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但是星期一我到學(xué)校以后,發(fā)現(xiàn)情況發(fā)生了我一點都沒想到的大變化。
我發(fā)現(xiàn)楊秀梅沒來上課。我心里想,她可能有什么事情請假了。我也沒怎么太在意。第二天她還是沒來。這時我就想得有點多了。我想她可能生病了,我得趕快去看看她。中午吃過飯我就去了。但是她的房間鎖著門。我很泄氣。我在門口站了一會,胡思亂想。那時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們下放的手續(xù)都快要辦完了,人心都開始有點亂了。班里的同學(xué)也有不來的,還有幾個當(dāng)兵走了的,還有幾個聽說已經(jīng)開始上班干活了。班級好像已經(jīng)崩潰了一樣,連集體照都不太能湊到一起了。但我不能老在門口站著。我離開旅社,在旅社外面一個別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等她。但一直等到很晚也沒看到她來。我想上她父母那里去問問,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她父母一定會盤問我的。我離開東方紅旅社。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后來,我每天都到旅社去一趟,每次又都會很失望地回來。
我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就見不到楊秀梅了的。
十三
后來放假了。其實也就是畢業(yè)了。開春我就要下鄉(xiāng)了。我趟著雪水,最后一次到東方紅旅社去,我一點都不抱什么希望了。那是晚上,天黑黑的,很冷。我準(zhǔn)備了一個日記本,上面寫著:
楊秀梅同學(xué):
愿我們的革命友誼長存!
同學(xué):陳軍
我打算把這個日記本送給她作紀(jì)念,另外如果能見到她的話,我打算向她要一張照片,我要帶著她的照片到農(nóng)村去。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給我照片,我一點信心都沒有。
我走進旅社,一直往后走,一直走到她的房門前。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房門沒鎖,而是從里面插上的。我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我的心“怦怦怦怦”直蹦。我連忙敲起門來,一邊敲,一邊小聲喊道:“楊秀梅,開門。楊秀梅,開門。”我喊了好幾聲,里面的燈才亮。一個成年女人的聲音在里面說:“誰呀?”聽聲音,像是楊秀梅的媽。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我一點都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又不能不回答。我只好說:“俺是楊秀梅的同學(xué)。楊秀梅在嗎?”門開了。開門的果然是楊秀梅的媽。她對我點了點頭。她穿著睡褲和毛線衣。我說:“楊秀梅在吧?”她說:“楊秀梅不在,楊秀梅回老家去了?!蔽艺f:“上浙江去了嗎?”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楊秀梅以前確實對我說過,她老家在浙江嘉善,她的入團申請書上也是這樣填的。楊秀梅的媽點了點頭。我接著又問:“那她什么時候回來?”楊秀梅的媽說:“還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蔽伊⒖叹徒^望了。我沒有一點辦法。但我還有理智。我把日記本拿出來遞給楊秀梅的媽,我說:“請你把這個交給楊秀梅?!蔽蚁嘈艞钚忝房隙〞障碌?。我離開旅社走到大街上。我用一種幾乎是訣別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東方紅旅社。然后我就走了。
我走得很悲壯,但也很堅強。農(nóng)村的廣闊天地,在猛烈地吸引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