系四川人,且官兵都有不愿東開的情緒,便唆使該軍軍長楊干才向國防部請求免調。同時白亦給國防部打電話,威脅說:“你們把部隊都調走了,武漢還要不要?”白命令運輸司令部,沒有他的命令,不許裝運。國防部一再以電報催促,白都拒不執(zhí)行,形成僵局。顧祝同派國防部第三廳長許朗軒飛漢口見白,并經許的老師徐祖貽(華中“剿總”參謀長)從中斡旋,白才勉強答應讓第20軍調走。
接著,蔣介石又令第2軍由漢口開往南京。第2軍轄3個師,共4萬人,全部美式裝備,戰(zhàn)斗力強,是蔣介石嫡系精銳部隊之一。為防止白崇禧阻撓,蔣親自致電第2軍軍長陳克非:“該軍向南京行進途中,如無我手諭或另有電令,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揮,亦不變更計劃,并應排除任何困難,直來南京。”[17]白崇禧聞訊后,立刻聲明:共產黨軍隊進攻襄樊,必須控制第2軍于宜城、荊門一帶,而以第79軍、第15軍向北采取攻勢。白還揚言:如果蔣必定要調走第2軍,則他呈請辭職。當第2軍先頭部隊到達漢口,正擬裝輪東運之際,白崇禧突然派其警衛(wèi)團將輪船看管起來,不許裝運。國防部的電報,顧祝同的電話都被白崇禧硬頂了回去。
這下可把蔣介石急壞了,便親自拿起電話同白崇禧通話。開頭雙方態(tài)度還好,但說來說去,白就是不松口,雙方態(tài)度愈來愈壞,蔣罵白不服從命令,白說:“合理的命令我服從,不合理的命令我不能接受。”雙方交鋒了幾十個回合,一次電話講了半個鐘頭,毫無結果。蔣介石氣得滿面通紅,將電話機使勁往桌上一摜,用他那寧波土話罵了一聲“娘希匹”。[18]
顧祝同、林蔚為避免與白崇禧公開決裂,經與蔣介石商量后,決定允許第2軍留1個師駐守宜城、荊門,其余部隊仍東運南京。當陳克非將國防部的決定向白崇禧報告時,白搖了搖頭,左手拍拍自己的腦殼,鼻子不斷發(fā)出哼哼之聲,然后以冷嘲熱諷的口氣說:“真高明,真高明,也真奇怪。”[19]
當白崇禧與蔣介石為調援軍而爭吵不休時,淮海戰(zhàn)場的國民黨軍已完全崩潰。國防部最后決定第2軍仍留華中,歸白崇禧指揮。對于白崇禧在淮海會戰(zhàn)中的表演,蔣介石的嫡系將領們指責他是“黃鶴樓上看翻船”[20],幸災樂禍。
在事隔多年后,陳立夫在回憶起這段往事時還是余怒未消:“在這個時候,敵人已從濟南打下來,那時候李宗仁桂系的軍隊在河南,假定他的軍隊能往東方(山東)推進,就正好撲向敵軍之背,他們就不敢南下,這在中國歷史上時??梢姷木謩荨耻娮陨綎|濟南進攻,而李宗仁桂系的軍隊卻按兵不動。除了按兵不動外,還對蔣公不客氣,白崇禧打電報來違抗命令,他們的目的是希望蔣公直屬部隊被打垮,剩下的就是他們的部隊了,所以他們的居心實在可恨?!?sup>[21]
在蔣介石的嫡系們看來,白崇禧及其桂系的居心確實“可恨”。但話說回來,即使白崇禧不抗命,將宋希濂的第14兵團乃至張淦的第3兵團全部調上去,也未必能夠挽回國民黨軍在淮海戰(zhàn)場失敗的命運,只是失敗的時間和形式不同罷了。
注釋
[1]曾有河南籍的國大代表問行政院副院長兼國防部長何應欽:“劉峙專打敗仗,怎么能拿出手,為什么又委以華東‘剿匪’總司令?看情形開封是非丟失不可了?!焙魏茈y置答,很不愉快地說:“那就很難說了。”見李錚:《開封失陷?在京豫人請援詳記》,《觀察》第4卷第19期,1948年7月3日。
[2]郭汝瑰:《淮海戰(zhàn)役中我所知道的蔣軍關鍵性決策》(上),《軍事歷史》1988年第6期。
[3]郭汝瑰:《淮海戰(zhàn)役中我所知道的蔣軍關鍵性決策》(上),《軍事歷史》1988年第6期。
[4]郭汝瑰:《淮海戰(zhàn)役中我所知道的蔣軍關鍵性決策》(上),《軍事歷史》1988年第6期。
[5]覃戈鳴:《華中“剿總”豫西秋季攻勢之失敗經過》,《文史資料存稿選編?全面內戰(zhàn)》中冊,第735頁。
[6]詳細情況可參見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第434,433—434,439,439頁。
[7]詳細情況可參見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第434,433—434,439,439頁。
[8]詳細情況可參見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第434,433—434,439,439頁。
[9]《中美關系資料選輯》第1輯,第327—328,330,331頁。
[10]《顧維鈞回憶錄》第6分冊,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591頁。
[11]《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1948年12月22日條,轉引自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第437頁。
[12]《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1948年12月22日條,轉引自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第437頁。
[13]程思遠:《白崇禧與蔣介石之間》,《人物》1985年第6期。
[14]具體細節(jié)參見沈醉:《蔣介石陰謀暗殺李宗仁的內幕》,《軍統內幕》,中國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第181—185頁。
[15]胡楚藩:《我所親歷的湖北“和平運動”》,《湖北文史資料》第1、2輯合訂,第149—150頁。
[16]宋希濂:《淮海戰(zhàn)役期間蔣介石和白崇禧的傾軋》,《文史資料選輯》第21輯。
[17]陳克非:《我從鄂西潰退到入川起義的經過》,《文史資料選輯》第23輯。
[18]宋希濂:《淮海戰(zhàn)役期間蔣介石和白崇禧的傾軋》,《文史資料選輯》第21輯。
[19]陳克非:《我從鄂西潰退到入川起義的經過》,《文史資料選輯》第23輯。
[20]陳克非:《我從鄂西潰退到入川起義的經過》,《文史資料選輯》第23輯。
[21]陳立夫:《成敗之鑒:陳立夫回憶錄》,第362—363頁。
組織五省聯盟逼蔣下臺
蔣介石在軍事上的慘敗,使精明的美國人終于做出了拋棄“盟友”的決定。1948年12月1日,蔣介石派夫人宋美齡飛赴華盛頓,向山姆大叔作“秦廷之哭”,要求美國援助30億美元,以3年為期。[1]但宋美齡的眼淚沒有能夠打動山姆大叔的惻隱之心。美國政府在評估局勢后得出的結論是:“除非美國軍隊實際參加作戰(zhàn),任何數量的軍事援助,都不能挽救目前更趨惡化的形勢,大家對不可能使用美國軍隊來作戰(zhàn)這一點表示同意之后,一致獲得結論:中國或美國沒有充分的時間來采取挽救這個軍事形勢的軍事步驟?!?sup>[2]因此,美國政府拒絕繼續(xù)援助蔣介石。
與此同時,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個人更是直截了當地建議蔣介石交出軍政大權,成立陸海空軍總司令部,以何應欽任總司令,負責軍事;李宗仁代理總統,負責政治。
蔣接受司徒雷登的建議,命參謀長林蔚擬定陸??哲娍偹玖畈拷M織條例。對于蔣的這種安排,何應欽鑒于蔣歷來“處處掌握不放”的習慣,即使做了陸??哲娍偹玖睿彩恰巴綋硖撁?,所以堅決拒絕受此項職務。[3]12月26日,何辭去國防部長職務后,即躲到上海江灣軍醫(yī)院治病去了。隨后有部下到醫(yī)院來看他,何應欽很憤慨地說:“我不配當孤臣孽子,只有陳誠才談得上?!?sup>[4]由于何應欽堅決拒絕擔任擬議中的陸??哲娍偹玖?,蔣介石不得不考慮其他辦法。
為了給蔣介石施加壓力,白崇禧起初準備要宋希濂、陳明仁、李默庵、霍揆彰等黃埔系將領聯名出面要求蔣介石下臺。在1948年12月17日或18日上午,白崇禧將正在武漢的宋希濂找到他的辦公室,很嚴肅地對他說:“現在的形勢已經變得更壞,黃維兵團10多萬人已被全部殲滅。這樣,‘共軍’的力量更增大了。杜聿明所率的3個兵團恐也不可避免地會遭到消滅。華北方面,天津已被‘共軍’占領,在北平附近的傅作義部已成甕中之鱉,被消滅只是時間問題??梢哉f,已經沒有什么兵力可以再進行決戰(zhàn)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同中共恢復和談,利用和談以爭取時間,在長江以南地區(qū)編練新軍一二百萬人。如能做到這一點,還可與‘共軍’分庭抗禮。否則這個局面是很難維持下去的了。但要想同中共恢復和談,必須請蔣先生暫時避開一下,才有可能。現華中地區(qū)屬于黃埔軍校系統的部隊大部分都掌握在你手里。你如能和陳明仁、李默庵、霍揆彰等會商一番,然后由你領銜電蔣先生力陳不能再戰(zhàn)的理由,請蔣先生暫時休息一下,我想他一定會很重視你們的意見的?!?sup>[5]
白說完后認真地注視著宋希濂,并問他的意見怎樣。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重大問題,宋希濂顯然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為了緩和緊張氣氛,他這個平時不會抽煙的將軍,向白崇禧要了一支煙使勁地吸著。沉思了一會兒,宋希濂答復說:“總司令對戰(zhàn)局所作的分析和判斷,我是完全同意的。同共產黨進行3年戰(zhàn)爭的結果,我們是被打垮了,稍為有點頭腦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我們是沒有力量再進行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了。同中共恢復和談,利用和談以爭取時間的辦法,當然很好,我也很贊成??偹玖顕谖衣摵详惷魅省⒗钅?、霍揆彰等勸蔣先生下野,本應遵辦,但我考慮到:(一)我們和蔣先生有20多年的師生關系,這樣做,在道義上恐怕說不過去;(二)我們是他的部屬,這樣做,從軍紀上來說,恐怕不大好;(三)陳明仁等是否同意這樣做,還沒有把握?!?/p>
白崇禧說:“軍紀問題、道義問題都是應該考慮的,但目前以顧全大局為主。如能用和談的辦法使我們獲得喘息的機會,不至于被中共完全消滅,得以保存一部分力量并積極培養(yǎng)新的力量,則事尚可為。這樣做,正是愛護蔣先生,不要過分地從小節(jié)上考慮問題。”
宋希濂還是不同意這樣做,于是他向白崇禧建議道:“我們能不能運用一些民意機關,例如參議會等,由他們出來表示意見?”
