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劉恩甲叫“二哥”
“??!你演二哥?對,是李香蘭和浦克領銜主演,你跟周凋是聯(lián)合主演?!彼已柿丝谕履?,沒言語,我一看挺僵,趕緊得捧兩句:“對了,二哥!”
“啊!”
“不,我說你二哥演得真好,在戲里還跟浦克打了一場。好,打得好干凈,利落,脆!好身手,真有點燕趙男兒的氣概。后來你在金山導演的《松花江上》演一個彪形大漢,也演得好,日本人把你老婆強奸啦?”
“日本兵還把你老婆強奸了哪!”他一瞪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還挺嚇人的。
“我說的《松花江上》那出戲里?!?/p>
“那是周凋!和浦克在《蜜月快車》里打架的那個也是周凋!我叫劉恩甲,我演香蘭的二哥,你這位老弟跟我俚嘻!你是天津人哪,京油子,衛(wèi)嘴子對不對?”
“不是,二哥,我是東北錦州的?!?/p>
“錦州?出鹵蝦小菜兒的那個錦州?”
“對,錦州鼓樓錦州塔,我跟你是老鄉(xiāng)啊?!?/p>
“什么老鄉(xiāng),你東北我河北,我祖籍河北!”
“那更老鄉(xiāng)了,我祖籍河北樂亭,出樂亭大鼓,出灤州影戲的樂亭。唱醋溜大鼓的王佩老大臣你認識嗎?他的醋溜大鼓其實就是樂亭大鼓?!?/p>
他上下打量我,忽然嚇噗地一笑:“行,你老弟真行,你叫什么?”
“姓劉,跟你同姓!”反正套近乎唄!
“姓劉?”
“不,我不姓劉,我姥姥家姓劉。我姓李,我叫李翰祥,翰林的翰,吉祥的祥。我是長城畫廣告的!”
他一聽我是長城的職員,馬上又和顏悅色起來!
“噢,對了,怪不得我看著你面善呢!原來在友僑門口畫《王氏四俠》大廣告的是你呀。”
“對,二哥!將來《南來雁》上演的時候,我給你畫個大頭!”
“算了,我一個臨時演員畫什么大頭!”
“什么話,你是李香蘭的二哥嘛,一首《夜來香》,加一首《賣糖歌》,現(xiàn)在在電臺上還唱呢!喏!我愛那夜色茫茫,我愛夜鶯歌唱,月色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二哥香!”
“嘿!你可真行,不只說學,還來個逗唱!”
就這么著,我跟劉恩甲做了朋友,也就這么著,我就管他叫二哥了,真沒想到,以后二哥成了全電影圈的二哥,連樂宮樓的孫大哥(孫盛凱),都叫他二哥!
要講說、學、逗、唱,我可不是劉二哥的個兒;二哥喜歡說笑話,本來每天晚上世光片場的職員、工友都是我的聽眾,自從二哥一來,得!全聽他的了,我只有隨聲附和的份兒。
有一次他說:“我由‘滿映’下來,當過火車上的列車長。后來勝利了,我也當過兵,打過仗,官還不小,是七十一軍九十師的上尉連長,跟著師長趙霖,在四平街打八路,一打打了好幾十天,結果叫八路把我們打得四分五散,落花流水。”
他說:“我一不小心,也掛了彩,不過不是槍傷,而是聽見大炮的聲音我一害怕,由山坡上跌倒在山溝兒里,摔得我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一個人落了單兒,越走天越黑,好容易才看見一隊人馬,我找到指揮官,慌忙上前行了個舉手禮:‘報告,前面有八路!’那指揮官看了看我,把手朝地下一指:‘蹲下,蹲下!’我一看地下蹲了一大幫,再望望那位指揮官,我的媽呀,原來他就是八路!”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說完了素的還來一段葷的。說完了,還唱了一段兒,把《長春口哨》的歌詞改成:“脫下褲子……”好的學不會,壞的還來得個容易上口,沒多久,長城公司的小哥兒們全都會唱了。如今張帝唱的毛毛歌,還隔著十萬八千里哩!
二哥老是笑口常開,笑話連篇,不過,你可別問他家里的事,一問總是把臉一沉,顧左右而言他。后來間接地向他以前的幾位老朋友問了問,才知道他在東北原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叫王美蓉,長得可真是壓西施,賽貂蟬,據(jù)說也是“滿映”的演員,和周曉曄、章鳳(甄珍她媽)、張冰玉一塊兒住在大宿舍里。二哥是演員的總干事,王美蓉是女干事,這位總干事一直轉女干事的念頭,女干事的名義也是我們的總干事“封”的;不過女干事非但不領情,還胳臂肘兒朝外,凈跟小白臉去逛公園看電影。劉二哥一看軟的不行,好,咱們來硬的。一天晚上,月黑風高,二哥以總干事的名義,去巡視男女宿舍。女宿舍里剛好碰見幾個小伙子在王美蓉的房間里打情罵俏,女宿舍一向是除了總干事之外,雄蒼蠅都不進門的。二哥一看,這還了得,馬上白眼珠兒一翻,把那幾個小伙子連罵帶吆喝地好好地干了一通,然后攆出門去;把房門一關,又好好地干了女干事一通。就這么著女干事轉變成了劉二嫂子。
這些話我也是道聽途說,一直沒敢向劉二哥求證,否則,觸了他的心境,他白眼珠兒一翻,黑眼珠兒一瞪,我還真怕得慌,原因是后來劉二嫂來了個卷包兒會,跟另外一位男干事跑到徐州去了。聽說還生了一兒一女,所以有一次徐泓說了一個絕妙的上聯(lián):“男干事,女干事,男女干事干男女?!蔽覀兊膭⒍邕€差點沒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