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風(fēng)

據(jù)稱，當初周武王滅商以后，將商王畿的屬地一分為三，北為邶（約在今河南湯陰縣東南），南為鄘（約在今河南汲縣東北），東為衛(wèi)（約在今河南淇縣一帶），并派他的三個弟弟管叔、蔡叔、霍叔分別守衛(wèi)三個地方，以監(jiān)督武庚，號為“三監(jiān)”。

武王死后，兒子成王年幼，由周公旦執(zhí)政。管叔等散布流言說“周公將不利于成王”，并唆使武庚叛亂。于是周公率兵鎮(zhèn)壓，殺死武庚與管叔，流放蔡叔和霍叔。接著又合并三地為衛(wèi)，連同原殷民一起封給康叔，建都殷墟（今河南淇縣）。

“邶風(fēng)”即為采集自邶地的民歌?！摆L(fēng)”共有19篇，記為：柏舟、綠衣、燕燕、日月、終風(fēng)、擊鼓、凱風(fēng)、雄雉、匏有苦葉、谷風(fēng)、式微、旄丘、簡兮、泉水、北門、北風(fēng)、靜女、新臺、二子乘舟。

柏舟

【原文】

泛彼柏舟，亦泛^①其流。耿耿^②不寐，如有隱憂^③。微我無酒，以敖^④以游。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⑤。亦有兄弟，不可以據(jù)^⑥。薄言^⑦往訴，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⑧，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⑨，慍于群小。覯^（11）閔^（12）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13）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14）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注釋】

①泛：隨水飄蕩。②耿耿：憂煩不安的樣子。③隱憂：痛苦憂傷。④敖：通假字，通“遨”遨游。⑤茹：包含，容納。⑥據(jù)：依賴，依靠。⑦言：通假字，通“焉”語氣助詞。⑧棣棣：文雅安和，舉止得體。⑨悄悄：憂愁的樣子。⑩慍：怨恨，憤怒。（11）覯（gòu）：遭遇，遇到。（12）閔：憂愁，憂患。（13）辟：通假字通“擗”，拍胸。（14）迭：更換，輪流。

【譯文】

柏木小船在河中飄蕩，隨著水波任意漂流。心中煩躁難以入睡，心頭更是藏有無限憂愁。并非沒有酒來消愁，也不是沒有地方遨游。

我的心不是青銅鏡，豈能容納各種事物。我也有親人和兄弟，有事卻不能依靠他。我曾經(jīng)找他訴過苦，恰逢他發(fā)怒壞性情。

我的心不是石頭，不能隨意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的心不是草席，不能隨意的打開卷起。儀表莊重又尊嚴，不能退讓被欺瞞。

憂愁重重難排解，眾多小人怨恨我。遇到的苦難已夠多，受到的屈辱也不少。仔細考慮種種事，撫心捶胸憂難消。

太陽月亮高高掛，為何此刻暗無光。心頭憂愁又惆悵，就像未洗臟衣服。仔細考慮種種事，無法奮起高飛翔。

【解析】

這是三百篇中最有名的一首抒情詩。然而此詩有兩種解釋；一是：寫女子遭人拋棄，又被小人所迫害，但始終堅持真理，不委曲求全。二是：懷才不遇的臣子在傾訴自己內(nèi)心的憤懣。在此主要解釋第二種。

《詩序》說“《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wèi)傾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cè)?！闭f明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小人當權(quán)，仁人志士遭到迫害。整篇文章以河中隨意飄蕩的柏樹起興，表達了內(nèi)心的憂愁煩悶，盡管奸佞當?shù)?，但是他會維持自己的尊嚴，絕不服從于小人，也表現(xiàn)了一個正直官吏的形象。

綠衣

【原文】

綠兮衣^①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②維其已^③！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④。心之憂矣，曷維其亡^⑤！

綠兮絲兮，女^⑥所治兮。我思古人^⑦，俾^⑧無訧^⑨兮！

絺^（11）兮绤兮，凄其以風(fēng)。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注釋】

①衣：指的是上衣。②曷：通假字，通“何”。③已：結(jié)束，停止。④裳：下衣。⑤亡：通假字，通“忘”忘記。⑥女：通假字，通“汝”你。⑦古人：指的是亡人，指亡妻。⑧俾（bǐ）：使。⑨訧（yóu）：過失，罪過。⑩絺（chī）：細葛布。

【譯文】

那件綠色的外衣啊，綠色的外衣黃色的里衣。

看到衣服心里憂傷，憂愁之情何時才能停止。

那件綠色的外衣啊，綠色的上衣黃色的下衣。

看到衣服心里憂傷，憂愁之情何時才能忘記。

那些綠色的絲縷啊，本是你親手將它紡織的。

我思念我的亡妻那，溫柔相勸使我沒有過失。

細葛布和粗葛布啊，穿在身上如風(fēng)吹般涼爽。

我思念我的亡妻那，實實在在符合我的心意。

【解析】

這是一首悼念亡妻的作品。詩人睹物思人、不能釋懷?？吹骄G衣，想起這是亡妻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不禁黯然神傷。又想到妻子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現(xiàn)在卻已物是人非，內(nèi)心不禁充滿憂傷，不知何時才能停止。