白崇禧說:“這當然是要做的,但恐作用不大?!?/p>
隨后白就蔣介石任用非人,指揮錯誤,以及政治上、經濟上搞得一團糟,等等,進行了尖銳的批評,幾乎整整地說了兩個鐘頭。最后仍回到主題上來,以帶有幾分脅迫性的語言要宋希濂照他的意思去做。
宋希濂說:“這個問題關系較大,請讓我好好考慮一番再說?!?/p>
時已中午12時,宋希濂向他告辭。離開白的寓所后,宋希濂沒有回家去吃午飯,便徑直到華中“剿總”政務委員會秘書長袁守謙那里去(袁守謙實際上是蔣介石安插在武漢偵察白崇禧動態(tài)的),把今天與白崇禧的談話告訴他,由他負責向蔣報告。宋希濂與袁守謙交換意見后,認為局勢嚴重,為防止白崇禧采取激烈行動,宋希濂決定不辭而別,當天下午就離開武漢回到鄂西去。[6]
蔣介石在內外交困的局面下,也知道自己干不下去了,不得不考慮再來一個“以退為進”,“給廣西派一個自己試驗的機會”[7]。
在孫科組閣前后,蔣介石即對孫科表示:“內閣組成之后,由你們去研究,如果大家認為一定要和平的話,我也可以考慮的。”[8]
12月4日,蔣召見他的拜把兄弟吳忠信,要他準備接替吳鼎昌當總統府秘書長,為李宗仁代理總統牽線搭橋。蔣對吳說:“觀察最近內外情形,我干不下去了。我走開后,勢必由李德鄰來過渡,你的任務是拉李德鄰上轎。等到任務完成,去留由你決定?!?sup>[9]
幾天后,蔣介石派張群、張治中、吳忠信三人前往李宗仁官邸,就蔣的下野問題與李宗仁作初步商洽。經過兩次會談,雙方達成四點非正式的協議:(1)蔣總統為便于政局的轉變,主動下野;(2)李副總統依法代行總統職權,宣布和平主張;(3)和談由行政院主持;(4)和談的準備:(甲)組織舉國一致的內閣,其人選另行研究;(乙)運用外交,特別加強對美、英、蘇的關系,以期有利于和平的實現;(丙)主動爭取不滿政府與主張和平的政治團體及民主人士,共同為致力和平而努力。以上幾項協議由吳忠信帶回給蔣核閱,蔣看后怫然作色曰:“去便去耳,我一走開就算了,為什么要有協議,提出如許多的條件呢?”[10]
加之,此時杜聿明集團被解放軍圍困于徐州地區(qū),正在請求援救,蔣也不忍心于此時撒手而去,于是下野之議無形中暫時停頓了下來。
自吳忠信等人帶去協議后,李宗仁急欲上臺的心情已是按捺不住。然而,等了半個月,蔣之“引退”尚無確切消息,李宗仁總是牢騷滿腹。
一向好沖動的白崇禧終于沉不住氣了,他譴責說:“國民黨北伐以來的家業(yè),都給蔣介石一人快敗光了,難道他真要搞到家光業(yè)盡才放手嗎?現在還保有半壁山河,真能與民更始,還有可為?!?sup>[11]白還揚言:“如果局面還是這樣不死不活,我要將軍隊拉回廣西再說。”[12]
為給蔣施加壓力,白崇禧決定利用華中地區(qū)的“民意”。白崇禧派李品仙找到一貫反蔣的辛亥革命老人李書城,誠懇地邀請他出來領導華中地區(qū)的反蔣和平運動。李書城隨即與湖北參議會主張和平的參議員周杰等商量,白崇禧的要求與湖北人民謀求避免戰(zhàn)禍延及湖北的主張一拍即合,于是他們決定推湖北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辛亥革命老人張難先出來,發(fā)起和平運動。李書城又應白崇禧的要求,親自前往湖南長沙與程潛聯絡,共同發(fā)起和平運動,聯合倒蔣。“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首先在武漢成立,隨后華中地區(qū)各省也先后成立了此類組織。
在華中地區(qū)的和平運動有點眉目后,白崇禧派鄧漢翔作為他的代表前往南京見張群、吳忠信,希望張、吳勸蔣速速下臺。蔣于22日對張、吳表示三點意見:(1)如果要他辭職,必須先有安國保民及不受中共欺詐的辦法;(2)繼任者必須有切實準備,并須正式交替;(3)對前方被圍之部隊,必須救援出險。果能如此,他愿意辭職。[13]
12月24日,白崇禧通過湖北省主席張篤倫邀請湖北省參議會代議長艾毓英與李書城談話,白氏首先分析了國內局勢,然后對艾、李說:“戰(zhàn)爭已不能再打,國共雙方如不講和,國家即無辦法?!?sup>[14]白還對艾毓英說:“我同你分工負責,你用議會發(fā)表通電,呼吁和平,表示人民意愿;我用軍事力量嚴密戒備,以保證絕對安全?!?sup>[15]白并授意廣西參議會議長蔣繼伊同湖南、湖北、河南、江西等省議會聯系,共同發(fā)動“和平運動”。
與此同時,白崇禧在招撫蔣介石嫡系宋希濂等人失敗后,轉而策動國民黨元老、長沙綏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潛及華中“剿總”副司令兼河南省政府主席張軫,得到他們的響應。
12月24日,白崇禧領銜發(fā)表致蔣介石的“亥敬電”:
民心代表軍心,民氣猶如士氣,默察近日民心離散,士氣消沉,遂使軍事失利,主力兵團損失殆盡,倘無喘息整補之機,整個“國軍”,雖不辭任何犧牲,亦無救于各個之崩潰。當茲國家危急存亡之秋,不能再有片刻猶豫之時,故敢不避斧鉞,披肝瀝膽,上瀆鈞聽,并貢芻蕘:(一)先將真正謀和誠意,轉知美國(電話加英國),請美國出而調處;或征得美國同意,約同蘇聯共同斡旋和平。(二)由民意機關向雙方呼吁和平,恢復和平談判。(三)雙方軍隊應在原地停止軍事行動,聽候和平談判解決。以上所陳,伏乞鑒核察納,并望乘京滬平津尚在“國軍”掌握之中,迅作對內對外和談布置,爭取時間;若待兵臨長江,威脅首都,屆時再言和談,已失去對等資格,噬臍莫及矣。[16]
在白崇禧的帶領下,武昌辛亥首義同志會于12月27日率先通電全國,稱:“兵連禍結,生靈涂炭,武漢為革命發(fā)祥地,故敢作第三次首義之舉?!辈⑻岢觯海?)雙方停戰(zhàn),國事留待國人公決;(2)華中方面擁護白總司令,并首先罷兵,另循政治途徑解決。[17]
12月29日,湖北省參議會召開大會,通過呼吁和平通電,一致蔣介石,一致毛澤東,交由湖北省主席張篤倫轉交白崇禧代為發(fā)出。
致蔣介石電如下:“南京蔣介石先生:曩者抗日之戰(zhàn),舉國踔厲,人無分于朝野,地無殊于南北,群以必勝決心,爭取最后之勝利,財殫力竭,猶復再接再厲。蓋為伸張民族之正義,保障人類之和平。不意復員未久,鬩墻禍作,惡戰(zhàn)苦斗,此伏彼起,肝腦涂地,積之可以為山,膏血原野,匯之可以成渠。即幸在所謂后方,而服役服工,征實征借,商賈輟其貿遷,百工廢其勞作,國家元氣斫喪殆盡,國際地位低落不堪。如戰(zhàn)禍繼續(xù)蔓延,不立謀改弦更張之道,國將不國,民亦不民,民族前途,可勝危懼!萬懇遵和平救國之遺訓,循政治解決之常軌,易干戈為玉帛,化災戾為祥和。使國脈得以延續(xù),民命得以保全。本會代表民意,責在盡言?!?sup>[18]
致毛主席電略謂:“延安毛潤之先生:國家之進步,端賴建設;建設之基礎,在于和平。吾國自復員以來,戰(zhàn)禍連年,未遑小休;如戰(zhàn)爭長此遷延,則民力日竭,國命日危,將何以適應世界之危局,培養(yǎng)國家之元氣。先生軫念國家,志切解放,際茲民生憔悴,國步阽危,萬懇循政爭之常軌,察民心之趨向,本悲憫之初衷,定和平之大計,停止戰(zhàn)爭,恢復和談?!?sup>[19]
上述兩個電報是由賀有年為主、談瀛為助起草的。修改后再送白崇禧過目。白為了加重語氣,還在致蔣的電報原稿上親手加上了“國將不國,民亦不民”兩句。此電于1949年1月3日見報。
接著華中其他省份也先后發(fā)出了響應湖北參議會的通電。30日,湖南省主席程潛、河南省主席張軫通電響應湖北省參議會的“艷電”。張軫在電報中要求蔣介石“迅即下野,以利國共和談的進行”。[20]
白崇禧的“亥敬電”是發(fā)給蔣介石的親信張群、張治中轉交的,二張收到后立即約吳忠信一起研究,他們3人一致認為,不論白崇禧的意圖如何,在軍事大敗、外交失策、內部分裂、財政崩潰的情況下,蔣確非下野不可,便拿了電報去和蔣談。一連談了10天,每天有談一次或二三次的,最后蔣同意下野,由李宗仁繼任。[21]
蔣介石也確實做好了下野的準備,他于12月26日、27日、28日一連打了3個電報給在美國尋求援助的宋美齡,告以因為桂系的逼迫,他準備于月底下野回老家,催促夫人立即回國,以便與他一道回奉化老家。[22]
另據檔案資料顯示,1948年12月28日,桂系謀士黃紹竑提出了一個關于蔣介石下野與和談的方案,其內容如下:
一、蔣先生以俯察輿情,顧全國本,不失其歷史立場,主動下野。
二、李先生依法繼承大任,宣布和平主張。
三、和談以內閣為主,但由大總統賦以全權。
四、和談事前準備:(甲)改組內閣,網羅全國和平民主人士充實和平陣容(陣容人選另案研究);(乙)發(fā)動全國民意,一致擁護和平主張;(丙)運用外交使美蘇英法對中國和平取得諒解,并予以支持;(丁)主動爭取香港方面為首之反政府政治團體,勿使為和平障礙。
五、和平宣布時,我方表示:(甲)撤銷以前頒布之戡亂命令,停止敵對行為;(乙)部隊主動撤離戰(zhàn)場(平津沽除外),彼此保持若干距離,以免沖突(軍事部署另案研究);(丙)釋放政治犯及戰(zhàn)俘。
六、和談時機宜主動迅速,務在平津失陷,蚌埠敵攻勢未發(fā)動之前。
七、和談地點以上海為宜,并作如下之準備:(甲)宣布上海為和平都市;(乙)軍事指揮機關及部隊撤離市區(qū),治安由警察維持;(丙)保證各黨各派的政治自由活動;(?。┮院推饺耸恐鞒质姓?/p>
八、和談條款方案研究。[23]
黃紹竑提出的方案經蔣介石過目,由張群、張治中、吳忠信代表蔣介石與李宗仁、黃紹竑討論后,對這個方案進行了修改,于12月30日形成了修正案,其內容如下:
一、蔣先生為便于政策之轉變,主動下野。
二、李先生依法代行總統職權,宣布和平主張。
三、和談由內閣主持。
四、和談事前準備:(甲)組織舉國一致之內閣,其人選另行研究;(乙)運用外交,特別加強對美蘇英之合作關系,以期對中國和平之實現獲得贊助;(丙)主動爭取過去不滿政府主張和平之政治團體及人士。
五、為保證和平談判之順利,軍事應有嚴密之部署,尤須鞏固軍心,團結一致。[24]
在李宗仁、黃紹竑與蔣介石的代表就蔣主動下野問題進行談判的時候,白崇禧不知出于何故,不知是為了給蔣介石施加更大壓力,還是不知道李宗仁、黃紹竑與蔣介石的代表談判的事實,白崇禧于12月30日又發(fā)出了“亥全電”,催促蔣介石當機立斷:“當今局勢,戰(zhàn)既不易,和亦困難。……顧念時間迫促,懇請乘早英斷,職意似應迅將謀和誠意告之友邦,公之國人,使外力支援和平,民眾擁護和平。對方如果接受,藉開困難之機:如黷武窮兵,殘民以逞,則國人不直所為,友邦亦將不扶助,所以怒我而惰寇也??傊?,我方無論和戰(zhàn),必須整個團結,方有生機,萬不可被敵分化,以蹈各個擊破之慘境。”[25]
12月31日,河南省參議會議長劉積學領銜在信陽發(fā)表痛斥蔣介石的公開通電(即“亥世電”),通電聲稱:“今大勢已去,猶戀戀不舍,血氣之倫,皆欲起而誅此獨夫,請即日引退以謝國人?!?sup>[26]這個通電措辭之嚴厲,前所未有,讓蔣再次受到強烈刺激。
這時,坐鎮(zhèn)南京的李宗仁也授意他的親信謀士甘介侯公開向新聞界亮出了他的“和平主張”?!耙弧⑹Y總統下野;二、釋放政治犯;三、言論集會自由;四、兩軍各自撤退30里;五、劃上海為自由市,政府撤退駐軍;并任命各黨派人士組織上海市聯合政府,政府與共黨代表在上海舉行和談?!备式楹畹热诉€提出:“總統下野后,由李副總統繼承大任。”[27]李宗仁則請張群、張治中、吳忠信出面,要他們“勸蔣先生下野”,并且威脅說:“且須從速,即于年前有所表示,否則恐不及矣?!?sup>[28]
李、白公然逼宮,使個性剛愎倔強的蔣介石惱羞成怒。自稱“平生不向任何壓力低頭”的蔣介石決定打消本月底前回鄉(xiāng)的念頭,打算繼續(xù)硬撐下去。
12月31日晚,蔣借公歷新年除夕的機會,邀請副總統李宗仁、五院院長及國民黨中常委等40余人到總統府聚餐。吃完飯,蔣介石命張群宣讀事先準備的文告。文告讀完后,張道藩、王世杰、谷正綱、谷正鼎、張厲生等紛紛發(fā)言,他們擔心文告發(fā)表后,“黨政及地方必然分裂”,“必致樹倒猢猻散”的局面,南京政府就會“立即解體”,他們痛哭流涕地進言。他們主張文告中蔣介石去處問題一段“必須刪除”。最后,蔣介石發(fā)言,稱“不必改,可即照此發(fā)出”。張道藩等人還想辯論,蔣聽得不耐煩,作色而起說:“諸位不要我下野,但盡做令我下野的事。”說罷,以手擊桌拂袖而去。[29]
