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只因為我說了“想戶外的天氣一定很冷”這句話,他抬眼望出窗外,若有所思,神色竟?jié)u漸凝重起來,未幾,甚至是有點憂傷了。
“你在擔心些什么呢?”我不解地望出窗外,墨黑的天色。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說出教我無論如何也猜測不中的話:“我想起那一個浪人,日間,他坐在我們家附近的小公園里,今夜這么冷,他怎么能夠度過這一個晚上呢?”他望著我,要征求我的同意,“我想把一張毛氈拿過去,送給他?!?/p>
我又驚又慚,想不到他的心純潔寬厚以至于此。為了安慰他,我便和他解說:浪人在冬夜,要不是走進地下鐵車站,便是跑去安置所取暖,外面的天氣這么冷,誰可以在小公園躺上一夜呢?浪人一定不會留在那兒。他聽了我的如許“合理”的話,點點頭,默然無語。過了一刻,我偷眼看他,臉上仍是憂郁的神色。
一下子我熱淚盈眶了,我明白我這邊廂縱使有“理”,他那邊廂有的卻是“情”,比我的“理”寶貴得多了。何況誰能保證:浪人一定不會躺在公園里?我說:“讓我們現(xiàn)在下樓,到園子看看,浪人如在,我們便走回來取毛氈給他?!甭犖疫@樣說,他竟感激地笑了。
寂靜無人的小公園,我們走在幾顆寒星下,走了兩圈,細心打量每個角落,肯定了沒有浪人。
深寒的夜,我們覺著冷了,互相倚靠著慢慢走回家。我知道他已放下心來,這一個晚上,他便可以睡得安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