詩人的感情來自于內(nèi)心深處、淳樸自然、深沉含蓄，有很強的感染力，使讀者為之動容。此詩堪稱是悼亡詩的佳作，對以后的悼亡詩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如潘岳的《悼亡詩》和元稹的《遣悲懷》便是受其影響。

燕燕

【原文】

燕燕于^①飛，參^②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③。瞻望^④弗及，泣涕如雨^⑤。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⑥。之子于歸，遠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⑦以泣。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遠送于南。瞻望弗及，實勞^⑧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淵^⑨。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⑩寡人。

【注釋】

①于：語音助詞。②參：即“參差”這里是描寫燕子起飛時翅膀的形態(tài)。③野：野外，郊外。④瞻望：遠望。⑤泣涕如雨：指的是淚如雨下。⑥頡：向上飛為頡，頏：向下飛為頏。⑦佇立：久久的站立。⑧實勞：思念的憂愁。⑨塞淵：心地忠厚、開闊。⑩勖：勉勵。

【譯文】

燕子雙雙天上飛，參差不齊展翅飛。這位姑娘要出嫁，遠送郊外曠野上。

遠遠望去看不到，淚如雨下濕衣裳。

燕子雙雙天上飛，忽上忽下齊飛翔。這位姑娘要出嫁，送到郊外意茫茫。

遠遠望去看不到，久久站立淚汪汪。

燕子雙雙天上飛，飛上飛下齊吟唱。這位姑娘要出嫁，送她向南心惆悵。

遠遠望去看不到，辛苦思念欲斷腸。

仲氏誠實可信任，心胸開闊能包容。性格溫柔又和善，行為善良又謹慎。

勸我常常要念君，她的勉勵記心中。

【解析】

這是一首寫離別之景和分離之情的一首詩。說明作者是有感而發(fā)，觸景生情。這也是我國最早的送別之作。宋代的許顗贊嘆為“真可以泣鬼神！”王士禛更推舉其為“萬古送別之祖”。然而詩中的送者和被送者究竟為何人至今還眾說紛紜。

《毛詩序》說“《燕燕》，衛(wèi)莊姜送歸妾也?！边@個說法被大多數(shù)的讀者所相信，而宋代王質(zhì)《詩總聞》中則認為是“兄送其妹出嫁”。但無論說的是誰，此詩中的離別之情寫的都淋漓盡致，讀后更有種悵然欲涕的感覺。在詩文最后，當送者的悲情越來越深的時候，更流露出了一種憂國之情。整篇詩的情感深切，意境動人，令人百讀不厭。

日月

【原文】

日居月諸^①，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②？胡^③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④。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⑤無良。胡能有定？俾^⑥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⑦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⑧。

【注釋】

①居、諸：語氣助詞，沒有實意。②古處：如“故出”，像原來那樣相處。③胡：何，怎么。④冒：覆蓋。普照。⑤德音：動聽的言辭。⑥俾：使。⑦畜：同“慉”，喜愛。⑧述：循。不述，指不遵循義理。

【譯文】

太陽月亮在天上，光輝普照大地上。世間竟有這種人，不再同我相交往。

何時他才能定心，竟然不顧我憂傷。

太陽月亮在天上，光輝照耀著大地。世間竟有這種人，不能同我再相守。

何時他才能定心，竟然不知回報我。

太陽月亮在天上，每天升起在東方。世間竟有這種人，花言巧語沒心腸。

何時他才能定心，使我可把憂傷忘。

太陽月亮在天上，每天在東方升起。我的爹啊我的娘，他竟愛我時不長。

何時他才能定心，待我無禮不像樣。

【解析】

這是一首棄婦申訴怨憤的詩。古代學(xué)者多認為此詩作于衛(wèi)莊姜被莊公遺棄后，以此詩作者為衛(wèi)莊姜，所指責的男子為衛(wèi)莊公。今人一般認為這是棄婦怨丈夫變心的詩。在太陽或月亮的光輝照耀下，一位婦人在她的屋旁呼日月而申訴：日月能如常地照耀大地，為何我的丈夫不能如以往一樣顧念我？詩中沒有具體去描寫棄婦的內(nèi)心痛苦，而是著重棄婦的心理刻畫。女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是很復(fù)雜的，有種被遺棄后的幽憤，指責丈夫無定止。同時她又很懷念她的丈夫，仍希望丈夫能回心轉(zhuǎn)意。這種見棄與有望之間的矛盾，又恰恰是棄婦真實感情的流露，表現(xiàn)了她對愛情的執(zhí)著。

終風(fēng)