1949年1月1日,蔣介石發(fā)表元旦文告。在這個文告中,蔣氏對自己的反共內戰(zhàn)政策和獨裁統治沒有絲毫的反省,把自己打扮成“愛好和平的天使”,并倒打一耙,把內戰(zhàn)的全部責任歸咎于中共,聲稱:“只要共黨一有和平的誠意,能作確切的表示,政府必開誠相見,愿與商討停止戰(zhàn)爭恢復和平的具體辦法;只要和議無害于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于人民的休養(yǎng)生息;只要神圣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與目前最低生活水準,則我個人更無復他求。中正畢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果能實現,則個人的進退出處絕不縈懷,而一惟國民的公意是從。如果共黨始終堅持武裝叛亂到底,并無和平誠意,則政府亦惟有盡其衛(wèi)國救民的職責,自不能不與共黨周旋到底。”[30]
這樣的文告與其說是求和,不如說是主戰(zhàn)。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評論說:“它是一篇外表冠冕堂皇的富于修辭的文章。其中含有一位權威的統治者對付麻煩的叛亂分子,予以那種寬宏的口吻。這里面卻沒有提到許多不愉快的事實:軍事力量的實際崩潰、最近的貨幣改革措施的失敗、幾乎是普遍的對和平的愿望,以及只要他在位一天,和平的沒有可能,等等?!?sup>[31]對于這樣一篇文告,中共方面理所當然地給予了嚴厲的批駁。[32]
1949年1月1日,蔣介石在總統府舉行元旦團拜會,蔣在致辭中警告那些主和派:“常言道:‘不能戰(zhàn),就不能和?!嗑褪钦f‘能戰(zhàn)才能和’?!F在所遺憾的是我們政府里面一部分人員受了‘共黨’惡意宣傳,因之心理動搖,幾乎失了自信?!笔Y還單獨找李宗仁到休息室談話,表示“自己當然不能再干下去了”,并要李轉告白崇禧,制止湖北、河南再發(fā)和平通電,“以免動搖人心”。
1月2日,蔣介石分別復電白崇禧與張軫[33],對他們的逼宮電表明態(tài)度,并對他們提出警告。蔣氏給白崇禧的電報說:“亥敬、亥全兩電均悉。中正元旦文告,諒荷閱及,披肝瀝膽而出,自問耿耿此心,可質天日。今日吾人既已傾吐精誠,重啟和平之門,假令‘共黨’確能翻然悔禍,保全國家之命脈,顧念生民之涂炭,對當前國是,能共商合理合法之解決,則中正決無他求,即個人之進退出處,均惟全國人民與全體袍澤之公意是從。惟言和之難,卓見已詳。如何乃可化除‘共黨’赤禍全國之野心,以達成保國保民之利?如何乃可防止共黨翻云覆雨之陰謀,以免戰(zhàn)禍再起之害?想兄熟慮深籌,必已有所策劃,甚冀惠示其詳,俾資借鏡。今大計雖已昭明,而前途演變尚極微妙,望兄激勵華中軍民,持以寧靜,藉期齊一步驟,鞏固基礎,然后可戰(zhàn)可和,乃可運用自如,而不為‘共匪’所算,則幸矣?!?sup>[34]
蔣介石的復電不僅對中共進行了惡意的攻擊謾罵,而且對白崇禧也是一副教訓的口氣,表明他已經沒有及時下野的打算。白崇禧收到這樣的答復,其氣憤可以想見。白崇禧不容許蔣介石繼續(xù)這樣拖下去。白不但沒有如蔣所希望的持以“寧靜”,而且態(tài)度更加“囂張”[35],華中地區(qū)對蔣的攻擊進一步升級。
1月3日,湖北省參議會通過三項決議:(1)通電擁護總統文告,并致電毛澤東呼吁和平。(2)通電各省,建議組織全國性之和平機構,督促政府與中共談判和平。(3)4日上午召集鄂省各機關法團首長及社會賢達舉行座談會,藉以號召一致響應和平運動。[36]
白氏親信,華中“剿總”政務處長田良驥及政委羅戡氛等在武漢發(fā)表談話,宣示白崇禧的政見:“(一)總統元旦文告,已重開和談之門,唯須總統下野,始能獲致和平,否則聯合政府之計劃難以實現。(二)總統(不)下野,不能泯除美國對華之成見,即美國對華之經濟援助,亦難擴大;且國民政府之政權,可能全部喪失,更失去于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中,配合美國與共產主義國有化家作戰(zhàn)之依據。(三)總統不下野,則國民黨內部始終不能革新,豪門巨室亦無法清除,將永遠不能與共產黨作政治競爭?!?sup>[37]這時武漢市面上已經有這樣的傳言:“蔣氏如再堅持不下野,白崇禧的部隊將退出武漢地區(qū),讓開長江一線給中共……”“如以政治方法不能成功,即以軍事行動達其目的?!?sup>[38]與華中相呼應,社會上“非蔣總統下野,美援不來!”“非蔣總統下野,則和談不能進行!”“蔣總統下野愈快愈好!”的呼聲也日益高漲。[39]
1月8日中午,張群與桂系的黃紹竑從南京飛抵漢口王家墩機場,白崇禧、張篤倫、張軫、徐祖詒等在機場迎接。張群來漢口前,曾于7日晚、8日晨兩次與蔣介石見面商談,商談的內容不詳。張群、黃紹竑等下機后即坐白崇禧的座車前往白氏官邸晤談并共進午餐,下午繼續(xù)商談。[40]
張、白會談的內容不詳,據蔣方的材料說,張群向白崇禧轉達蔣的兩點意見:“(一)余如果引退,彼對于和平,究竟有無確實把握?(二)余欲引退,必由自我主動。”張群還轉告蔣的話說:“可和而不可降,能戰(zhàn)而后能和?!卑壮珈硎?,他去年底發(fā)出的兩個電報,均主張備戰(zhàn)謀和,而不是無原則之妥協投降。[41]蔣實際上是對白崇禧提出警告。張群與白崇禧會談后,轉往長沙會晤長沙“綏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潛,程潛向張群表示:“中央與地方應意見一致,精誠團結。”[42]
1月11日,張群回到南京,向蔣呈交白崇禧的親筆信。蔣看完后隨即復電白崇禧,電報全文如下:
岳軍同志回京,接讀手書,對于和平進行及軍事準備,皆能見其遠大,無任感慰。惟此時我軍既處劣勢,外交運用,恐難有大效。要在吾內部能團結一致,苦撐到底,先要求其在我,而后乃能望友人之援助,此乃今日我國處境之基本要道。若我不能自立自助,則望外援之速來,是無異緣木而求魚。而吾人只要一本已往之精神,患難相共,始終不渝,則自立自助,不惟可能,而且其道甚多也。中以為長江以南之作戰(zhàn),“匪”我兩方今昔異勢,“匪”乃為客,我反為主,不患不能持久,亦不患不能制勝,惟要在吾人志氣不衰,精神堅貞,則最后勝利,仍必歸于公理與正氣之我方,此乃中確信無疑者也。倘茍有一線和平之希望,吾人必竭盡一切方法,以求得之。但必須要有代價,至少中華民國之國體與法統不能變更,軍民生活必有保障,共產主義不能代替我三民主義。茍能如此,則吾人求仁得仁,雖萬死亦所不辭,個人之得失榮辱,豈足縈懷?吾人今日皆成“共匪”之戰(zhàn)犯,其必欲得而甘心,如果“共匪”尚有絲毫信義,確能遵守上述各點,使國家民族與軍民皆能獲得真正和平之幸福,則一切犧牲皆所不計,戰(zhàn)犯待戮,更甘受如飴矣!諒兄亦不以余言為河漢耶?[43]
蔣介石的電報只字不提他下野的事,通篇都是不得要領的大話和牛皮話。蔣與李、白進行虛偽的周旋,玩的是拖延術,以此掩護他秘密迅速集中轉移國統區(qū)的黃金白銀運往臺灣作為重建小朝廷的資本。
至于白崇禧是否已經知道蔣介石的用意,現在還不清楚。不過,白崇禧既然已經與蔣介石鬧翻,要轉圜已經不許可了。而且白崇禧已通過張軫與中共接上了頭,中共方面要白崇禧早日明確表示態(tài)度。白崇禧認為“若待(中共)兵臨長江,威脅首都,則必失去對等資格”。[44]在與留漢口黃紹竑商談后,白崇禧決定在武漢另起爐灶,他計劃將李濟深與李宗仁接到漢口,撇開蔣介石,由李濟深主黨,李宗仁主政,白崇禧本人主軍,以湘、鄂、贛、豫、桂、皖等省為依托,單獨與中共議和。白崇禧對桂系干部說:“李任公(濟深)一向反蔣,他團結有一些民主力量,與共產黨也有交情,不如請他到武漢來主持政治,我們就專管軍事,這樣就不怕了?!?sup>[45]
白隨即花重金租了一架專機送黃紹竑去香港迎接李濟深到武漢“主持大計”。想利用李濟深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旗號,推翻蔣介石,然后與中共議和,“劃江而治”。但不巧的是,當黃紹竑抵達香港時,李濟深早已動身北上去了解放區(qū),準備參加中共召開的新政治協商會議,黃紹竑撲了一個空。但黃紹竑通過民革留守香港的負責人黃琪翔見到了中共的潘漢年,向他談了白崇禧的意圖。
對于白崇禧的另起爐灶的計劃,美國方面也表贊同。1月17日,司徒雷登大使輕車簡從秘密來到李宗仁私邸,商討救濟之策。這位大使極力贊同“必要時李宗仁離開南京,前往漢口,與白崇禧共謀和談大計”,并主動提供自己的座機,停在南京大校場,以備李隨時離開南京之用,漢口機場一再實行戒嚴。[46]
應白崇禧的邀請,湘、贛、鄂、豫、桂五省主席或其代表以及參議會議長齊集武漢,共商反蔣辦法。起初計劃由程潛、白崇禧領銜,以五省軍政長官的名義通電討蔣,公開打倒蔣介石。經與各代表研究后,認為這種做法不妥。因蔣仍有相當實力,如采用討蔣的辦法勢必造成分裂,致使力量削弱,與共產黨對抗的本錢就更小了,也不能代表整個國民黨與共產黨分庭抗禮。因此,仍決定以不破裂能維持表面團結為原則,以促成蔣介石下野,李宗仁上臺為目的。因此,各省代表同意此項主張,決定用五省參議會名義通電促蔣下野。[47]
1月20日晚,白崇禧在三元里官邸召集李品仙、劉士毅、李任仁、劉斐、邱昌渭、程思遠、韋永成、張任民等中上層桂系干部開會,商討討蔣通電的措辭問題。白崇禧在會上首先發(fā)言,他說:“這兩個月來,我們在武漢先后邀請湘、鄂、豫各省軍政首長和民意機關代表舉行會談,大家都同意由武漢發(fā)起一個倡導和談的運動,以期促成停戰(zhàn),實現和平,但因李德公在南京,我們不得不為他的安全設想,投鼠忌器,坐失良機。到了今天,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因為河南省政府主席張翼三(張軫)早就同中共中原野戰(zhàn)軍的劉伯承搭上了線,對方希望華中地區(qū)整齊步驟,共同行動。我過去總以時機尚未成熟為借口,要張翼三等候我從容布置,可是今天,張翼三來了,他說,對方催得很緊,不容我們再考慮了。張翼三并且表示,如果我們不干,他就單獨行動。因此,至遲到明天,我們必須有所表示。”[48]
蔣介石之所以遲遲不下野,明顯帶有賭氣的成分,他不能接受李、白的公然逼宮。所以,雖然面臨內外交因的形勢,但困獸猶斗的蔣介石甚至曾經一度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讓早已做好了暗殺準備的軍統特務殺手把李宗仁干掉,然后利用長江天險繼續(xù)頑抗下去。[49]
蔣介石權衡利害后,終于選擇了暫時下野的辦法。并抓緊進行人事調整,以便自己繼續(xù)在幕后操縱政局。繼1948年12月30日派陳誠為臺灣省政府主席后,他又派蔣經國為臺灣省黨部主任委員;1949年1月18日又任命湯恩伯為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朱紹良為福州“綏靖”公署主任,張群為重慶“綏靖”公署主任,余漢謀為廣東“綏靖”公署主任,陳誠兼臺灣警備總司令部總司令;1949年1月21日,蔣任命薛岳為廣東省主席,朱紹良兼福建省主席。蔣將自己的親信和心腹大員安置在關鍵職務上,用以其牽制即將上臺的李宗仁。
1月20日晚,正當白崇禧等桂系干部們在漢口商談時,白崇禧接到張治中從南京打來的長途電話,張告訴白:“蔣介石決定明天下野?!苯又?,李宗仁也給白崇禧打來長途電話,證實蔣介石決定下野的消息。白在電話中一再叮嚀李宗仁:“在蔣介石發(fā)表的下野文告中,應當援用‘憲法’第四十九條上半節(jié)的條文,對這一點不能有絲毫馬虎。”這就是說,蔣的“引退”,應當作為辭職,李宗仁上臺是繼任總統,而不是代理。
由于形勢急轉直下,于是桂系干部會議的內容也就隨之改變?yōu)椤暗鹿吓_以后,應當怎么干?”
