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在英語世界的譯介與研究
姜智芹(1)
賈平凹是新時期以來在國外影響較大的作家。其作品“走出去”的步伐早,譯成外文的數(shù)量多,國外對其創(chuàng)作的研究既有寬度和廣度,也不乏深度與厚度。賈平凹以獨特的視角,向世界講述著獨具特色的“中國故事”,其《浮躁》于1988年獲美國的“美孚飛馬文學獎”,《廢都》于1997年贏得法國的“費米娜文學獎”,賈平凹本人于2013年榮獲法蘭西金棕櫚文學藝術騎士勛章。本文重點探討他在英語世界的影響。
一、賈平凹作品在英語世界的譯介
據不完全統(tǒng)計,賈平凹目前譯成英文的作品有40余篇/部(包括節(jié)譯),涵蓋小說、散文,以小說為主。賈平凹的作品主要通過兩種方式走向英語世界,即本土推介和域外譯介。
賈平凹的作品首先由本土推介走向英語讀者,英文版《中國文學》雜志、“熊貓叢書”筑起賈平凹通向世界的橋梁。英文版《中國文學》(Chinese Literature)雜志先后刊登了賈平凹的《果林里》(The Young Man and His Apprentice,1978.3)、《幫活》(A Helping Hand,1978.3)、《滿月兒》(Two Sisters,1979.4)、《端陽》(Duan Yang,1979.6)、《林曲》(The Song of the Forest,1980.11)、《七巧兒》(Qiqiao’er,1983.7)、《鴿子》(Shasha and the Pigeons,1983.7)、《蒿子梅》(Artemesia,1987.2)、《丑石》(The Ugly Rock,1987.2)、《月跡》(Moontrace,1993.2)、《我的小桃樹》(A little PeachTree,1993.2)、《太白山記》(Tales of Mount Taibai,1996.3)等。
“熊貓叢書”推出了賈平凹的兩部作品集《天狗》(The Heavenly Hound,1991)和《晚雨》(Heavenly Rain,1996),前者收錄了《天狗》《雞窩洼人家》《火紙》;后者收錄了《晚雨》《美穴地》《五魁》《白朗》。之后,外文出版社推出了他的英文版散文集《老西安:廢都斜陽》(Old Xi’an: Evening Glow of an Imperial City,2001)。英文版《中國文學》雜志作為官方對外譯介中國文學的重要窗口,在20世紀80年代蜚聲海外,賈平凹的作品借助這一渠道走近了英語世界的讀者?!靶茇垍矔痹谑澜缟弦话傥迨鄠€國家和地區(qū)發(fā)行,進一步加深了國外讀者對賈平凹作品的了解。
除英文版《中國文學》雜志和“熊貓叢書”外,賈平凹的作品還收錄在國內出版的一些英文版小說選中。比如1989年出版的《中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選》(Best Chinese Stories:1949—1989)收錄了《火紙》、1991年的《時機還未成熟:當代中國最佳作家作品》(The Time Is Not Yet Ripe: Contemporary China’s Best Writers and Their Stories)同樣收錄了《火紙》、1993年的《當代中國文學主題》(Theme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收錄了《天狗》,2011年的英文版《陜西作家短篇小說集》(Old Land,New Tales: 20 Best Stories of Shanxi Writers)收錄了《黑氏》,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年出版了英漢對照的《賈平凹小說選》。