【原文】

終風(fēng)且暴^①，顧我則笑，謔浪笑敖^②，中心是悼^③。

終風(fēng)且霾^④，惠然^⑤肯來，莫往莫來^⑥，悠悠我思。

終風(fēng)且曀^⑦，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則嚏^⑧。

曀曀其陰，虺虺^⑨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則懷^⑩。

【注釋】

①暴：一說指疾風(fēng)。一說同“瀑”，指暴雨、急雨。②敖：放縱。③悼：傷心。④霾：指大風(fēng)刮得塵土飛揚、昏天暗地。⑤惠然：和順的樣子。⑥莫往莫來：不往來。⑦曀（yì）：陰云密布有風(fēng)。⑧嚏：打噴嚏。意指對方在思念、談?wù)撟约骸＂狎瞅常╤uǐ）：形容雷聲初起的樣子。⑩懷：思念感傷。

【譯文】

狂風(fēng)迅疾猛吹到，見我他就嘻嘻笑。調(diào)戲放肆真胡鬧，心中驚懼好困窘。

狂風(fēng)席卷揚塵埃，心情順暢才肯來。別后不來難相聚，陣陣相思讓我哀。

狂風(fēng)遮天又蔽地，不見太陽黑漆漆。輾轉(zhuǎn)反側(cè)難入睡，想他不住打噴嚏。

天色陰沉黯無光，雷聲轟隆開始響。輾轉(zhuǎn)反側(cè)難入睡，但愿他能將我想。

【解析】

這是寫一位婦女被丈夫玩弄嘲笑后遭棄的詩。大概詩中的男女曾一度相愛，后來男方一去不復(fù)返，于是女方便產(chǎn)生了種種失戀的憂思。

詩共四章。以女子的口吻，寫她因丈夫的肆意調(diào)戲而悲凄，但丈夫離開后，她又轉(zhuǎn)恨為念，憂其不來；夜深難寐，希望丈夫悔悟能同樣也想念她。其感情一轉(zhuǎn)再轉(zhuǎn)，把那種既恨又戀，既知無望又難以割舍的矛盾心理真實地傳達出來了。因比而興，詩中展示出狂風(fēng)疾走、塵土飛揚、日月無光、雷聲隱隱等悚人心悸的畫面，襯托出女主人公悲慘的命運，有強烈的藝術(shù)震撼力。這在古代愛情婚姻題材的詩歌中是別具一格的。

擊鼓

【原文】

擊鼓其鏜^①，踴躍^②用兵^③。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④，憂心有忡^⑤。

爰^⑥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⑦，與子成說^⑧。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⑨兮，不我信^⑩兮。

【注釋】

①鏜（tāng）：象聲詞，形容戰(zhàn)鼓咚咚的響。②踴躍：形容在演習(xí)或者戰(zhàn)斗中奮起刺擊的樣子。③兵：指的是兵器。④不我以歸：不讓我回去。⑤忡：心神不寧的樣子。⑥爰（yuán）：何處，哪里。⑦契闊：聚散離合。⑧成說（shuō）：立下的誓言。⑨洵（xún）：遠，長久。⑩信：誠信。

【譯文】

戰(zhàn)鼓擂得咚咚響，練武殺敵勇士忙。別國修路筑城墻，我獨從軍到南方。

追隨將軍孫子仲，平定陳國與宋國。完事不讓把家回，心神不寧更憂愁。

不知居住在何方，不知戰(zhàn)馬葬何處。哪里去尋勇士骨，叢林之下樹深處。

生死聚散各一方，當初誓言記在心。那時緊握你的手，和你一起到白頭。

可是相聚太遙遠，我們難以重相見?？墒欠謩e太長久，不再相信我誓言。

【解析】

這是一位遠征異國、獨行南方、久久不得回鄉(xiāng)的士兵唱的一首思鄉(xiāng)之歌。詩凡五章，前三章征人自敘出征情景，承接綿密，已經(jīng)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后兩章轉(zhuǎn)到夫妻別時信誓，誰料到歸期難望，信誓無憑，上下緊扣，詞情激烈，更是哭聲干霄了。寫士卒長期征戰(zhàn)之悲，無以復(fù)加。

全詩只有八十個字，但將他被迫南征、生死難測、有家難回的痛苦表達了出來。詩中也真實反映了遠征士兵的無奈，叮囑家人在叢林深處尋找白骨。“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鄙x死別，催人淚下，這也成為打動人心的千古名句。更成為流傳百世的愛情誓言。

凱風(fēng)

【原文】

凱風(fēng)^①自南，吹彼棘心^②。棘心夭夭，母氏劬勞^③。

凱風(fēng)自南，吹彼棘薪^④。母氏圣善^⑤，我無令人。

爰^⑥有寒痊，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

睍睆^⑦黃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注釋】

①凱風(fēng)：指的是南風(fēng)。②棘心：這里指的是酸棗樹發(fā)出的嫩芽。③劬（qú）勞：辛勞，操勞。④棘薪：酸棗樹長大了可以當柴燒，比喻兒子已經(jīng)長大。⑤圣善：明智善良。⑥爰：何處。⑦睍睆（xiàn huǎn）：形容黃鶯婉轉(zhuǎn)悠揚的叫聲。