白崇禧在做會議總結時提出三點建議:(1)李應當堅持援用“憲法”第四十九條上半段條文的規(guī)定,繼任總統,而不是代理總統。(2)必須改組行政院,準予孫科辭去行政院長,另推張治中組織一個和談內閣。(3)請何應欽出來幫忙,任以陸??哲娍偹玖?,由他指揮黃埔學生與桂系合作,共撐艱巨。白崇禧并指定程思遠、邱昌渭于次日飛往南京向李宗仁匯報。
果不出白崇禧所料,蔣介石在1月21日發(fā)表的“引退聲明”玩了些小花樣,該聲明援引《中華民國憲法》第49條下半段“總統因故不能視事時,由副總統代行其職權”的規(guī)定,由“李副總統代行總統職權”,并沒有白崇禧所預期的蔣介石辭職,李宗仁繼任總統的字樣。[50]

一九四九年二月二十二日,蔣介石第三次下野。圖為蔣氏在離開南京時與送行者話別
在漢口的白崇禧從廣播中聽到后,勃然大怒,打電話給李宗仁,要求設法補救。白并援引漢代開國皇帝劉邦對韓信說的那句老話說:“要做就做真皇帝,切不要做假皇帝!”事實上,李宗仁為此問題與蔣介石的親信吳忠信、張治中等進行了嚴正交涉,但都被蔣介石以權謀手段破壞了,已經有點心灰意冷。白崇禧對此不知情,在打給李宗仁的電話中還滔滔不絕,李宗仁不樂意聽,兩個人就在電話中爭吵起來。最后,李宗仁不客氣地說:“算了吧,你這一套我已經聽夠了,我不要聽了。”說完就把電話掛斷。自負的白崇禧受到這一頓搶白,面子上很難看。白、李感情的破裂,實以此為開端。
不久,美國大使司徒雷登的私人秘書傅涇波也匆匆趕來,以嚴肅的語氣轉達司徒大使的話:“蔣介石下野文告中,原有‘引退’字句,后來在下午的一個茶會中,由于兩個CC分子的反對,忽然被刪去了。這樣一來,勢必使李先生在將來執(zhí)行職權時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難。對此,他深愿以私人資格提請李先生特別注意。”[51]
至此,李宗仁始感到“名不正,言不順”的嚴重性,為自己上當受騙惱火。于是再次召來蔣的親信張群、吳忠信和張治中,要他們立即與蔣聯系,對“文告”進行修正。在李宗仁的堅持下,張群拿起電話與到了杭州的蔣介石通話。在張群轉達了李宗仁的要求后,蔣很痛快地答復:“遵照李副總統的意思修改文告,直至李副總統滿意為止。”李宗仁等滿以為大功告成。不料,次日早晨,各大報刊登的蔣介石的引退文告和李宗仁的文告都還是修改前的舊稿。李宗仁這才感到他又被蔣介石狠狠地玩弄了一把。[52]
李宗仁、白崇禧以武力逼宮,投井下石,“對蔣感情上刺激甚大”。[53]蔣在下野前夕,曾在日記中寫下了“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里”、“冬天飲寒水,雪夜渡斷橋”[54]等句子,由此不難看出蔣介石所受刺激之深。
1956年,蔣介石在臺灣出版了《蘇俄在中國》一書,對于桂系逼宮所產生的后果有如下的評論:“(民國)36年7月4日,政府下令動員戡亂之后,‘國軍’對個別戰(zhàn)役,如延安的收復,沂蒙山區(qū)的決戰(zhàn),山東半島的戰(zhàn)爭,乃至37年夏季的豫東戰(zhàn)役,都獲得勝利。到了(民國)37年10月以后,正值徐蚌之戰(zhàn)嚴重關頭,而一般社會乃至政府內部皆受‘共匪’滲透的影響,竟流行著一種口號,以為‘非蔣總統下野,則美援不來’,并且‘非蔣總統下野,則和談不能進行’,我乃不能不于(民國)38年1月21日引退。從此我大陸軍民就失卻了重心,于是政治局勢、社會秩序與人民心理,都受了‘共匪’無形的控制,而軍事作戰(zhàn)也就陷入無可挽回的頹勢?!?sup>[55]蔣氏將其反共內戰(zhàn)完全歸咎于桂系的逼宮,這是他掩飾自己失敗的不實之詞,不足為據。筆者認為,桂系的逼宮固然讓蔣氏丟了面子,但對蔣氏卻是有益無害的事情。假如桂系不逼宮,蔣氏一直坐在總統的位子上,那么在人民解放軍勢不可擋的凌厲攻勢下,蔣氏只有兩種可能,要么逃亡海外做寓公,要么成為解放軍的俘虜。而桂系逼宮的結果,李宗仁以第三者的姿態(tài)上臺,打著和平的旗號,促使中共不得不接受李宗仁作為談判的對象,從而放慢了人民解放軍進攻的步伐。金蟬脫殼的蔣氏,退到幕后利用這個機會積極營建臺灣小朝廷。所以,筆者認為,桂系的逼宮上臺在客觀上掩護了蔣氏營建臺灣,對蔣氏來說不僅無害,而且是有益的。
注釋
[1]參見韓信夫、姜克夫主編:《中華民國大事記》第5冊,第816頁。
[2]《中美關系資料選輯》第1輯,第327—328,330,331頁。
[3]《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4]曹天戈:《蔣軍殘余流竄云南被殲的經過》,《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55輯,第182頁。
[5]《鷹犬將軍——宋希濂自述》,第288,288—289頁。
[6]《鷹犬將軍——宋希濂自述》,第288,288—289頁。
[7]董顯光:《蔣總統傳》(3),第511頁。
[8]《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9]程思遠:《李宗仁先生晚年》,華藝出版社1996年第2版,第19,74,76,81,84,92頁。
[10]轉引自申曉云、李靜之:《李宗仁的一生》,第296—297,335頁。
[11]吳相和:《白崇禧在武漢解放前夕的陰謀活動》,《武漢文史資料》第1輯,第153頁。
[12]《華中和平運動真相》,《新聞雜志》1949年1月,轉引自申曉云、李靜之:《李宗仁的一生》,第297頁。
[13]詳細情況可參見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第434,433—434,439,439頁。
[1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白崇禧等策動“和平運動”情報》,《民國檔案》1989年第3期,第43,43,46,48頁。
[15]《武漢文史資料》第2輯,第59,62頁。
[16]詳細情況可參見朱宗震,陶文釗:《中華民國史》第3編第6卷《國民黨政權的總崩潰和中華民國時期的結束》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第434,433—434,439,439頁。
[17]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白崇禧等策動“和平運動”情報》,《民國檔案》1989年第3期,第43,43,46,48頁。
[18]賀有年:《湖北“和平運動”的片段回憶》,《湖北文史資料》第1、2輯合訂本,第144—145,145頁。
[19]賀有年:《湖北“和平運動”的片段回憶》,《湖北文史資料》第1、2輯合訂本,第144—145,145頁。
[20]《武漢文史資料》第2輯,第59,62頁。
[21]《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22]12月26日的電報如下:“蔣夫人:政局即有變化,關系在桂派而不在‘共匪’也。望愛速回國。兄中〇?!?2月27日電報如下:“蔣夫人:何日可回國?兄擬本月底回鄉(xiāng),甚盼吾愛能同行也。兄中〇?!?2月28日的電報如下:“蔣夫人:……不論某國政策是否好轉,兄決心月底回鄉(xiāng),不復改變,望愛注重,并望速即回國為盼。兄中〇。”轉引自臺灣《聯合報》1996年8月15日第1版。
[23]轉引自劉維開:《黨史會藏〈中行廬經世資料〉介紹》,臺北《近代中國史研究通訊》第28期,第153頁。
[24]轉引自劉維開:《黨史會藏〈中行廬經世資料〉介紹》,臺北《近代中國史研究通訊》第28期,第153頁。
[25]《白崇禧先生訪問記錄》下冊,第876頁。
[26]《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27]《蔣經國自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03頁。
[28]《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29]《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30]南京《中央日報》1948年1月1日第2版。
[31]《中美關系資料選輯》第1輯,第327—328,330,331頁。
[32]參見毛澤東1949年1月5日為新華社寫的評論《評戰(zhàn)犯求和》?!睹珴蓶|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
[33]蔣介石復張軫電報如下:“亥卅電悉。中之意旨,已詳見元旦文告。如‘共匪’確能悔過謀和,國家生存,民族生命,獲有保障,則固中寤寐以求,個人進退,自非所計。惟值茲千鈞一發(fā)之際,吾人如不能熟權利害,團結意志,而先自亂步驟。則適中‘共匪’分化之詭謀,將陷于各個擊破之慘局。須知今日之事,可和而不可降,能戰(zhàn)而后能和,國族之存亡系于是。兄等自身之安危亦系于是。中愛護袍澤,始終無間,尚望兄等深思熟察,共挽艱危,只須吾人信心堅定,則一切困難,當可克服?!睆碗姷恼Z氣比復白崇禧的電報更不客氣,完全是居高臨下的教訓口氣。臺北版《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別錄》,第378頁。
[34]臺北版《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別錄》,第377,381頁。