域外對賈平凹的譯介既有作品單行本,也有收錄中國當代作家作品選集的單篇零章,以及英語世界的報紙雜志上刊登的賈平凹作品。目前,英語世界出版了三部賈平凹作品單行本,分別是葛浩文翻譯的《浮躁》(2)和《廢都》(3)、羅少顰翻譯的《古堡》(4)。相對于賈平凹數(shù)量龐大的創(chuàng)作來說,英語世界對賈平凹單行本的譯介顯得不足,不過很多中國當代作品英譯選集收錄了賈平凹的作品,彌補了對他單行本譯介不充分的遺憾。賈平凹的《人極》和《木碗世家》收錄于朱虹編譯的《中國西部:當代中國短篇小說選》(5),《水意》收錄于蕭鳳霞編譯的《犁溝:農民、知識分子和國家,中國現(xiàn)代小說與歷史》(6),《即便是在商州生活也在變》收錄于漢學家馬漢茂與金介甫編的《現(xiàn)當代中國作家自畫像》(7),《秦腔》《月跡》《丑石》《弈人》收錄于漢學家吳漠汀編的《20世紀中國散文譯作》(8),《春》收錄于英文版的“鄉(xiāng)土中國”系列中的《故鄉(xiāng)與童年》(9),《餃子館》收錄于《〈羅扇〉及其他故事》(10),《獵人》收錄于《〈歇馬山莊的兩個女人〉及其他小說》(11)。另外,譯成英文的《高興》(節(jié)選)刊登在英國《衛(wèi)報》(12)上,《黑氏》刊登在美國《新文學》雜志上(13)。
通觀賈平凹作品在英語世界的譯介,20世紀70年代末到20世紀90年代是一個高峰期,90年代以后有近十年的時間,盡管他的新作不斷出版,但英語譯介卻幾乎陷于停滯狀態(tài),直到2016年《廢都》英譯本出版。而他的其他優(yōu)秀作品,如《高老莊》《秦腔》《病相報告》《老生》《懷念狼》《帶燈》等,都還沒有英譯本,期待不久的將來這些作品能以英文形式出現(xiàn)在世界讀者面前。
通過本土推介和域外譯介這兩種方式傳播出去的賈平凹作品,從英語世界的接受和研究來看,域外譯介更受關注。這一方面是由于翻譯中的“自己人效應”,另一方面是異域譯者注意了與英語世界讀者的對接。心理學家發(fā)現(xiàn),人們對“自己人”,即有著共同信仰、相似價值觀、講同一種語言、隸屬于同一種族,有著共同文化與宗教背景的人說的話,更容易接受和信賴。在翻譯活動中,譯介主體如果是目標語讀者“自己人”,也即是其本土譯者或出版發(fā)行機構,譯介的作品則較容易受到信賴和接受。英文讀者認可自身文化系統(tǒng)內的譯者,認同“自己人”的譯本選擇、譯介策略和對原文的“二度創(chuàng)作”。因而,葛浩文等人翻譯的《浮躁》《廢都》《古堡》出版后在英語世界引起較多評論。而通過我國官方渠道像《中國文學》雜志英文版和“熊貓叢書”譯介出去的賈平凹作品,鑒于意識形態(tài)、贊助人以及詩學的不同,在國外的接受度不是十分理想。英文版《中國文學》選譯作品時更多地考慮了源語而不是譯語的接受規(guī)范,因而“很難被譯語國家接受便理所當然”(14)。而“熊貓叢書”只有“10%左右的譯本引起了英美讀者的注意,一些讀者對此表示出閱讀的興趣,而90%左右的譯本并沒有取得預期的接受效果”(15)。但本土對賈平凹作品的譯介無疑向英語世界的讀者證明了他在當代文壇上的重要地位,對于異域他者的譯本選擇起到了推薦和參照作用。
賈平凹的創(chuàng)作不僅在英語世界得到大量的譯介,也引起研究者的熱情。英語世界對賈平凹的研究既有專著、博士論文,也有大量的期刊論文和書評文章。王一燕的《敘述中國:賈平凹的小說世界》(16)是目前為止唯一研究賈平凹的英文專著,該專著由她的博士論文修改而成,以霍米·芭芭的“國族敘述”為理論指導,探討了賈平凹的《浮躁》《廢都》《逛山》《妊娠》《土門》《白夜》《高老莊》《懷念狼》等作品。四篇博士論文除上文談及的悉尼大學王一燕的之外(17),還有多倫多大學司徒祥文的《農民知識分子賈平凹的生活與早期創(chuàng)作:基于歷史—文學的分析》(18)、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Ming Fang Zheng的《賈平凹20世紀90年代四部小說中的悲劇意識》(19)和該大學Jincai Fang的《中國當代作家張賢亮、莫言、賈平凹創(chuàng)作中的男性氣質危機和父權制重建》(20)。這些博士論文對賈平凹的創(chuàng)作進行了較為深入、全面的探討,是英語世界頗具分量的研究成果。從英語世界對賈平凹的研究來看,主要集中在他的《廢都》《浮躁》《人極》《古堡》等作品,下文將分而論之。
二、《廢都》:異域喧嘩之聲