【譯文】

煦煦和風(fēng)從南來，吹那棗樹嫩芽上。棗樹枝葉真茂盛，母親操勞養(yǎng)子忙。

煦煦和風(fēng)從南來，棗樹長大可當柴。母親明智又善良，子女卻是不爭氣。

清涼寒泉在何處？源頭在那?？h旁。母親養(yǎng)育子七個，兒女長大娘勞累。

黃鶯婉轉(zhuǎn)在歌唱，聲音悅耳真嘹亮。母親養(yǎng)育子七個，無人安慰母親心。

【解析】

這是一首歌頌?zāi)笎鄣脑姼琛０涯赣H比作和煦的南風(fēng)，把自己比作棗樹枝芽。棗樹枝芽在和煦南風(fēng)的吹拂下漸漸長大，母親以寬大的胸懷哺育兒女成人，而子女們卻不能成材安慰母親的心，因而感到深深地愧疚和自責。詩中雖然沒有說明母親是怎樣辛苦勞動的，但其形象還是生動的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這也是我國最早的歌頌?zāi)赣H恩情的詩歌。母愛親情是人類當中永恒的、不可磨滅的主題之一，是人與人之間聯(lián)結(jié)得最為牢不可破的紐帶。常言說，虎毒不食子。這是由天性決定的。唐朝詩人孟郊也曾說“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雄雉

【原文】

雄雉^①于飛，泄泄^②其羽。我之懷矣，自詒^③伊阻^④。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⑤矣君子，實勞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曷云能來？

百^⑥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⑦不求，何用不臧^⑧。

【注釋】

①雉：野雞。②泄泄：慢慢飛的樣子。③詒（yì）：通“貽”，遺留。④阻：憂愁。⑤展：誠，確實。⑥百：凡是，所有。⑦忮（zhì）：嫉妒，忌恨。⑧臧：善。

【譯文】

雄野雞飛向遠方，緩緩扇動著翅膀。我心懷念遠行人，阻隔獨自守空房。

雄野雞飛向遠方，四處響起歡叫聲。誠實可愛的親人，朝思暮想我的心。

遙望大陽和月亮，思念悠悠天地長。路途漫漫多遙遠，何時才能歸還鄉(xiāng)。

君子大人何其多，不知德行為何物。若不害人不貪婪，何愁沒有好結(jié)果。

【解析】

這是女子思念行役在外的丈夫的詩。全詩共四章，詩的前二章都是以雄雉起興。雄雉就在眼前，能見到它舒暢地拍翅膀，能聽到它咯咯的叫聲。而丈夫久役，既不能見其人，也不能聞其聲。先是懷想，后是勞心，思婦的感情層層遞進。三章以日月的迭來迭往，來興丈夫久役不歸。同時，以日月久長來擬自己的悠悠思緒。而關(guān)河阻隔，悵問丈夫歸來何期，亦可見思婦懷念之切。四章語氣一轉(zhuǎn)，憂其丈夫仕于亂世，希望他善能周全，可見其深思至愛之意。

古代的婚姻是建立在女方依賴男方的基礎(chǔ)之上的，丈夫就是一個女子的精神寄托和全部希望，離開丈夫她們幾乎寸步難行?？紤]到這樣的實際生存狀態(tài)，可以說，前代流傳下來的征夫怨婦表達思念的詩，便是一類特殊的情詩。先人們正是以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來表達特殊的依戀之情。

匏有苦葉

【原文】

匏^①有苦葉^②，濟^③有深涉^④。深則厲^⑤，淺則揭^⑥。

有彌濟盈，有鷕^⑦雉鳴。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⑧。

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⑨。

招招^⑩舟子，人涉卬^（11）否。不涉卬否，卬須^（12）我友。

【注釋】

①匏（páo）：葫蘆，成熟挖空后可以綁在人身上漂浮渡河。②苦葉：枯葉。葉枯意味葫蘆熟透。③濟：水名，發(fā)源于河南濟源縣，經(jīng)流山東入渤海。④涉：可以踏著水渡過的地方。⑤厲：一說不解衣涉水，一說拴葫蘆在腰泅渡。⑥揭：提起下衣渡水。⑦鷕（yǎo）：雌山雞叫聲。⑧牡：雄野雞。⑨泮（pàn）：結(jié)冰。⑩招招：船搖動的樣子。（11）卬（áng）：我。（12）須：等待。