[35]《徐永昌日記》手稿本,1949年1月6日。
[36]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白崇禧等策動“和平運動”情報》,《民國檔案》1989年第3期,第43,43,46,48頁。
[37]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白崇禧等策動“和平運動”情報》,《民國檔案》1989年第3期,第43,43,46,48頁。
[38]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白崇禧等策動“和平運動”情報》,《民國檔案》1989年第3期,第43,43,46,48頁。
[39]《張群抵漢與白崇禧晤談》,1949年1月9日上海《申報》。
[40]《張群抵漢與白崇禧晤談》,1949年1月9日上?!渡陥蟆贰?/p>
[41]參見《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1949年1月8日條;《蔣經國自述》,第205頁;韓信夫、姜克夫主編《中華民國大事記》第5冊,第833頁。
[42]《張群報告鄂湘之行》,1949年1月15日上?!渡陥蟆?。
[43]臺北版《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別錄》,第377,381頁。
[44]《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45]黃紹竑:《李宗仁代理總統的前前后后》,《文史資料選輯》第60輯。
[46]梁升?。骸妒Y李斗爭內幕》,第53頁。
[47]張軫:《我與白崇禧搞五省聯盟的經過》,《新桂系紀實》下集。
[48]程思遠:《李宗仁先生晚年》,第36,39—40頁。
[49]負責暗殺李宗仁的著名殺手沈醉回憶說:“這個特別行動組最緊張的時候是1949年1月中旬,那時蔣介石正在考慮,是暫時退休由李宗仁代理以待美援或由張群去日本招募雇傭兵,還是干脆把李宗仁干掉繼續(xù)依靠長江天險拖下去。在那一段時間內,毛人鳳天天去見蔣介石,也天天叮囑我不要離開,要隨時做好一切準備,只等蔣一句話,就不管白天黑夜都得立即執(zhí)行。如李不出門,便到李的住宅去狙擊。毛人鳳還叫在南京電燈公司的兩個特務協助進行,借檢修變壓器,站在變壓器上用手提機槍從圍墻外面向李的寢室、餐廳等處射擊,并作好爬墻進院內狙擊的準備。狙擊手使用的子彈彈頭內都裝有最猛烈的毒藥,不管射中人身任何地方,都可引起血液中毒而無法救治。在布置開設的舊書攤內,也準備好了一支湯姆生機槍和幾顆炸彈。特別行動組還增調了幾個一貫干殺人勾當的特務,作好雙層布置,準備殺李后,把在南京的幾個桂系頭頭一起干掉。所以在這一兩個月里,我們一直處在緊張之中。1949年1月20日,毛人鳳找我去,叫我馬上結束這個組的工作,把所有的人交人事處另外安置,只把吳德厚、秦景川、王××三人帶到昆明去,準備為蔣去刺殺他想要殺掉的人。這年9月間,毛人鳳到昆明住在我家時,還一再提起這件事。他說,蔣介石時常后悔沒有在那個時候動手,留下了這一和他搗亂的禍根?!薄盾娊y內幕》,第183—184頁。
[50]蔣介石的引退聲明全文如下:“中正在元旦發(fā)表文告,倡導和平以來,全國同聲響應。乃時逾兼旬,戰(zhàn)爭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達到,人民之涂炭曷其有極?因決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戰(zhàn)消兵,解人民倒懸于萬一。爰特依據《中華民國憲法》第四十九條:‘總統因故不能視事時,由副總統代行其職權’之規(guī)定,于本月21日起,由李副總統代行總統職權。務望全國軍民暨各級政府,共矢精誠,同心一德,翊贊李副總統,一致協力,促成永久之和平。中正畢生從事國民革命,服膺三民主義,自十五年廣州北伐,以至完成統一,無時不以保衛(wèi)民族,實現民主,康濟民生為職志。同時即認定必須確保和平,而后一切政治,經濟之改進,始有鞏固之基礎。故先后二十余年,只有對日之戰(zhàn)堅持到底,此外對內雖有時不得已而用兵,均不借個人犧牲,一切忍讓,為國從事,此乃斑斑世所共見者。假令共黨果能由此覺悟,罷戰(zhàn)言和,拯救人民于水火,保持國家之元氣,使領土、主權克臻完整,歷史、文化與社會秩序不受摧殘,人民生活與自由權利確有保障,在此原則之下,以致和平之功,此固中正馨香禱祝以求者也。”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6冊補編,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517頁。
[51]程思遠:《李宗仁先生晚年》,第36,39—40頁。
[52]李宗仁在回憶錄中說:“細讀此兩項文告,以及蔣先生已允修改而中央社仍照原稿發(fā)表之各項安排,我覺得蔣先生之為人,至此危急存亡之關頭仍不忘權詐,一意要把我作木偶任他玩弄。最令人氣憤的是1月21日晚間,吳忠信竟以國民政府(引者按:應該是中華民國總統府)秘書長的名義,照上兩項文告的原意,通令全國各級軍政和民意機關知照。此項通令蓋有總統的大印,而我這位總統竟一無所知。我看到該通令后,便立即把吳忠信叫來,氣憤地說:‘禮卿兄,這份通令發(fā)出去,我為什么事先毫無所聞?’吳忠信說:‘這是蔣先生的意思,要我發(fā)出后再通知你?!艺f:‘蔣先生已經下野了,他還要指揮你發(fā)通令不讓我知道?’吳說:‘你是知道蔣先生的,蔣先生要我這樣辦,我又怎能不辦?’我說:‘禮卿兄,你這樣做未免太不夠朋友了!’事情發(fā)展至此,我才了解,一切都已由蔣先生安排好了。前晚的電話掛掉之后,他可能又另外打電話給張群和吳忠信,自食前言,重新安排,做到木已成舟再說。他知道我為人忠厚,不愿為此事鬧傷大體。他對我顯然是‘欺之以方’,諒我必會為大局而讓步的?!崩钭谌士谑?、唐德剛撰寫:《李宗仁回憶錄》下卷,第696—697頁。
[53]吳振漢:《國民政府時期的地方派系意識》,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版,第173頁。
[54]蔣經國:《我的父親》,第30、47頁。
[55]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6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574頁。
和平攻勢與南北朝的幻想
1949年1月24日,李宗仁宣誓就任代總統,從蔣介石手中接收了已經破碎的半壁河山。此時的桂系首腦們,可謂得意洋洋,雄心勃勃。
白崇禧早就毫不掩飾地對部下說過他的戰(zhàn)略意圖:“老蔣的老本丟得差不多,再搞不下去了。我們要老蔣下野,德公上臺,和共產黨談和,以長江為界。長江以北讓共產黨去搞,長江以南由我們來搞。”[1]
1949年2月6日,白崇禧托人帶給國民黨元老居正一封信,信中闡述了他對蔣介石下野后應對時局的全盤構想,信箋全文如下:
覺生先生道席:
月余以來,中樞遵循民意,蘄求和平,一再委曲求全,作最大忍讓,固已仁至義盡,乃中共迄無誠意接受和平,仍繼續(xù)其軍事進攻,而所提條款與廣播更多所挑剔,極盡壓迫侮蔑之能事。默察現實,和平前途荊棘尚多。我唯本能戰(zhàn)能和之旨,積極備戰(zhàn),始能應變。且無論和戰(zhàn),必須整體;倘如局部言和,實無異自取覆滅。當茲局勢艱危之秋,無論中樞與地方皆應統一意志,集中力量,上下一致,軍民一體,對內應革新陣容,收攬民心,對外則力求國際同情與協助,尤其爭取美援,庶能安渡難關,挽救厄運。茲因方主任委員子樵兄晉京,特托踵謁崇階,未盡之意,統托詳為面陳。敬請道安。
白崇禧謹肅。[2]
李宗仁也對人說過他的應付時局的腹案:“我想做到劃江而治,共產黨總滿意了吧?只要東南半壁得以保全,我們就有辦法了?!?sup>[3]
桂系大將夏威則更狂妄,揚言要“以黃河為界,雙方作政治比賽”。[4]
由此可見,桂系首腦們逼蔣下臺是有明確目的和戰(zhàn)略、政略意圖的。他們企圖通過和談,與中共“劃江分治”,夢想搞一個南北朝的局面,江南半壁江山由桂系來掌握。
對于桂系來說,要實現上述目的,最緊迫的莫過于與中共協商,先停戰(zhàn),然后進行和談。1月27日,李宗仁以代總統身份致電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表示對于毛澤東1月14日關于時局的聲明中提出的八項條件,“政府方面已承認可以此作為基礎,進行和談,各項問題,自均可在談判中商討決定”,“務望先生號召貴黨同志,共同迅速促成和談,即日派遣代表,商定地點,開始談判”。[5]
在此之前,白崇禧已于1月21日決定派遣黃啟漢作為他的私人代表飛往北平,先和中國共產黨中央取得聯系,及早開始和談。白要黃啟漢到北平后設法找到李濟深,邀請他到武漢來主持大計。為此,白崇禧于1月22日給李濟深寫了一封回信[6],讓黃啟漢轉交。白崇禧的回信原文如下:
任公賜鑒:
啟漢同志帶來手示,語重心長,至深感奮。禧對于革委會反帝、反封建、反獨裁、反官僚資本等革命主張,素表贊同,建立真正民主和平之中國,尤早具決心,只以過去處境困難,未能完成志愿。去歲華中軍民曾數以堅強語氣電蔣建議和平停戰(zhàn),并請其早日引退,以謝國人,旋更聯絡各方施以壓力,以掃除和平之障礙。茲蔣已去位,德公繼承艱危,決以最誠懇態(tài)度與中共進行和平談判,以堅確決心,掃除獨裁禍根,將來國是全由國人公抉擇。務懇我公鼎力協助,共奠和平,千萬生靈、民族生機,在此一舉。尤望大駕及革委會諸同志,早日蒞臨武漢或南京,指導一切。余托啟漢同志面報,此頌崇安。