《廢都》中文版1993年發(fā)行后不僅在國內引發(fā)了地震般的效應,在國外也引起了熱議,尤其是它在國內被查禁的經歷更成為國外評議該小說的噱頭,甚至由小說本身旁及其他。小說的英譯本之旅也是一波三折,先是一位在美國大學任教的中國學者向賈平凹毛遂自薦翻譯這部小說,但其翻譯據葛浩文所言遠遠沒有達到出版水平,并建議他找一位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合作修改,但最后不了了之。(21)后來,西北大學的胡宗鋒和英國學者羅賓合作,將《廢都》譯成英語,但一直沒有面世。直到2016年,葛浩文翻譯的《廢都》與讀者見面,這部小說才有了一個落地的英譯本。葛浩文將《廢都》譯為Ruined City:A Novel,而在葛浩文譯本出現(xiàn)之前,英語世界的評論中將《廢都》翻譯成不同的英文名字:Ruined Capital,The Abandoned Capital,Capital in Ruins,F(xiàn)allen City,Deserted City,Ruined Metropolis,Abolished Capital,Defunct Capital,Decadent Capital等,各取其意,理解成“廢都、空城、廢墟上的都城、消失的都城、被拋棄的城市、陷落的城市”等,而對其的評論也是眾聲喧嘩,各抒己見。
《廢都》的懷舊主題是英語世界讀者和研究者關注的焦點之一。2016年,葛浩文的《廢都》英譯本問世后,《紐約時報書評周刊》及時發(fā)表書評,認為“在小說中,比性更能引起讀者興趣的是賈平凹對過去濃濃的懷舊情緒,這種懷舊情緒鑲嵌在小說信馬由韁、乘興而寫、不刻意關注結構的敘事之中。一件件日常瑣事串起了整個故事,友人相會、聚餐、交談、偷情、小惡行、小沖突,緩緩推動著故事的發(fā)展”(22)。對懷舊主題探討更深入的是美國杜克大學教授羅鵬(Carlos Rojas),他發(fā)現(xiàn)以往對《廢都》的研究多集中在“性變態(tài)和文化墮落”(23)上面,因而另辟蹊徑,以賈平凹的散文集《老西安:廢都斜陽》的懷舊主題為視點來解讀、闡釋《廢都》,透過小說色情、墮落的表象,發(fā)掘隱含在深層的歷史懷舊意識及其現(xiàn)代意義。小說的主人公莊之蝶迷戀女性的腳和鞋子,音樂名人阮知非收集了大量的女式皮鞋,趙京五喜歡收藏銅錢、銅鏡,并送給莊之蝶,而這些銅錢、銅鏡成了把莊之蝶和幾個女人聯(lián)結在一起的紐帶。此外,周敏喜歡退居西安城墻孤寂的一隅吹塤,而莊之蝶有著收集城磚的癖好。如此,城墻、古磚、塤、歷史、懷舊,構成女人之外的另一種關系,相較于肌膚之親,這是一種更接近靈魂的追問?!稄U都》中的戀物癖承載著作者對現(xiàn)代的思考:“從女性的腳和鞋子,到銅鏡、銅錢、硯臺和城磚”(24)這些在《廢都》中占據核心地位的意象,表明歷史幽靈般的回聲始終回蕩在現(xiàn)代的場景之中。這樣一來,《廢都》中帝制時代西安的輝煌映照著西安今日夕陽殘照般的頹敗。莊之蝶之流倘若抱著戀舊的心態(tài)不放,滯留在歷史的驛站上,遲早會變成被他們收藏的文物。賈平凹的“戀舊”情結蘊含著深沉的民族憂慮,二十多年后回望《廢都》,可以說賈平凹有一種先知般的預見。
焦點之二是對男性氣質的探討。新西蘭華人學者王一燕將主人公莊之蝶身上男性氣質的衰落追溯到中國傳統(tǒng)中的才子佳人,認為他“本人以及他的各路朋友都極為接近中國傳統(tǒng)小說中的舊式文人”(25),小說提供了一個“中國當代社會一直在尋找的‘真正男子漢’的對立面”(26),“廢卻的都城隱藏著中國文化歷史的集體記憶,又為中國文化史提供了空前‘真實’的場景”。(27)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Jincai Fang亦從男性氣質的角度,對《廢都》里的男女主人公進行了深入剖析。她認為:“《廢都》可視為中國男性知識分子尋找失去的男子漢氣概的心靈旅程?!?sup>(28)主人公莊之蝶在“才子佳人”模式中尋找理想的男性氣質,小說隱含著“才子佳人”類小說中一夫多妻的影子,因為莊之蝶既有妻子,又有三位情人,“實際上,性和女人象征著莊之蝶對男性氣概的追尋”。(29)莊之蝶試圖借助女人和感官的滿足來維護男人的威權,但征服弱者算不上真正的男子漢。因而,莊之蝶盡管有征服女人的快樂,但又時常陷入深深的恐慌和悲哀之中。Jincai Fang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以莊之蝶為代表的中國男性知識分子對男性氣概的尋找無果而終,“《廢都》不過是一曲感傷中國男性知識分子失去男性氣概的挽歌”。(30)