【譯文】

葫蘆有葉葉味苦，濟水深處有渡口。深處垂衣緩緩過，淺就提裙快快走。

濟河水滿白茫茫，雌野雞叫聲咯咯。濟河水滿不濕軸，野雉求偶鳴聲傳。

大雁雍雍鳴叫聲，東方天明日初升。你若真心來娶我，趁冰未化先過河。

船夫搖船擺渡過，別人過河我不過。別人過河我不過，只把戀人靜靜等。

【解析】

此詩描寫一位女子在濟水渡口等候情人的場景。期盼的愛情充滿了喜悅，而愛情的等待，卻又令人焦躁。這首詩所歌詠的，正是一位年輕女子對情人的又喜悅、又焦躁的等候。

妙齡少女到了出嫁年齡，滿心盼望如意郎君前來求婚，全部的期望和幸福的想象都伴隨著她的等待。這首詩通過外部景物描寫，將女子焦急等待的心情刻畫得入木三分，其中有希望，又有堅定的信心，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會來迎娶自己，這種對愛情的執(zhí)著信念，讓人為之心動。

谷風(fēng)

【原文】

習(xí)習(xí)^①谷風(fēng)，以陰以雨。黽^②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無以下體^③？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行道遲遲^④，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

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婚，如兄如弟。

涇以渭濁，湜湜^⑤其沚。宴爾新婚，不我屑以。

毋逝我梁，毋發(fā)我笱。我躬^⑥不閱，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⑦，黽勉求之。凡民有喪^⑧，匍匐^⑨救之。

不我能慉^⑩，反以我為仇。既阻我德，賈^（11）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12）冬。宴爾新婚，以我御窮。

有洸有潰^（13），既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注釋】

①習(xí)習(xí)：指的是大風(fēng)的聲音。②黽（min）：努力，勉力。③下體：指的是根，比喻女子美好的道德品質(zhì)。④遲遲：緩慢的樣子。⑤湜湜：水清澈的樣子。⑥躬：自身，親自。⑦亡：通假字，通“無”。⑧喪：死亡災(zāi)難的事情。⑨匍匐：盡全力去做這件事。⑩慉：對別人好的意思。（11）賈：買賣東西。（12）御：抵擋。（13）有洸（guāng）有潰：形容男子發(fā)怒時暴戾的樣子。

【譯文】

和煦東風(fēng)在吹拂，陰云密布雨凄凄。夫妻努力結(jié)同心，不該動怒發(fā)脾氣。

采摘蔓菁與蘿卜，怎能把根埋地里。往日誓言莫要忘，與你生死不離分。

走在路上慢騰騰，腳兒邁步心不忍。路途不遠不相送，送到房門就止步。

誰說苦菜難下咽，在我看來甜如薺。你們新婚樂無比，親哥親妹樂融融。

涇水因為渭水渾，涇水底下清澈澈。你們新婚樂無比，不屑與我再親近。

我的魚壩你別去，不要開啟我魚籠?？蓱z身子不容留，哪里還能顧今后。

若是遇到深水區(qū)，就用筏和船過河。若是遇到淺水區(qū)，游泳渡河到對岸。

家中有無我明白，盡心盡力去籌辦。左鄰右舍有危難，竭盡全力去救助。

你不愛我也沒事，反而拿我當仇人。好心好意你不理，好比貨物賣不出。

從前恐慌又貧困，與你一同渡難關(guān)。如今豐衣又足食，你卻把我當毒蟲。

我備好干菜和佳肴，貯存起來好過冬。你們新婚樂無比，拿我儲備來過冬。

粗聲惡氣發(fā)怒火，家務(wù)繁重留給我。全然不念往日情，當初恩愛一場空。

【解析】

這是一篇遭到丈夫拋棄的女子寫的怨詩。主人公是一位勤勞善良、性格溫和、賢良淑德的女性，而丈夫卻忽視了她的美德，忘記了當初的甜言蜜語反而惡語相向，也對應(yīng)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凄苦。女子吃苦耐勞、勤勞持家，在生活由貧困漸漸好轉(zhuǎn)時，丈夫卻視妻子如毒蟲。詩中也塑造了兩種人物形象，女子賢良淑德、癡心多情，男子朝秦暮楚、少情寡義。全詩通過男女之間的對比，也加深了我們對女子的同情和對男子的厭惡。

式微

【原文】

式^①微，式微，胡^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③！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④，胡為乎泥中！

【注釋】

①式：發(fā)語詞。②胡：怎么。為什么。③中露：露中，指的是在雨露中勞作。④躬：身體。

【譯文】

天就要黑啦，為什么還不回家呢？如果不是國君的緣故，又怎會身受霜露之苦呢？

天就要黑啦，為什么還不回家呢？如果不是國君的貴體，又怎會在泥濘中勞作呢？

【解析】

這是鞭笞統(tǒng)治者奴役勞動人民的詩歌。全詩有二十八個字是重復(fù)使用的，卻絲毫不顯呆板，而是將勞動者的艱辛更直接的表現(xiàn)了出來。勞動者在霜露和泥濘中勞作掙扎，而統(tǒng)治階級卻過著作威作福的生活。此詩情感自然而發(fā)，寫出了勞動人民的辛苦生活，身不由己、辛苦勞作、為“他人做嫁衣”的悲慘，也歌唱出了勞動者的內(nèi)心的悲憤。