白崇禧手敬啟。1月22日。[7]
22日下午,黃啟漢取道南京北上。在南京見了李宗仁。李宗仁對黃啟漢說:“當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要和共產黨取得聯系,要求解放軍停止進攻?!崩钭谌室步o李濟深寫了一封信托黃轉交,“希望李濟深從旁協助”。23日下午,黃啟漢與李宗仁的私人代表劉仲華北上,27日晚在北平見到中共負責人葉劍英,黃、劉兩人向葉劍英轉達了白崇禧和李宗仁的秘密口信,表示愿意以中共的八項條件作為雙方進一步談判的基礎。
28日,白崇禧再派李書城前往鄭州,與中共聯系。
對于李宗仁、白崇禧主導的“和談”攻勢,中共起初并不抱什么希望。早在1月14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針對蔣介石提出的五條和平條件,提出了異常嚴厲的八項條件。[8]1月15日,中共中央在向黨內解釋毛澤東的八條時指出:“我方提出之八個和平條件是針對蔣方五個條件的。蔣方有憲法、法統、軍隊三條,我方亦有此三條。蔣提保持國家獨立,我提廢除賣國條約;蔣提保持自由生活方式及維持最低生活為一條,我則分別提沒收官僚資本、改革土地制度兩條。此外,我方的第一條(懲辦戰(zhàn)犯)及第八條(政協、聯府、接收)是嚴正戰(zhàn)爭責任與不承認南京政權繼續(xù)存在,雙方的條件都是對方不能接受的,戰(zhàn)爭必須打到底。故與新年獻詞毫無矛盾,而給人民解放軍及國民黨區(qū)域被壓迫人民一個打擊國民黨的武器,揭露國民黨所提和平建議的虛偽性及反動性,望向黨內干部及民主人士妥為解釋。”[9]
2月間,以邱致中為首的“南京人民和平代表團”和由顏惠慶、章士釗、江庸3位德高望重的社會名流組成(邵力子以私人身份同行)的“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團”先后訪問北平后,中共對“聯桂反蔣”寄予了一定希望。因此極力催促李宗仁、白崇禧的代表劉仲容盡快從上海經武漢前線來北方,與中共中央負責人見面。
3月初,劉仲容從漢口北上時,白崇禧對劉仲容說:希望早日舉行和平談判,中共軍隊不要渡江。白崇禧還強調說:國民黨主力雖然已經被殲滅,但是還有強大的空軍和數十艘軍艦,如果中共硬要渡江,他們是會吃虧的。共產黨既然表示愿意和談,如果他們過了江,打亂了攤子,那就不好談了。白要劉仲容轉告:“見到毛先生時,你務必向他們陳明利害,把我這層意思同他們講清楚?!卑淄瑫r還給毛澤東和周恩來各寫了一封信,托劉仲容轉交。
3月下旬,劉仲容到達北平,毛澤東在香山別墅接見了他。當談到白崇禧極力希望解放軍不要過江時,毛澤東嚴正指出:“白先生要我們不要過江,這是辦不到的?!?sup>[10]
白崇禧在派代表與中共接洽和談的同時,還幾次三番打電報給中共中央,要求“先行停止軍事行動”,“以昭大信于天下”。對此,毛澤東于4月5日親自擬電以中共中央軍委總參謀部作戰(zhàn)部部長李濤的名義電告白崇禧,對他4月4日的電報作了如下的答復:
(一)支電敬悉。(二)劉仲容先生本日由平飛南京,并轉漢口,向李、白二先生轉達敝方各項意見。(三)我是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參謀部作戰(zhàn)部部長),因為貴方代表現在不在此,而許多事項又需及時通知貴方,以利合作,奉毛主席命直接和先生通訊倘荷同意,深以為幸。(四)支電所述立場系就貴方利益而言,但就人民利益而言,在貴方全部接受八項和平條件并經雙方協力在全國范圍內完全實現這些條件的時間內,要求人民解放軍停止前進是不合理的,因此是不可能的。白先生歷次公開言論,我們均不能同意。(五)但是為著和李、白二先生建立合作關系之目的,敝方愿意立即實行下列各項處置:(甲)安慶及其以西直至黃岡(不含)之貴方部隊,請迅即撤退,并限4月10日以前撤退完畢。(乙)黃岡、團風、倉子埠、黃陂、花園、孝感、漢川、蔡甸、黃陵磯一線及其以南地區(qū),包括漢口在內,暫由貴部駐防,維持秩序。該線以北以東各地之各部,望即向該線撤退。所有撤防各地,不得破壞。該線以西各地,暫維現狀。(丙)整個華中問題的處置,聽候雙方代表團談判解決。(?。┱埻ㄖ矐c及花園等處貴部負責人員,如遇敝方前線將領派員出來聯絡,請予接洽,勿生誤會。并希各該貴部派員至敝軍前線司令部取得聯絡。(戊)以上各點敝方業(yè)已通知各該地軍事首長遵辦,希望白先生亦通知貴部照辦,并盼見復。[11]

以張治中為首的中華民國政府和平談判代表團成員抵達北平機場
4月1日,以張治中為首的南京政府和平談判代表團離開南京,前往北平,與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共代表團進談判。[12]
白崇禧一面向中共呼吁“和平”,一面加緊備戰(zhàn)。1949年2月4日,白崇禧托劉士毅給國防部長徐永昌帶去一封信。信中說:“看中共舉措,決無和意,須速整備作戰(zhàn)?!?sup>[13]
3月21日,白崇禧在武漢發(fā)表講話,稱“政府此刻正積極謀取和平。惟仍必須有相等的力量,始能求得合理的、公平的、全面的和平。是以備戰(zhàn)求和成為政府之決策”。[14]
白崇禧在私下與李漢魂談話時,更直截了當地指出:“謀和更在加緊備戰(zhàn)?!?sup>[15]由此不難看出,白崇禧所鼓吹的“和平”的真正用意了。
白崇禧鑒于前不久招撫蔣介石黃埔嫡系將領宋希濂、陳克非等人失敗的經驗,向李宗仁建議,由何應欽出任行政院院長,由何出面統率中央軍殘部與桂系軍隊合作,抵抗解放軍渡江,這個建議為李宗仁采納。
3月8日,白崇禧親自赴上海請何應欽出山,遭到何應欽的斷然拒絕。何夫人王文湘且對記者表示“不愿跳火坑”。[16]
3月9日,李宗仁親自出馬,趕到上海勸何。李宗仁以“歷史在重演”為辭打動何應欽。何聽了雖心有所心動,但沒有蔣介石點頭,何也不敢貿然答應。何應欽送走李宗仁后,即匆匆出院,以做壽為名直赴杭州去了。
何應欽一直想做一任宰相,但蔣介石一直不肯,這是為什么呢?
原來,何應欽對于蔣介石不信任他、陳誠排擠他感到憤懣,關系一直處于微妙狀態(tài)。蔣介石在1949年1月21日下野前,為使兵權不致落入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之手,有意讓何應欽以海陸空軍總司令名義掌握軍權,但何應欽拒絕了。徐永昌在日記中寫道:“據悉,何敬之不受蔣先生畀以海陸空軍總司令名義避而去滬,渠亦曾為余言,蔣先生仍處處掌握不放,徒擁虛名,我何為者?”[17]何應欽不僅拒不接受徒有虛名的海陸空軍總司令名義,而且躲進了上海江灣陸軍醫(yī)院,治療痔瘡痼疾。有一天,國民黨高級將領湯堯到醫(yī)院看望何應欽,何留湯長談解悶。湯說:“大局如此,你是黨國柱石,怎能心灰意懶?任何一個朝代,沒落消亡,總要有一二孤臣孽子,為歷史點綴,你不能常住醫(yī)院里?!焙螒獨J聽了這話,立即憤憤不平說:“叫陳誠去當孤臣孽子吧!我不夠資格。告訴你說,連黃百韜的死,都是不值得的。黃百韜打了多少死仗,死后撫恤,你是知道的,不必說他。他生前當一個兵團司令,好不容易。因為陳誠編遣別人,擴充自己,做的太露骨了。連我和墨三(顧祝同的別號)手下的黃埔學生,都惴惴自危,都來慫恿我和墨三去和蔣說話。我知道說也無用,叫墨三去說說看。……”[18]
為了安撫何應欽,蔣介石在1949年1月21日下野前夕,特地寫了一封信托張群送到上海。蔣在信中說:“敬之吾兄勛鑒:貴恙諒已痊愈,局勢艱難,如可盡其一分心力,還需共同撐持,以冀補救萬一。中正以為只要各黨能團結一致,則尚有收拾之可能,并無不可為之理。尚望吾兄力疾晉京,無論為公為私,對上對下,皆應積極負責,勉盡天職也。余托岳軍(張群字岳軍)兄面達,不贅。順頌愈安!中正手啟?!?sup>[19]
張群在醫(yī)院見到何,轉達蔣介石讓他出山的希望,何表面雖無異議,卻以傷病未痊愈,尚須療養(yǎng)為由,拒絕立即出山,使張群掃興而去。
為了讓何應欽出山,李宗仁又挽請張治中、吳忠信前往溪口疏通蔣介石。開始,蔣對何應欽與李宗仁搭檔頗不放心,遲遲不點頭,但蔣此時手里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只是說:“為什么一定要提和我有關系的人來做院長?院長應該讓別人來做,何任副院長兼國防部長好了!”張治中認為蔣說的有理,便拿起長途電話來與何應欽聯系,這回何應欽是非院長不做,干脆利落地答復張治中:“院長我都不愿意做,我還做副院長?”這樣,張治中只好又回過頭來勸蔣:“你要不同意由何敬之來組閣,內閣組不成,李又要來抱怨你,把責任推給你了。而且你希望何任副院長兼國防部長,何是一定不會干的?!?sup>[20]
盡管話已說得很直白,蔣就是不松口,形成僵持局面。此后,李宗仁又一天幾次電話來催促,一直拖到3月10日,張治中等準備離開溪口時,蔣才勉強同意由何應欽出來組閣。蔣隨即寫了一封親筆信,托張治中帶給何應欽。[21]蔣信原文如下:
敬之吾兄勛鑒:
禮卿、文白二兄來奉,關于大局與個人之出處,均已詳討甚切。中以為只要于革命前途有益,使舊屬官兵有所依托,而不致散亂,以保全革命碩果之基礎,則兄應毅然應命,更不必論職位之尊卑,與個人之得失。此為中對革命責任之基本觀念,亦望吾兄能以中之意志為意志,承當此艱危之局勢也。余托禮卿、文白二兄面詳一切,恕不贅述。順頌時祉!
