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寧的夜晚
母親滿臉烏云地站在門口。父親更是滿臉嚴霜。
原因是殷仁又上家來了。殷仁那天早上攔截我不成,后來,他趕到我單位,約我前往觀看廣州市歌舞團演出。哪知我不在,反而被單位的人暗里笑了一通。殷仁憋著一肚子氣往我家趕來。結(jié)果還是撲空。
我父母勸他再等等,說我馬上回來,豈知兩個鐘頭過去了,仍然不見我的蹤影,這時候,歌舞演出快散場了。殷仁憤然起身,對我父母撂下一句,我要去查。
查什么?我母親驚問。
反正我要去查!說著,殷仁氣沖沖地走了。
這可把我父母嚇壞了,因為他們不知道殷仁要查什么,是不是我干了什么壞事?母親急得暴跳如雷,隨即滿世界嚷嚷著找我。
我回到家時,正逢滿頭大汗的母親從外邊找我回來。
母親說,都大半夜了才死回來,你到底上哪去了?
我說,加夜班。
母親說,你就說鬼話去吧。
我說,我真是加夜班。
母親嚎叫起來,說,別自以為有個工作就了不起了?
一直隱含怒火的父親湊了上來,他說,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
我委屈的淚水呼啦啦地一下子全涌了出來。
我感覺我的天空太低。我和父母親總不對味:語言不對味,看待事物的觀點不對味,興趣更不對味。就像不同屬性的雞鴨關(guān)在一只籠子里,各唱各調(diào),各說各話,各行其是。我原以為有了工作,我就能逃脫這種局面,哪知情況依舊好不了多少,令我非常難過。
母親說,你哭有什么用?告訴我,今天晚上你究竟上哪去了?
我說,我已經(jīng)說過了。
哥哥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說,妹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又是一個不寧靜的夜晚,我家形成兩條戰(zhàn)線,父親、母親、哥哥站在那頭,我站在這頭。殷仁出現(xiàn),使得他們充分團結(jié)。按父母的想法,我要是嫁給殷仁,就是夫榮妻貴。但是,讓我嫁給殷仁,還不如把我的命拿去。
我的堅決使嚴肅的父親先軟了下來。母親隨即也軟了。也許他們知道這樣下去,于事無補,可能更難抵達目的。
母親說,燕子,我讓你看一件東西?
什么東西?
母親扯著我進了房間。
母親從衣柜里抱出一堆布料,絨面光滑,質(zhì)地柔軟,手感重。重要的是,捏不皺。
母親拿著布料在我身肩上比比畫畫,問我喜不喜歡。
我說,如果是你給我買的我自然喜歡。
母親狡黠地笑了一笑說,差不多吧?
我不由一怔說,什么叫差不多?
母親說,還有更好的禮物呢?說著,母親把一封信往我手里塞來,我剛要伸手去接,母親的手突然縮回去了,說,這信不是你的,是你哥哥的。
我哥哥的信為什么給我,而且這般神秘?
我是想讓你高興高興。因為它是你哥哥的工作安排通知書。
我說,不是說哥哥有工作了嗎?
母親說,就看你的了。
我說,難道哥哥的工作由我安排?
母親又狡黠地笑了一笑說,你就不想為你哥哥做些什么?
我說,只要能做的,一定會做。
母親說,這可是你說的。
我遲疑地望著母親那張喜形于色的臉,我大致猜到后邊的內(nèi)容了。但我不能往母親預(yù)設(shè)的套子里鉆,我突然地彎下腰身,眼淚不自覺地下來了。
母親說,你高興哭了?
我怨恨地盯著母親,手輕輕地捶打著額頭。
母親說,你感冒了?
我說,你讓我清靜清靜好嗎?
母親說,你還沒吃飯呢?
我說,頭痛不想吃。
母親說,這件事我們明天早上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