焦點之三是時代突變引發(fā)的道德和倫理層面的困惑。Ming Fang Zheng指出:“《廢都》主要刻畫了一群生活在都市里的文化人,時代突變引發(fā)的價值體系變化令他們在道德和思想上都有無所適從之感……在時代巨變的狂瀾中,他們失去了倫理和道德依傍,走向墮落的泥淖,并在自身墮落的過程中傷及他們所愛的人?!?sup>(31)
還有的研究給英語世界的讀者送上了古都西安的傳說、賈平凹寫作《廢都》的經歷、小說出版前后鮮為人知的故事。華人學者查建英以作家的敏銳感受力和實地踏訪,撰寫了一篇研究《廢都》的長文,名為《黃禍》,喻指小說中的性描寫在中國被視為“黃色”,其實在英語中“黃”與“色”無關。該評論文章介紹了《廢都》的出版過程和出版后中國文學界對小說的爭鳴,并以親歷的形式披露了一些銷售與評論細節(jié)。查建英認為,該小說以“現(xiàn)實主義的筆觸……一步一步痛快淋漓地揭開了一幅在各方面都走向腐敗的舊都城生活畫面,這個昔日繁華的都城到處充斥著貪婪、墮落、虛偽,迷信盛行,色欲涌動,權力肆虐”(32)。對于小說中為評論者所詬病甚至感到震驚的性描寫,賈平凹承認“能幫助讀者將這一部厚厚的作品讀完,但認為這些描寫沒有出格的地方,性是他唯一出于‘商業(yè)考慮’的描寫”(33)。并說:“莊之蝶沒有權力、錢財和影響力,性成了他空虛生活中唯一的安慰,因此,他沉浸其中,難以自拔,既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sup>(34)但英語世界的評論者對于小說中的性描寫并沒有大驚小怪。查建英援引一位歐洲漢學家的評論:“這是小說,不是政論文。女性主義者指責小說中的性和性別問題,她們的話不無道理。但性描寫是小說中最不吸引人的地方——賈平凹對性行為所知甚少,只是從中國古典小說中獵取了一點皮毛。小說最吸引人、最有光彩的部分是它無情而又詳細地揭露了中國社會體系從內到外的運作——日常生活中的權力交易,庸常生活下的暗箱操作,行賄受賄、人際關系、互相利用,人們在生活的泥淖中攪作一團?!薄氨憩F(xiàn)的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生活,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潛規(guī)則和心照不宣的行為規(guī)范。人們知道他們無法逃脫這種生活環(huán)境,也知道他們能在這種環(huán)境周旋。這就是中國!到目前為止,中國當代作家中沒有人能像賈平凹那樣把這幅圖畫描繪得這樣好。”(35)
從上述對《廢都》的研究可以看出,英語世界對小說中的性描寫并沒有給予過多關注,而是透過“性”看到了賈平凹懷舊心緒下對現(xiàn)代西安乃至整個中國知識分子的憂患,對男性氣質衰落的慨嘆,對時代巨變給人們帶來的精神困惑的警示。性在他筆下“絕不是單純的謀取快感的消費品,而是歷史與文化的多重象喻”(36)?!稄U都》英譯本的出版,特別是譯者為聲譽卓著的葛浩文,有可能會進一步帶動對《廢都》的研究以及對賈平凹其他作品的翻譯與觀照,打破《浮躁》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賈平凹在英語世界的沉寂局面。
三、《浮躁》:農村改革的史詩
寫于1986年的《浮躁》兩年后獲得美國的“美孚飛馬文學獎”,引起英語世界的評論,而1991年,葛浩文的英譯本由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出版社出版,更是引起了一股評論熱潮。2003年,《浮躁》又由格羅夫出版社發(fā)行了平裝版,印證了其在英語世界持久的影響力。