中正手啟。[22]
因為1949年3月12日是何應欽的60壽辰,蔣介石又派專人向在杭州避壽的何應欽送去了親筆題寫的壽軸:
敬之同志六秩大慶
安危同仗,甘苦共嘗
中正敬祝
3月11日,白崇禧偕張治中、顧祝同帶著蔣介石給何應欽的親筆信,專程前往杭州西湖邊的葛嶺山廬為何應欽祝賀60大壽并乘機勸駕。何應欽看了蔣的信,猶如得到了蔣介石的委任狀,立即表示同意出山組閣,3月12日,他們一同回到南京。同一天,李宗仁向立法院提請批準。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于22日將內閣班子拼湊起來。24日,何應欽宣誓就職。何應欽如愿以償,當上了閣揆,爬到了他政治生涯的頂峰。但遠在溪口老家的蔣介石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萬耀煌說:“總統有親筆信支持何組閣,其實何要過過行政院長的癮,總統還能擋嗎?蔣何之間的不愉快不會消除的?!睆埲阂舱f:“何當行政院長,老先生怎能高興起來?”[23]
何應欽雖是蔣介石嫡系,但與李宗仁、白崇禧私交甚好。1927年蔣介石第一次下野后,何應欽與白崇禧、李宗仁合作,取得龍?zhí)洞蠼?,使剛剛成立的南京政府轉危為安??箲?zhàn)期間,何應欽與白崇禧分任軍委會正、副參謀總長,共同對付陳誠,結下了很深的友誼。因此,對于何應欽出山組閣,時論予以好評。一位國民黨中常委在向何應欽致賀詞時說:“希望你與李、白團結奮斗,重演‘龍?zhí)稇?zhàn)役’的盛績?!?sup>[24]然而,事過境遷,今非昔比,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少數國民黨達官要人的黃粱美夢而已。
在蔣介石的中央軍系統中,何應欽在名義上長期維持第二號人物的角色,僅次于蔣介石。但實際上,何應欽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地位,就在于他對蔣的恭順,及不介入蔣與中央軍嫡系各級團體的直接統屬關系。李、白企圖以何應欽來整合中央軍殘部,無異于緣木求魚,注定沒有結果。
關于防守長江的戰(zhàn)略,白崇禧和李宗仁的計劃是以南京為中心,以重兵向上下游延伸,阻止解放軍渡江。萬一守江失敗,則放棄上海和南京,將大兵團沿浙贛路配合,與華中區(qū)大軍成犄角,作有計劃的西撤,退保西南五省以待變。
但是,蔣介石也有他的一套戰(zhàn)略計劃。早在1月25日,已經“引退”的蔣介石在溪口老家召見何應欽、顧祝同、湯恩伯等嫡系高級將領,策劃長江布防問題。蔣介石決定把長江防線劃分為兩個戰(zhàn)區(qū):從湖北宜昌至江西湖口以西,由白崇禧指揮的15個軍約25萬人防守;以湯恩伯指揮的25個軍約45萬人,守備從湖口以東至蕪湖、南京、鎮(zhèn)江、上海長達1200公里的江防。同時以海軍120余艘軍艦和空軍的60架飛機,配屬白、湯兩集團,封鎖長江江面,構成陸??杖娏Ⅲw防線。在防守重點上,湯恩伯秉承蔣的旨意,采取以長江防線為外圍,以京滬杭三角地區(qū)為重點,以淞滬為核心,依靠臺灣空軍支持,堅守淞滬,以待國際事變(國民黨上上下下一直幻想立即爆發(fā)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以挽救他們失敗的命運)的持久防御方針,因而把江防部隊的主力集中于鎮(zhèn)江以東。而湖口至馬鞍山的千里江防僅6個軍21個師防守,防御力量十分薄弱。這一方針的實施,造成了東重西輕,縱深空虛,機動兵力缺乏的致命弱點。蔣介石沒有讓白崇禧參加此次會議,只是叫顧祝同會后轉告白崇禧照辦。
蔣、桂在守江戰(zhàn)略上的矛盾,在國防部召開的江防會議上公開爆發(fā)。國防部主管作戰(zhàn)計劃的第四廳廳長蔡文治按照李宗仁意圖提出的江防計劃,遭到湯恩伯的堅決反對。湯恩伯按照蔣介石的旨意,主張守上海而不守長江。蔡文治當即指出這是自殺政策,在戰(zhàn)略及戰(zhàn)術上均屬下策。為此,蔡、湯當場發(fā)生爭執(zhí)。湯恩伯勃然大怒,揚言要槍斃蔡文治。[25]李宗仁見湯恩伯有恃無恐,指揮不動,便向何應欽提出:免去顧祝同的參謀總長職務,由白崇禧接任參謀總長。何不敢自作主張,便向溪口的蔣介石請示。蔣回電:“參謀總長不能動,白崇禧千萬不可用?!?sup>[26]結果,李宗仁亦無可奈何。
白崇禧備戰(zhàn),需要錢和槍械。但這兩樣東西均控制在蔣介石、顧祝同手中,蔣不點頭,白崇禧一分錢、一支槍也得不到。
說起錢,蔣介石在下野前就已命令中央銀行總裁俞鴻鈞將國庫里價值3.7億多美元的黃金、白銀和外匯移存臺灣;將中央、中國銀行存在美國的外匯化整為零,存入私人戶頭。蔣僅給湯恩伯留下2000萬元充作軍費。李宗仁上臺后,“手頭一文不名”。為維持軍餉,安定民心,李宗仁命行政院飭財政部將運臺的國庫銀元金鈔運回一部分備用,但在臺灣負責保管的陳誠,對此充耳不聞,作無言的抗命。4月9日,李宗仁請閻錫山攜帶自己的信函去溪口見蔣介石,要蔣先拿出1.5億美元。蔣對閻錫山說:“所有3億美金,須留于作戰(zhàn)時用?!?sup>[27]
白崇禧還不死心,于4月17日約請閻錫山、吳忠信、張群再次去見蔣,要求他以1.5億美元交財政部,亦無結果。
不僅如此,蔣介石還命令俞鴻鈞將存在武漢的最后300萬元現大洋也一并偷偷運走。白崇禧聞訊后,勃然大怒,立即打電話給財政部長徐堪,威脅說:“你撤了錢,商人罷市責任誰負?”徐堪連忙回答:“好!好!我奉命?!卑壮珈S后打電話給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潛,要他在汨羅江將這批現大洋截留下來,運回武漢。[28]
李宗仁從蔣介石那里要不到一分錢,無可奈何之際,只好乞求美國援助,并把它當作南京政府起死回生的最后一劑靈丹妙藥。但美國人早已認定南京政府無可救藥,不愿把錢投入這個無底洞。李宗仁多次要錢,均無結果。白崇禧為此惱火不已。在李宗仁召開的座談會上,白快言快語說:“問問美國到底援不援?要問,正式問其政府,不要司徒傳話!”[29]
白崇禧要擴軍,需要武器,但蔣介石下野后,為防白崇禧勢力過大,授意參謀總長顧祝同,拒絕發(fā)給白崇禧武器。白崇禧一再催促,但始終無結果。對此,白崇禧牢騷滿腹,在國防部召開的會議上,白崇禧一再質問顧祝同:“為什么我們對前方有官有兵的不發(fā)械,卻在后方另成立番號,而先給械?”[30]顧祝同裝聾作啞,任你質問,反正不回答你。
3月31日,在李宗仁親自主持的軍事會議上,為美式軍械的分配問題,白崇禧與顧祝同再次發(fā)生激烈爭吵。原來,1948年底蔣介石計劃在長江以南及西北地區(qū)編組150萬至200萬部隊,并密派國防部次長鄭介民赴華盛頓接洽。在魏德邁等人的幫助下,美國政府批準提供10個師的美式裝備,并于1949年2、3月間陸續(xù)運到上海及臺灣等地。在這次會議上,白崇禧再次向國防部要求發(fā)給華中地區(qū)4個師的美式裝備。顧祝同仍借詞拒絕:“現在全國設立的新兵訓練處甚多,大家都要求領發(fā)武器,此事必須由國防部按照實際情況,統籌配發(fā)。”白崇禧聽了顧祝同的這番托詞,不禁怒火中燒,大發(fā)牢騷說:“過去許多好武器,能打仗的部隊不發(fā),不能打仗的部隊倒發(fā)了,結果都送給了共產黨?,F在的局面弄到這個地步,你還想操縱把持嗎?”[31]顧祝同也不甘示弱,立刻把老底露出來做擋箭牌:“軍械之分配,過去全由委員長分配,我何能做主?”[32]
一個堅持要4個師的裝備,一個堅決不給,相互頂起嘴來,聲音越說越大,意氣愈來愈盛,弄得臉紅脖子粗,大有要動武之勢。何應欽見情形不對,連忙勸他們兩人不要吵,說此事研究一下再請示李代總統決定(其實李宗仁這個空頭代總統哪有權力決定),總算敷衍了一下白崇禧的面子,但武器始終未能得到。
由于蔣介石在幕后控制一切,使白崇禧的如意計劃一一落空,好沖動的白崇禧為此憤怒不已。在李宗仁召開和談話會上,白崇禧聲色俱厲地指責蔣介石:“要干就出來干,不要盡管天天說5年不出來,而天天在問事?!?sup>[33]
白并因此而遷怒于他捧起來的行政院長何應欽,說他“為人懦弱,沒有魄力”,“真像一個童養(yǎng)媳”。何應欽亦反唇相譏:“你們不怕同蔣介石鬧翻,我卻不能這樣辦!”[34]
鑒于蔣介石以國民黨總裁名義在溪口幕后操縱一切,使代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何應欽等前臺官員形同木偶,使李宗仁、何應欽、白崇禧等不約而同產生了讓蔣介石出國的念頭。根據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日記記載,最早提出請蔣出國的竟然是何應欽,之后是白崇禧。2月21日,白崇禧訪問司徒大使,兩人談了一個半小時,話題“還是關于促蔣氏離開中國的同一問題”[35]。他們兩人都希望美國人出面說服蔣出國。而直接出面勸說的則是蔣的另一名親信、歷來敢于大膽向蔣進言的張治中。[36]
經與李宗仁、張群、吳忠信等商量后,張治中與吳忠信于3月3日坐飛機到寧波,蔣派蔣經國到機場迎接,然后轉乘小車去溪口。張治中準備勸蔣出國的消息被李宗仁的心腹謀士甘介侯事先披露給新聞界(新聞報道說,根據某方可靠消息,國民黨中勸蔣下野的幾個重要人物,現在正在勸蔣出洋云云),蔣介石在張治中等人到達之前已經看到報紙的相關報道。因此,蔣和張、吳見面寒暄后,劈頭第一句就說:“你們的來意是要勸我出國的,昨天報紙已經登出來了!”跟著很氣憤地說:“他們逼我下野是可以的,要逼我‘亡命’就不行!下野后我就是個普通國民,哪里都可以自由居住,何況是在我的家鄉(xiāng)!”蔣的這幾句話把張治中等人的嘴巴給封了起來。[37]
張、吳只好轉換話題,先談和談問題。擁護李宗仁的《救國日報》總主筆龔德柏于3月4日、5日在該報上連續(xù)發(fā)表社論《人民要求政局明朗化》和《蔣公不出國,中國無救》,為逼蔣介石出國造勢。蔣看到后更加惱火。[38]
張治中與吳忠信在溪口住了5天,其他問題談完后,張治中還想將話題引到蔣出國上來。鑒于第一天已經被蔣發(fā)了一頓脾氣,不容易再開口,張治中只得轉彎抹角地從老遠的地方轉到這問題上來,給他委婉分析,認為他留在國內,無論對大局對個人,都只有害處而毫無益處。談了好幾次,有時一接觸到本題,蔣就故意談到別的問題去。有時,蔣很憤慨地說:“我是一定不會出國的!我是一定不會亡命的!我可以不做總統,但做個老百姓總可以自由!”有時,張治中舉出事實說明蔣還在那里指揮軍事,譬如宋希濂要逼走孫震,自己移駐到宜昌去,便說是奉了蔣的電報,以后孫到重慶便很憤慨地告訴蕭毅肅,由蕭傳了出來。蔣連說:“沒有這回事,我沒有發(fā)這個電報!”后來,蔣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只說:“如果要希望我出國,要好好的來!他們太不了解我的個性,竟想利用中外報紙對我施加壓力,這是不可以的,我可以自動住到國內任何地方,即使到國外也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出之于逼迫?!钡搅诉@種地步,張治中不好再勉強說下去。[39]無論如何,蔣是絕對不會出國的,桂系的企圖也是無法實現的。
對于南京政府以“和談”為幌子,加緊備戰(zhàn)的企圖,中共領袖們洞若觀火。
為不使桂系假和談的把戲長久演下去。中共代表團于4月12日晚將中共起草的《國內和平協定(草案)》正式提交給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限定4月20日前由南京代表團簽字。
中共“為了拉過李、白,孤立美蔣”,仍通過劉仲容、黃啟漢以及民革代表李民欣、朱蘊山等轉告白崇禧和李宗仁:如果他們真心接受中共的和平條件,那么:(1)李宗仁的政治地位,可以暫時不動,還是當他的代總統,照樣在南京發(fā)號施令。(2)桂系部隊只要不出擊,中共也不動它,等到將來再具體商談;至于蔣介石的嫡系部隊,也是這樣,如果他們不出擊,不阻礙中共渡江,則李先生做主,可以暫時保留他們的番號,聽候協商處理。(3)國家統一問題,國共雙方正式商談時,如果李宗仁出席,毛主席也親自出席;如果李宗仁不愿來,由何應欽或白崇禧當代表也可以,中共方面則派周恩來、葉劍英、董必武參加,來個對等;簽字地點在北平,不能在南京;雙方協商以得一致意見以后,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到那時,南京政府的牌子就不要掛了。(4)現在雙方已經開始和平談判,美國和蔣介石反動派是不甘心的,他們一定要插手破壞,希望李先生和白先生拿定主意,不要上了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的大當。
毛澤東還特意叫他們轉告白崇禧:白崇禧喜歡帶兵,但他的廣西部隊只有十來萬人,數字不大,將來和談成功,一旦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建立國防軍時,我們可以請他繼續(xù)帶兵,請他指揮30萬軍隊,人盡其才,這對國家也有好處嘛。白先生要我們的軍隊不過江,這辦不到。我們過江以后,如果他感到孤立,可以退出長沙看情況,又不行,他還可以退到廣西嘛。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只要他不出擊,我們3年不進廣西。[40]
白崇禧在得知北平來人帶回來“和談”信息后,于4月6日從漢口飛抵南京。劉仲容告訴白崇禧:中共方面態(tài)度堅決,政治既要過江,軍事也要過江,而且很快就要過江。白崇禧聽到這里,當即表示:“他們一定要過江,那仗就非打下去不可了,這還談什么?他們還有什么別的意見?”