旄丘

【原文】

旄^①丘之葛兮，何誕^②之節(jié)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處也？必有與^③也！何其久也？必有以^④也！

狐裘蒙戎^⑤，匪^⑥車不東。叔兮伯兮，靡^⑦所與同。

瑣^⑧兮尾^⑨兮，流離之子。叔兮伯兮，褎^⑩如充耳。

【注釋】

①旄（máo）：前高后低的小土山。②誕：蔓延。③與：同伴，盟國；一說同“以”，原因。④以：原因。⑤蒙戎：蓬松，散亂的樣子。⑥匪：同彼。一說非。⑦靡：無。⑧瑣：細小。⑨尾：同“微”，細微。⑩褎（yòu）：盛裝，高貴的樣子。一說聾。

【譯文】

旄丘上有葛藤，為何它枝節(jié)蔓延？那些叔伯貴族啊，為什么拖延這么久？

為什么滯停安然？一定是等待同伴。為什么居留那么久？一定是有原因。

我們的狐裘已紛紛破敗，他們的戰(zhàn)車卻不向東去。

那些叔伯貴族啊，沒人同情我們遇難遭災(zāi)。

我們國小人也低微，漂泊流離真是可憐。那些叔伯貴族啊，你們竟然充耳不聞。

【解析】

這是一首流亡詩，暗諷統(tǒng)治者見死不救的行為，字里行間充斥著無奈。古今學(xué)者多認為是黎臣責衛(wèi)之作。此詩脈絡(luò)清晰，遞進有序，《詩經(jīng)傳說匯纂》引朱公遷所謂“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諷之，四章直責之”，將其篇章結(jié)構(gòu)說得清清楚楚。形象地描述了這批流亡衛(wèi)國的黎國人左右為難的境地，諷刺了衛(wèi)國的薄情寡義。從風(fēng)格上來看，全詩基調(diào)優(yōu)柔敦厚，感情纏綿凄婉，曲折感人，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簡兮

【原文】

簡^①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

碩人^②俁俁^③，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zhí)轡^④如組。

左手執(zhí)龠^⑤，右手秉翟^⑥。赫^⑦如渥赭，公言錫^⑧爵。

山有榛，隰^⑨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⑩。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注釋】

①簡：鼓聲。簡兮簡兮，形容舞前鼓聲四起。②碩人：身材高大魁梧的人。③俁俁：魁梧健美。④轡（pèi）：馬韁繩。⑤龠（yuè）：古時一種管樂器的名稱。⑥翟（dí）：野雞尾巴的毛。⑦赫：紅色。⑧錫：賜。⑨隰（xí）：低濕的地方。⑩西方美人：西方指周王室所在地。美人指舞師。

【譯文】

鼓聲咚咚擂得響，萬舞馬上要開場。日頭高照正當頂，舞師正在前排頭。

身材高大又魁梧，公庭里面當眾舞。強壯有力如猛虎，手執(zhí)韁繩像織布。

左手拿著六孔笛，右手揮動雉尾毛。面色紅潤如褐土，國君賜酒請他喝。

榛樹生長在山上，苦苓長在低濕地。心里思念是誰人，正是王室的舞師。

舞師已去無蹤影，身在王室情難傳。

【解析】

本詩用詞隱約，表情婉轉(zhuǎn)。所以全詩旨趣縹渺難測。舊說是諷刺衛(wèi)君不能任賢授能、使賢者居于伶官的詩，而今多說為一名女子對宮廷舞師的愛慕之情。全詩共四章，第一章寫衛(wèi)國宮廷舉行大型舞蹈，突出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和威武健美的舞姿；第二章寫舞師武舞時的雄壯勇猛，第三章寫他文舞時的雍容優(yōu)雅、風(fēng)度翩翩；第四章是這位女性情感發(fā)展的高潮，傾訴了她對舞師的深切慕悅和刻骨相思。

泉水

【原文】

毖^①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懷于衛(wèi)，靡日不思。孌^②彼諸姬，聊^③與之謀。

出宿于泲^④，飲餞于禰^⑤。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問我諸姑，遂及伯姊。

出宿于干，飲餞于言。載脂載轄，還車言邁^⑥。遄臻^⑦于衛(wèi)，不瑕有害？

我思肥泉，茲^⑧之永嘆。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游，以寫^⑨我憂。

【注釋】

①毖（bì）：泉水流淌的樣子。②孌：美好的樣子。③聊：一說愿，一說姑且。④泲（jǐ）：衛(wèi)國地名。⑤禰（nǐ）：衛(wèi)國地名。⑥邁：往，指歸衛(wèi)之行。⑦遄（chuán）：疾速。⑧茲：同“滋”，增加。⑨寫：通“瀉”，宣泄。

