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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誰在秋千笑里語

夢里不知身是客:李煜詞傳 作者:蘊玉 著


第二章 誰在秋千笑里語

笑向檀郎唾紅茸

曉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一斛珠

縱是春日,北方的風也不及南風溫柔。讀罷詞章,放下書卷,縈繞心頭的居然不是“爛嚼紅茸”的美人,反而一心糾結(jié)于詞中的“檀郎”。思緒隨風蕩至西晉,只因那個名喚潘安的男子。

他跨越了足以令滄海變桑田的漫長時光,仍然面如冠玉、不染纖塵,仿佛擁有不老的容顏。當年少的潘安在洛陽街市信步而行時,少女少婦見到這俊俏挺拔的身姿,無不驚為天人,紛紛擱下禮數(shù)忘了羞澀。她們朝著潘安聚攏,把他圍在中間,嬌花蜜果都化為愛的訊號,爭相投向潘安。

潘安小字檀奴,故稱檀郎。檀木質(zhì)地堅硬而色彩絢爛,香氣永恒,萬古不朽。十年間,沈腰潘鬢消磨,風霜老了華發(fā),擲果盈車的嘩然漸行漸遠。檀奴之名,卻如美玉,形于外而凜于內(nèi),香遠益清。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少女春心蕩漾,若非始于美景,必發(fā)端于一個撩人心性的男子。陽剛風骨固然令人仰慕,但倘若美到極致,也足以令女子側(cè)目凝眉。潘安便憑著傾世之貌,誘惑出無數(shù)懷春少女內(nèi)心最深的渴望。

女人們把檀奴幻化為理想的愛人,親昵地喚其“檀郎”。后世男人爭相自比,既為了炫耀俊美容貌,也為展露才子風流。

李煜或許也是這樣一個自比“檀郎”的男人。

他本該同無數(shù)亡國之君一樣留下千古罵名,卻偏偏賺盡后人同情的淚水。當他浸潤了一身江南煙雨,用柔軟的筆觸和精致的文字記錄下又一位“檀郎”的風流韻事時,不經(jīng)意間,詞成絕唱,也留下難解的謎團。

這首詞里的“檀郎”是李煜嗎?

李煜的事跡,載于史書,傳于民間,然而總有些許遺憾——他的很多故事語焉不詳,未被寫盡。他像一陣化入江南春天的風,行人能看到花搖影動,青絲拂面,卻抓不住那片刻的輕柔。他有諸多詩詞傳世,闋闋都似一支以其命運沉浮為主題的曲子,撩弄心弦,但當人們的好奇被撩撥至極時,樂聲戛然而止,大戲還未開場,便已曲終人散。

幸而,后人所著的《清異錄》中,還有蛛絲馬跡可循。彼時的李煜,掩去了帝王貴胄氣,就像尋常富貴人家出門尋歡的翩翩公子:“李煜在國,微行娼家,遇一僧張席,煜遂為不速之客。僧酒令、謳吟、吹彈莫不高了,見煜明俊醞藉,契合相愛重。煜乘醉大書右壁,曰: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傳持風流教法。久之,僧擁妓入屏帷,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煜為誰也。煜嘗密諭徐鉉,言于所親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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