劉仲容又將毛澤東的話講給他聽,還特別提到將來成立人民政府,毛澤東將請白指揮國防軍。但白卻聽不進去,他說:“對我個人出處,現在不是我考慮的時候,目前要緊的是,共產黨如果有和平的誠意,就應立即停止軍事行動,不要過江。能讓步的我們盡量讓步,不能讓步的絕對不能讓步。過江問題為一切問題的前提,中共如在目前戰(zhàn)斗過江,和談的決裂,那就不可避免?!?/p>
接著白又問劉,李宗仁和何應欽有什么看法?
劉仲容說:“他們兩位都沒有表示,說是要同你商量商量?!?/p>
白暴躁地說:“還有什么商量的?你馬上就同北平通話,把我的意思轉告他們,就這么辦!”[41]
4月16日晨,黃紹竑偕南京和談代表團顧問屈武攜帶《國內和平協定》最后修正案返回南京,向南京政府報告。周恩來特地趕到機場囑咐黃、屈,請他們明確告訴李、白:中共希望他倆在修正案簽字問題上自拿主張,不要請示蔣介石。[42]
黃、屈回到南京后,李宗仁即于當天下午召集白崇禧、何應欽、黃旭初等開了一個小型會議,由黃、屈作報告。黃紹竑簡單地報告和談經過后,即將協定交給大家傳閱。眾人看完后,面面相覷,無人發(fā)言,情緒極為低落。最后,白崇禧打破沉寂:“這樣苛刻的條件能接受嗎?”何應欽接腔說:“問題重大,行政院要進行研究?!?sup>[43]
18日晚,李宗仁又召集白崇禧、黃紹竑、黃旭初、李品仙、夏威、程思遠、邱昌渭、韋永成等桂系干部開會,商討和議問題。黃紹竑在會上強調桂系絕不能同蔣介石共呼吸、同命運,蔣介石還可以退守臺灣,茍延殘喘;而桂系形格勢禁,沒有別的道路可走,只有和局才可以自保。黃紹竑還指出:李宗仁如果在協定上簽字,則將來可選為聯合政府的副主席,廣西部隊也可以得到保全。這些條件對桂系十分有利,應該接受。
李宗仁插話說:“我對個人問題無所謂,而惟有為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著想,我是為和平而上臺的,如果求和不成,那就應該去職,以謝國人。所以我們現在要談的應以大局為重,以國家前途為重?!?/p>
白崇禧仍頑固堅持他的“劃江分治”的立場,因此,他在作會議總結時,說:“和談代表團北上時,政府是有‘腹案’的,代表團沒有堅持我們的基本立場,實有負付托之重。至于所謂廣西在近期內不至于有大變動,那也不過是時間遲早問題。這種和局,好像吃雞一樣,好的部分先吃,其后雞頭雞腳也要吃光。”黃紹竑還想引用一些在北平的國民黨起義將領對國家前途的看法的話來加強他的觀點,白崇禧聽得不耐煩起身就離開了會場。[44]
當時,南京處在蔣介石的心腹干將、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的控制下,湯也是一個強硬的反共分子。他早就揚言:“李代總統如要向‘共黨’投降,我們不能負他的安全責任。”[45]
由于白崇禧、湯恩伯等統兵將領的強烈反對,李宗仁雖然心有所動,但迫于形勢,也不敢貿然在協定上簽字。只好把“球”踢給何應欽去處理。而事實上,何應欽的意見說到底也就是蔣介石的意見。4月20日,李宗仁、何應欽根據蔣介石的旨意,聯名致電在北平的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聲稱:“綜觀中共所提之協定全文,其基本精神所在,不啻為征服者對被征服者之處置,以解除兄弟鬩墻之爭端者,竟甚于敵國受降之形勢,且復限期答復,形同最后通牒。”李、何還要求與中共“即日成立臨時停戰(zhàn)協定,藉以表示雙方謀取真正和平之決心與誠意,俾和談得以順利進行”[46]。李、何的要求,無異于癡人說夢。
同一天,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在廣州召開第185次會議,通過對《國內和平協定》的攻擊性聲明,該聲明說:“中共所提八條二十四款,按其內容,完全失去協議和平條款的性質,直是對我中華民國全國人民與政府為殘酷之處分與宰割。中共此次提案,其目的只在樹立一黨專政的共產黨政權,對本黨歷年來所致力促成之民主憲政,既摧毀無遺……中共應依照本黨本月18日聲明中提出之原則,商議修正和平條款?!甭暶髯詈笳f:“當此和平千鈞一發(fā)之時,本黨仍盼中共懸崖勒馬,立即頒發(fā)停戰(zhàn)命令,庶全國人民殷切企望之和談,不致中斷,全面永久之和平,能獲實現?!?sup>[47]
國民黨拒絕和平協定,國共和談宣告破裂。
4月2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按照預定計劃,大舉實施渡江戰(zhàn)役,向江南進軍。白崇禧等人的“南北朝”終成幻想。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首席代表張治中后來說:“南京政府所以拒絕八條二十四款,蔣固然是主要阻力,而白(崇禧)的一貫主張和態(tài)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桂系垮了,他自己也就完了!”[48]
注釋
[1]李任仁:《國民黨崩潰前夕的和談內幕》,《新桂系紀實》下集,第154—155頁。
[2]謝幼田整理:《居正日記書信未刊稿》第7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65—67頁。
[3]劉斐:《1949年北平和談的片段》,《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32輯,第103,106—108頁。
[4]漢口《大剛報》1949年3月1日。
[5]李宗仁口述、唐德剛撰寫:《李宗仁回憶錄》下卷,第700—701,724,727,727,731,732,732頁。
[6]1948年12月22日,李濟深給白崇禧寫了一封策反信托黃啟漢轉交,信中要求白氏認清形勢,同蔣介石決裂,向人民靠攏。李濟深信函全文如下:“健生吾兄勛鑒:革命進展至此,似不應再有所徘徊觀望之余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至所望于故人耳!革命原是一家,革命者不怕革命者,望站在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立場,依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資本主義、反獨裁、反‘戡亂’主張,贊成開新政治協商會議,組織聯合政府,立即行動,號召全國化干戈為玉帛,其功不在先哲蔡松坡之下也。詳情托黃啟漢兄面陳。耑此即頌籌祺。弟李濟深上。二月二十二日?!秉S啟漢:《1949年“和談”的回憶》,《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67輯,第5頁。
[7]另外,白崇禧又在信箋上端,加注“中共八項條文,禧已有表示可以商談”等字。黃啟漢:《1949年“和談”的回憶》,《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67輯,第9頁。
[8]中共中央1月14日的聲明說:“雖然中國人民解放軍具有充足的力量和充足的理由,確有把握,在不要很久的時間之內,全部地消滅國民黨反動政府的殘余軍事力量;但是,為了迅速結束戰(zhàn)爭,實現真正的和平,減少人民的痛苦,中國共產黨愿意和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及其他任何國民黨地方政府和軍事集團,在下列條件的基礎之上進行和平談判。這些條件是:(1)懲辦戰(zhàn)爭罪犯;(2)廢除偽憲法;(3)廢除偽法統;(4)依據民主原則改編一切反動軍隊;(5)沒收官僚資本;(6)改革土地制度;(7)廢除賣國條約;(8)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接收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及其所屬各級政府的一切權力。中國共產黨認為,上述各項條件反映了全國人民的公意,只有在上述各項條件之下所建立的和平,才是真正的民主的和平。如果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中的人們,愿意實現真正的民主的和平,而不是虛偽的反動的和平,那么,他們就應當放棄其反動的條件,承認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八個條件,以為雙方從事和平談判的基礎。否則,就證明他們的所謂和平,不過是一個騙局?!薄睹珴蓶|選集》第4卷,第1280頁。
[9]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8冊,第30頁。
[10]劉仲容:《回憶我在桂系工作時的幾件事》,《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73輯。
[11]《毛澤東年譜》下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474—475頁。
[12]雙方代表團的組成人員是:中共代表團由周恩來、林伯渠、林彪、葉劍英、李維漢為代表,周恩來為首席代表。南京政府代表團以張治中、邵力子、章士釗、黃紹竑、李蒸、劉斐為代表,另有顧問屈武,隨員有李俊龍、金山等,秘書長盧郁文,連同工作人員有近30人,張治中為首席代表。
[13]《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14]上海《華商報》1949年3月22日。
[15]《李漢魂將軍日記》下冊,第226頁。
[16]周仲超:《何應欽的四大奇功與三大憾事》,臺北《傳記文學》第66卷第4期,1995年4月號。
[17]《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18]《文史資料選輯》第21輯,第224—225頁。
[19]《何應欽將軍九五紀要長編》下冊,第986,979,990,1013—1016,1019頁。
[20]《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21]《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22]《何應欽將軍九五紀要長編》下冊,第986,979,990,1013—1016,1019頁。
[23]《萬耀煌先生訪問紀錄》,第467頁。
[24]程思遠:《白崇禧傳》,第277,284頁。
[25]李宗仁口述、唐德剛撰寫:《李宗仁回憶錄》下卷,第700—701,724,727,727,731,732,732頁。
[26]王陵基:《四川解放前夕我的罪惡活動》,《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55輯。
[27]《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28]《白崇禧先生訪問記錄》下冊,第864—865頁。
[29]《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30]《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31]宋希濂:《和談前夕蔣介石的幕后操縱和李宗仁的備戰(zhàn)部署》,《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32輯。
[32]《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33]《徐永昌日記》,1948年12月29日,1949年1月20日,1948年12月31日,1949年12月,1949年1月9日,1949年2月4日,1948年12月28日,1949年4月12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2月20日,1949年4月9日,1949年5月1日,1949年5月3日,1949年5月3日。
[34]程思遠:《政壇回憶》,廣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95—196頁。
[35]轉引自朱宗震、陶文釗前引書,第485頁。
[36]張治中對他勸蔣出國的動機有如下的介紹:“我回到南京后,雖然北平已于元月31日和平解放,中共方面還沒有表示開始談和的確實訊息,只好住下來再說。就在這時候,我常常聽到李的左右很憤慨地在發(fā)牢騷,說蔣表面上是下了野,事實上還在溪口指揮一切,和各方面的聯絡,特別是對各地高級將領絡繹不絕;而李發(fā)表的七項措施,特別是釋放政治犯(指明張學良、楊虎城)根本做不到,因而說:‘我們管不了,就交還給蔣吧!總統不過是代理,一走就可以了事的?!铱催@情形不對,便動了勸蔣出國的念頭,以便李放手去做,促進和平,這樣對蔣個人亦屬有利。這事我曾和李宗仁、張群、吳忠信等幾個人商量過,他們都表同意,并且作了一個準備?!薄稄堉沃谢貞涗洝罚?86頁。
[37]《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38]蔣介石授意他的嫡系將領、南京衛(wèi)戍司令張耀明對《救國日報》宣布???天的處分。
[39]《張治中回憶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85年版,第781,782,790,790,786,789,764頁。
[40]劉仲容:《回憶我在桂系工作時的幾件事》,《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73輯。
[41]劉仲容:《回憶我在桂系工作時的幾件事》,《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73輯。
[42]《周恩來年譜》,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89年版,第822頁。
[43]屈武:《在歷史轉折的年代里》,《文史資料選輯》合訂本第73輯。
[44]程思遠:《李宗仁先生晚年》,華藝出版社1996年第2版,第19,74,76,81,84,92頁。
[45]孫運開:《湯恩伯的一生》,臺北《中外雜志》第24卷第5期,1978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