【譯文】

泉水汩汩清清流，一直流到淇水里。思念衛(wèi)國我故土，沒有一日不相思。

同姓美麗好姑娘，要和她們細商量。出嫁赴衛(wèi)宿在泲，飲酒餞行在禰地。

姑娘出嫁到遠方，遠離父母和兄弟。回家問候姑姑們，還有我的姐姐們。

出門曾在干地住，飲酒餞行在言地。涂上車油上好軸，調(diào)轉(zhuǎn)車頭回家里。

趕到衛(wèi)國疾又快，應(yīng)當不會有意外。思念衛(wèi)國那肥泉，不禁撫心長感嘆。

思念故鄉(xiāng)須和漕，我心憂郁不稱意。駕上大車出游去，聊以宣泄心中愁。

【解析】

這是一首出嫁衛(wèi)國的女子思念家鄉(xiāng)的曲子。詩歌第一章“毖彼泉水，亦流于淇”兩句，用泉水流入淇水起興，委婉道出自己歸寧的念頭。二章寫欲歸不得，設(shè)想當初出嫁適衛(wèi)之時與家人飲餞訣別的情景。如今物換星移，寒暑數(shù)易，家人近況無由獲知，頗令自己牽掛，歸寧的念頭更加堅定篤實。第三章好似與第二章重復(fù)，但卻是幻境中再生幻境，設(shè)想歸寧路途上的場景，車速之快疾與主人公心情之迫切相互映發(fā)襯托。速去速回，合情合理，但最終仍不能成行，“不瑕有害”一句含蓄蘊藉。四章寫思歸不成，欲罷不能，只好考慮出游消憂以解思鄉(xiāng)之愁。家園是人類心靈中最為持久和強烈的沖動來源。久居家園的人也許不易體驗到這種沖動的強烈程度，也難以對思鄉(xiāng)愁緒有深切的感觸?？杉偃缫坏┟撾x家園，或者喪失家園，就會切身地體會到家園的可親可愛。

北門

【原文】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①。終窶^②且貧，莫知我艱。

已焉哉^③！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適^④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謫^⑤我。

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敦^⑥我，政事一埤遺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⑦我。

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注釋】

①殷殷：憂傷郁悶的樣子。②窶（jù）：貧苦簡陋。③已焉哉：既然這樣了。④適（zhì）：同“擿”，扔。⑤謫：指責，責怪。⑥敦：逼迫。⑦摧：譏笑，諷刺。

【譯文】

匆匆走出城北門，憂愁煩惱苦悶深。處境寒酸家境貧，誰能知道我艱辛。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這樣，我還能夠怎么樣。

王朝差事丟給我，政事全都加給我。累了一天回到家，家人輪流責怪我。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這樣，我還能夠怎么樣。

王朝差事逼迫我，政事全都丟給我。累了一天回到家，家人譏笑說我傻。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這樣，我還能夠怎么樣。

【解析】

這是一首下層官吏訴說自己愁苦的詩。他整天為政事奔波，有忙不完的差使，工作辛苦，卻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補償?；氐郊抑?，還要受到家人的嘲諷和譏笑。無可奈何之下，他發(fā)出了“已焉哉，天室為之，謂之何哉”的感嘆。此詩通過下層官吏之口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象，以及他的凄苦處境。小官吏的生活況且如此，那下層民眾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了。

北風(fēng)

【原文】

北風(fēng)其涼，雨^①雪其雱^②。惠而^③好我，攜手同行^④。其虛其邪^⑤？既亟只且！

北風(fēng)其喈，雨雪其霏^⑥?；荻梦遥瑪y手同歸。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⑦烏。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注釋】

①雨（yù）：落下。②雱（pāng）：雪大的樣子。③惠而：仁愛的樣子。④同行：一起同行的意思。⑤邪（xú）：“徐”的同音假借詞。⑥霏：大雪紛飛的樣子。⑦匪：非。

【譯文】

北風(fēng)陣陣透骨涼，雪花漫天白茫茫。大家慧然愛護我，共同攜手快逃亡。

豈能遲疑又徘徊，處境危急莫等待。

北風(fēng)陣陣透骨寒，雪花紛飛白茫茫。大家慧然愛護我，共同攜手回家鄉(xiāng)。

豈能遲疑又徘徊，處境危急莫等待。

天下狐貍色都紅，天下烏鴉一般黑。大家慧然愛護我，共同攜手快離去。

豈能遲疑又徘徊，處境危急莫后悔。

【解析】

這是一首寫衛(wèi)國百姓們相伴逃亡的詩歌。國君暴虐、危難將至，使衛(wèi)國的百姓無不相攜而逃。詩中所描寫的“北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不僅是當時的天氣狀況，也是當時的政治狀況。文章中，而“莫赤匪狐，莫黑匪烏”這一句，把“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黑暗統(tǒng)治揭露了出來。而這兩種動物也為環(huán)境增添了幾分凄冷和陰暗。這種比興手法的運用，使詩句意蘊豐富，耐人玩味。

