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一場

厄勒克特拉啊，你們這些對料理家事頗有領(lǐng)會的女仆，請給我一些寶貴的建議吧，既然跟隨我到這里并伺候我祈禱。在向父親祭上這祭品的時候，我應(yīng)當(dāng)說些什么，怎樣才算得上是親切，怎樣向父親大人虔誠地禱告？難道說這些是從一個親愛的妻子——我的母親那里帶來這些禮物獻(xiàn)給我敬愛的父親大人，我缺少這樣的膽識和勇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當(dāng)我向父親祭奠上這混合的祭品之際，是不是像其他人一樣，說些常有的禱告，“請賜予獻(xiàn)冠的人以德”——他們的“怨”所應(yīng)得的？或者緘默無言，不表示任何敬意——我的父親大人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慘遭殺害的，就這樣，將祭品奠下，讓大地盡情暢飲，就像一個扔掉香灰的人，將瓶子狠狠地拋棄掉，頭也不回地走開。

朋友們，請一起來商議這個計劃吧，因為在家里，我們是同仇敵愾的。對于一個人，無論他是自由的還是受別人奴役的，生死由天，請不要因為任何的畏懼將你們的意見悶在心里。假使你有更好的意見和建議，請大膽而慷慨地告訴我吧。

歌隊隊長　在我的心里，對你父親的尊敬像神壇一樣，你既然已經(jīng)吩咐了我，我就將我內(nèi)心的想法全部告訴你吧。

厄勒克特拉你對我父親的墓地是如此尊重，既然如此，那么就請你把你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告訴我吧。

歌隊隊長　那么就請你一邊祭奠，一邊為那些心地善良的人說好話吧。

厄勒克特拉在我的朋友里，我應(yīng)當(dāng)提起哪些善良友好的人？

歌隊隊長　首先應(yīng)當(dāng)是你自己，然后才是那些憎恨?？雇兴沟娜恕?/p>

厄勒克特拉難道這是為我和你祈禱？

歌隊隊長　我想，你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考慮吧。

厄勒克特拉還有誰可以加入我們這邊？

歌隊隊長　盡管俄瑞斯忒斯遠(yuǎn)離家門，還是不應(yīng)忘記他。

厄勒克特拉說得不錯，你給我的指導(dǎo)非常不錯。

歌隊隊長　記住那些充滿罪惡的殺人者吧，他們都應(yīng)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都應(yīng)該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厄勒克特拉怎樣開始祈禱？我欠缺經(jīng)驗，請你指導(dǎo)。

歌隊隊長　求一位天神或者凡人對他們……

厄勒克特拉你的意思是法律的審判，還是其他報復(fù)？

歌隊隊長　你應(yīng)明確地指出，這是血債血償。

厄勒克特拉這難道符合求神的虔誠之道？

歌隊隊長　對待仇人，只有以怨報怨，有什么不合適的？

厄勒克特拉你這往返天界與下界的最高信使，冥界的赫爾墨斯呀，麻煩你，請你為我傳信，召喚那些看守我父親的地獄里面的神使呵；我要召喚地神——她孕育了萬物，再將他們化作胚胎。我為親愛的父親奠下祭品，并召喚他，祈禱：“請可憐我和你所關(guān)愛的俄瑞斯忒斯吧，我們?nèi)绾稳プ霾艜蔀檫@個家的主人？因為被生育我們的人出賣，現(xiàn)在的我們無家可歸，她喚來了埃奎斯托斯，狠心地殺死了她的丈夫。我成了一個奴隸，俄瑞斯忒斯失去了財產(chǎn)，只能逃亡在外；那些殺害你的人卻神氣活現(xiàn)，享受著那些本該屬于我們家族的由你辛苦換得的果實。請保佑你的兒子俄瑞斯忒斯安全歸來，這就是我的心聲，我的祈禱。我親愛的父親大人啊，你可一定得聽從呀！對于我自己，我的心比母親更純潔清澈，我的手也更虔誠干凈。這些祈禱完全是從我的心里發(fā)出的；至于那些可惡的罪犯，父親大人啊，我懇求有人替你向他們報復(fù)，讓兇手遭受殺身之禍，受到嚴(yán)酷的懲罰。這便是我所有善意祈禱中的部分插言，是對他們最為惡意的詛咒。請你在神祇、地母及賞賜勝利的女神的幫助下，在下界為我們送來美好的祝福吧?！?/p>

