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搖仙佩^①

飛瓊伴侶^②，偶別珠宮^③，未返神仙行綴^④。取次梳妝^⑤，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⑥。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⑦。細思算、奇葩艷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⑧。爭如這多情^⑨，占得人間，千嬌百媚。須信畫堂繡閣，皓月清風，忍把光陰輕棄。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當年雙美^⑩。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憐我多才多藝^⑾。愿奶奶、蘭心蕙性^⑿，枕前言下，表余心意。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

【注釋】

①《玉女搖仙佩》：柳永自制曲名，因詞詠其妻之美麗，又用許飛瓊典，故名?！稑氛录纷⒄龑m調。柳永十五歲成婚，其妻子美麗非凡，柳詞中常常詠及，此首約作于咸平四年至六年(1001—1003)，亦即婚后三年內。我在撰《柳永別傳》(三秦出版社2008年版)與《柳永詞選》(中華書局2005年版)時，因考察未詳，謂柳永約于十八歲成婚者誤，應予自正。故前兩書在前期詞編年上多有不確，此次依《樂章集校注》增訂本(中華書局2012年出版)予以自正，下不另注。②飛瓊：即許飛瓊，仙女，西王母侍者。《漢武帝內傳》：“王母命侍女許飛瓊鼓震靈之簧?！蔽魍跄讣捌涫膛S飛瓊，本為神仙品流，但至唐宋時，已成為文人筆下美人的典型，或代指所歡，或代指妻子，此例頗多。從全詞描寫看，柳永乃以許飛瓊比其原配妻子。

③珠宮：神仙所居之宮。④行綴：連結成行。

⑤取次：隨便，草草。⑥幾多姝(shū)麗：意謂說不完的漂亮。姝，美麗。⑦“擬把”三句：意謂想用名花來比喻妻子之美，但又談何容易，如果比喻不恰當，又恐怕惹起別人恥笑。⑧“細思算”二句：意謂即便是那些奇葩艷卉，也不過是深紅淺白而已，哪能比得上妻子的漂亮呢？⑨爭如：怎如。⑩當年：謂青年、壯年。⑾消得：抵得，值得，配得。⑿奶奶：亦作“癆癆”，對已婚婦人之尊稱與昵稱。

【評析】

詞用賦體，上片寫妻子之美麗。以仙女比美女，此亦詩家之常法，然柳永卻謂“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即翻出新意。“取次”三句寫其妻“艷極而淡”之美，“擬把”五句雖較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有雅俗之別，卻亦見其翻舊為新之妙。下片抒情，將夫妻琴瑟和諧寫到十分，“未消得”四句寫其艷情，亦艷亦真。“為盟誓”二句愿永不分離，實則亦透露出其間的齟齬，因為情至真時是無須發(fā)誓的，到發(fā)誓時即亦見其裂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