靜女

【原文】

靜女^①其姝，俟^②我于城隅。愛^③而不見，搔首踟躕^④。

靜女其孌^⑤，貽^⑥我彤管。彤管有煒，說^⑦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⑧美且異。匪女^⑨之為美，美人之貽。

【注釋】

①靜女：文靜賢惠的姑娘。②俟：等待。③愛：通假字，同“薆”，隱藏。④踟躕：徘徊，猶豫。⑤孌：美好的樣子。貽：鮮明的樣子。⑦說：通假字，通“悅”，喜愛的意思。⑧洵：的確，確實。⑨女：通假字，通“汝”，你。

【譯文】

姑娘端莊又文靜，暗中約我在城角。故意躲藏不露面，撓頭徘徊心彷徨。

姑娘純潔又漂亮，親手送我紅管草。管草紅得發(fā)亮光，我最愛它真鮮艷。

親手采荑送給我，確實奇異又美好。并非荑草真奇異，只因美人所贈不尋常。

【解析】

這是一首寫青年男女幽會的詩歌。以男子的口吻來敘述，訴說他們甜蜜的愛情，可以看出詩中的男女是一對自由戀愛的情侶，反映了古代青年對美好愛情的追求。

首章寫他們相約在城角，女子故意躲藏起來不見他，男子抓耳撓腮，焦急不安。第二章寫男子對姑娘贈送的禮物視如珍寶。詩篇構(gòu)思靈巧、意境優(yōu)美、刻畫生動，表現(xiàn)了青年男女戀愛的自由和甜蜜。

新臺

【原文】

新臺有泚^①，河水瀰瀰^②。燕婉^③之求，蘧篨^④不鮮。

新臺有灑^⑤，河水浼浼^⑥。燕婉之求，蘧篨不殄^⑦。

魚網(wǎng)之設(shè)，鴻^⑧則離^⑨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⑩。

【注釋】

①泚（cǐ）：形容鮮明的樣子。②瀰瀰（mǐ）：大水茫茫。③燕婉：燕，安；婉，順。指夫婦和好。④蘧篨（qú chú）：癩蛤蟆。⑤灑（cuǐ）：高峻的樣子。⑥浼浼（měi）：河水漲滿的樣子。⑦殄（tiǎn）：通“腆”，美好。⑧鴻：蛤蟆。⑨離：通“罹”，遭受。⑩戚施：指蛤蟆。

【譯文】

新臺倒影好鮮明，河水洋洋流不停。本想嫁個俊少年，丑陋老公太不行。

新臺倒影長又長，河流不停汪洋洋。本想嫁個俊少年，丑陋老公太不好。

撒下魚網(wǎng)落了空，一個蛤蟆落網(wǎng)中。本想嫁個俊少年，偏偏攤上個丑八怪。

【解析】

此詩諷刺衛(wèi)宣公厚顏無恥，強占兒媳為妻。衛(wèi)宣公是個淫昏的君王。他曾與其后母夷姜亂倫，生子名伋。伋長大成人后，衛(wèi)宣公為他聘娶齊女，只因新娘是個大美人，他便改變主意，在河上高筑新臺，把齊女截留下來，霸為己有，就是后來的宣姜。衛(wèi)國人對宣公所作所為實在看不慣，便編了這首歌來挖苦他。詩中以蛤蟆作比，突出了衛(wèi)宣公的丑陋，而少女的反復(fù)感嘆，也讓人在氣憤的同時深感惋惜。統(tǒng)治者要求百姓遵從禮教，自己卻寡廉鮮恥；要求百姓忠貞不貳，自己卻兩面三刀；要求百姓規(guī)規(guī)矩矩，自己卻為所欲為；要求百姓克己奉公，自己卻以權(quán)謀私。這就是封建道德的虛偽性。

二子乘舟

【原文】

二子乘舟，泛泛^①其景^②。愿^③言思子，中心養(yǎng)養(yǎng)^④！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⑤。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注釋】

①泛泛：船在水中行走的樣子。②景：同“憬”，遠行的樣子。③愿：思念。④養(yǎng)養(yǎng)：憂愁不定的樣子。⑤逝：往。

【譯文】

兩個孩子乘船走了，船兒飄飄遠去。多么思念你倆啊，心中戀意難除。

兩個孩子乘船走了，船影漸遠漸去。多么思念你倆啊，切莫遭遇災(zāi)禍！

【解析】

這是一首父母送別乘舟遠行的孩子的詩歌。古今不少學(xué)者認為是衛(wèi)太子伋的傅母所做。

首句是近景，兩位年輕人終于拜別親友登船；二句即鏡頭拉開，剎那間化作了一葉孤舟，在浩渺的河上飄飄遠去。畫面視點在送行者這邊，所以畫境之由近而遠，同時就融入了送行者久立河岸、騁目遠望的悠長思情。

全詩無一句比興，詩中的意象，只有“二子”和一再重現(xiàn)和消逝的小舟。但這簡簡單單三十二字，卻將這種離別的人間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讓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