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年細說從頭

三十年細說從頭 作者:李翰祥 著


三十年細說從頭

抱羊上樹與騎虎難下

小時候喜歡聽相聲(上海人叫滑稽),經常是兩個人說的對口相聲,不過,也有一個人說的“單口”,和三五個人合說的“多口”。相聲講究四個字:“說”“學”“逗”“唱”?!皩W”又講究:“進”“做”“象”“真”;“唱”又講究:“精”“巧”“短”“美”。兩個人在臺上一說一逗,臺下就笑聲震耳,笑不可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破肚皮是假,但真能笑得肚子痛。

記得相聲里有一段兒《羊上樹》,甲乙兩人都說鄉(xiāng)下話,連說帶唱,客(讀如切)聲客調:

甲:閑來無事下南鄉(xiāng)。

乙:樹木榔林長成了行。

甲:松柏枝葉多么好看。

乙:樹上站著一只羊。

甲:你若問那只羊它怎么上的樹??!

乙:怎么上的樹呢?

甲:……

于是甲就開始賣關子了,山南海北,東拉西扯,張家長、李家短,七個碟子八個碗,叫聽眾一邊納悶兒,一邊笑著聽他白話。這一段不長也不短,最后當然要說明“羊是怎么上的樹”,不過要在乙認了師傅,叫了無數聲“爹”之后,才抖這個包袱。

甲:你若問這羊是怎么上的樹呢?

乙:啊,它不會爬,不會跳,怎么上的樹呢?

甲:是啊,它不會爬,不會跳,怎么上的樹呢?

乙:爹啊,它到底兒——怎么上的樹呢?

甲:傻小子,俺的兒啊!

乙:啊!爹!

甲:是俺把它“抱”上去的!

其實臺下的聽眾,都數不清聽過多少次了,甚至于自己都會說了,但是,聽到此處仍是笑不攏嘴,看著兩個傻小子在臺上出“羊”相,真有點不亦樂乎。

說到此地,一定有人不明白,李翰祥的《三十年細說從頭》,怎么說起《羊上樹》來了?眾位有所不知啊,我寫《三十年細說從頭》,正是“羊上樹”啊。你若問我這“羊”是怎么上的樹呢?說瞎話是孫子,我是如假包換的,叫拜托我寫稿的老朋友謝家孝連拉帶扯“抱”上呢!抱上樹還好,偏偏抱我上了虎背,如今騎虎難下,不從頭細說,恐怕還會有大刑侍候呢!“居必擇鄰,交必擇友”,此之謂也。諸君交朋友可要當心哪,尤其是新聞界的朋友,動不動就叫你“羊上樹”,讓你出洋相。

兩年前寫了一篇《我與林黛》,替“我”惹了周身蟻,有很多人咬文嚼字,拿著雞毛當令箭,大興問罪之師;有許多人雞蛋里挑骨頭,說我用“鶴立雞群”這句成語另有所指;又有一位專欄作家老氣橫秋地說:李翰祥的那篇“嘢”(廣東話,“東西”之謂)如何如何。這一次重上虎背,免不了橫沖直撞,尤其是“羊上了樹”更比雞犬升天厲害,那位專欄作家如果站在樹下的話,可真要領點“嘢”了。而今算算自己來香港入影圈,不多不少的正好三十年,就用這個大題目,寫寫小文章吧!所見所聞,免不了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為了讀者的興趣,行文或許略帶戲言,但絕無誑語;文中必然有涉及同業(yè)諸“公”諸“婆”小姐先生,在下敬業(yè)樂群,謔而非虐,絕無不敬之意,就算幽了一默,何妨一笑置之。好,閑話就此打住,聽我細說從頭吧!

一九四八年的七月,熊佛西校長主持的上海市立劇校,委托馬彥祥先生在北平招考,正式考取了多少名我不清楚,只知道馬先生特別推薦了三個學生:一個是在藍鷹劇團演《清宮外史》光緒皇的張之偉,一個是在《結婚進行曲》中演黃宗英丈夫的鐘高年,另一個是在綜藝劇團演《棠棣之花》中的俠累和盲叟的李翰祥。

以前和馬彥祥先生有過接觸,因為他是全國劇作家協(xié)會駐北平的代表,我是藝專綜藝劇團的團長,劇團演出陳白塵的《歲寒圖》和《離離草》,都曾為了版權問題找過他,但都是以電話聯絡的,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解決了,大家從沒有見過面。不過,對他的身世倒也略知一二:馬彥祥,字燕翔,浙江鄞縣人,前“北平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之子,一九三一年畢業(yè)于復旦大學,是著名劇作家洪深的得意弟子。在上海時,與潘漢年、袁牧之從事戲劇運動,曾在“中央電影攝影場”任編導、“國立戲劇學?!比谓淌?,著作有《械斗》《討漁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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