《浮躁》是一部描寫農村改革的力作。賈平凹《浮躁》之前的作品,如《雞窩洼的人家》《臘月·正月》《天狗》《商州》等,多描寫鄉(xiāng)村社會變革初期農民情感和觀念上微妙的沖突,小說里面鄉(xiāng)村價值觀念還沒有遭到破壞。從《浮躁》開始,賈平凹開始觸及這場以致富為最高目標的變革大潮在鄉(xiāng)村人心靈上引起的震蕩?!陡≡辍吩谟⒄Z世界的評論也首先是關注小說所體現(xiàn)的農村轟轟烈烈的改革潮流。《浮躁》流傳到英語世界正是改革開放政策實行十年的時候,西方世界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中國這塊古老大地上發(fā)生的一切變化,借助文學作品了解中國的改革政策及改革成果是西方人頗為重視的一個途徑,因而《浮躁》譯成英文出版后立即成為閱讀、議論的熱點。英譯本出版當年就有書評在《新書推介》(Forecasts)、《柯克斯評論》(Kirkus Reviews)、《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圖書館學刊》(Library Journal)、《亞洲華爾街日報》(The Asian Wall Street Journal)等刊物上發(fā)表,1992—1993年又有數(shù)篇評論在《基督教科學箴言報》(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威爾森圖書館學報》(Wilson Library Bulletin)、《選擇》(Choice)、《現(xiàn)代中國文學》(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今日世界文學》(World Literature Today)等報紙雜志上與讀者見面,評論者有《紐約時報》書評家索爾斯伯里(Harrison Salisbury)、漢學家金介甫(Jeffrey C. Kinkley)、華裔學者王德威等知名人士。
《亞洲華爾街日報》登載的評論文章指出,《浮躁》“以唐傳奇的方式講述著當代改革主題”,“給西方讀者呈現(xiàn)了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改革所帶來的巨大變化”。“這部小說并沒有一味稱頌改革的成就,而是反映了改革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薄啊陡≡辍返牡赖潞诵氖情_放的個人主義哲學,這似乎是賈平凹為當代中國農村面臨的種種問題開出的藥方。比如,小說的主人公金狗意識到農村應當接受西方發(fā)展科學技術的觀念,但也持守儒家嚴格的道德倫理觀……拒絕迷信、歪門邪道和有損人格的賺錢方式。”并認為小說的主人公“金狗帶有魯迅式的啟蒙色彩。他也認識到,要讓農民接受現(xiàn)代化的理念,需要對他們進行啟蒙,而自尊、自強是啟蒙的重要內容,這使得《浮躁》具有明顯的史詩特征”。并引用香港大學一位學者的話說:“金狗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英雄原型,他離開自己的村子,去外地闖蕩,回來后成為村子里的帶頭人。在《浮躁》中,你同樣能夠看到中國農民甚至整個中國和中國文化,在邁向現(xiàn)代化的生活?!?sup>(37)
其他評論文章也對《浮躁》進行了積極正面的評價?!痘浇炭茖W箴言報》上的評論認為:“這是一部極為難得的小說,描寫了中國一個小鎮(zhèn)上的農民……在十年改革中所經歷的浮躁生活。作品情節(jié)曲折,充滿著對生活的真知灼見?!?sup>(38)《柯克斯評論》上刊文說:“這是一個發(fā)生在20世紀80年代中國農村的故事,曲折微妙而又躁動不安。鄉(xiāng)土習俗和詩學意象使得這部描寫改革時期新舊沖突的小說既真切感人,又給人以啟迪?!?sup>(39)《圖書館學刊》上的評論指出:“賈平凹這部描寫20世紀80年代中國生活的小說……會深深打動美國的讀者?!?sup>(40)索爾斯伯里在《紐約時報》的書評中說:“賈平凹在《浮躁》中所描述的商州……雖然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至今仍然保留著很多傳統(tǒng)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吸引著眾多的讀者。”(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