以上便是我的祈禱，還有這些祭品。

（向歌隊）請你們按照習(xí)慣，用哀傷的花兒裝點祭品吧，為枉死的父親大人送上真誠的頌歌。

歌隊隊長　（抒情曲）你們盡情地?fù)]灑淚水，讓祭品為死去的主人飛濺、滴落，將所有的兇兆化為吉兆，清除那令人憎惡的污染，保持祭品的純潔——我可敬可畏的主人啊，知道你精神不振，但請你祈禱，傾聽我的祝福！

唉，唉，多希望有一個槍法精準(zhǔn)的神槍手，來解救這個苦難的家庭，他手握作戰(zhàn)時拉過的西徐亞彎弓，提著那把和敵人肉搏的帶柄長劍。（抒情曲完）

厄勒克特拉我的父親大人已經(jīng)享用了這被大地吸收的豐盛祭品。這里有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想必你們已經(jīng)察覺了。

歌隊隊長　你就直說吧，我的心好不安定，撲通直跳。

厄勒克特拉我看見墳頭上有一撮新近剪下的頭發(fā)。

歌隊隊長　這是個男子的？還是個細(xì)腰的女子的？

厄勒克特拉這很容易知道，是誰都能明白吧！

歌隊隊長　怎么會很容易知道？我甘心向你討教。

厄勒克特拉除我以外，有誰會這么做嗎？恐怕沒有了——我真想不到還有誰可以這樣。

歌隊隊長　是的，拿頭發(fā)來表達(dá)自己哀愁的人，心里都帶有仇人。

厄勒克特拉這頭發(fā)看起來很像……

歌隊隊長　誰的頭發(fā)？我迫切地想知道。

厄勒克特拉就像我自己的，看起來是那么的像。

歌隊隊長　難道是他——俄瑞斯忒斯的禮物嗎？偷偷地獻(xiàn)上。

厄勒克特拉最像他的頭發(fā)。

歌隊隊長　他哪里來的膽量敢到這里來？

厄勒克特拉他將這剪下來的頭發(fā)獻(xiàn)給父親大人。

歌隊隊長　你這么一說，我的心更加的沉痛，更想放聲痛哭了，唯恐他再也不能踏上這土地了。

厄勒克特拉我的內(nèi)心也悲慟不已；我遭受了打擊，好像被鋒利的箭穿透。看見這卷發(fā)，我的眼淚像奔騰的洪水一樣，奪眶而出，滴答滴答往下滴落，止也止不住。我怎么會猜想這卷發(fā)是其他人的呢？更不可能是那兇手留下的——她即便是我的生母，但卻對孩子三心二意，根本不配享受母親這個稱呼。我怎可斷然說出，這是我那親愛的俄瑞斯忒斯的？這不過是我的殷切的希望在作怪罷了！

唉！希望它就像個報信的人一樣，帶來快樂的消息，那樣我的內(nèi)心就不會慌亂，風(fēng)雨搖擺；如果這斷發(fā)來自仇人的頭上，我將會無比唾棄；或者是一個和我有血緣關(guān)系，與我同感悲傷的人，來到父親的墳頭，獻(xiàn)給父親的禮物呀。

我向所有的神靈禱告，他們應(yīng)該明白，我們的生活就像水手一樣，在狂風(fēng)暴雨驚天駭浪中搖搖晃晃；但只要我們的命運能得到拯救，一粒小種子終會長成一株參天大樹。

我看到，這里有很多腳印，而且是同一個人的，和我的很相似，這是第二個證據(jù)！這里有兩個人走過的鞋印，我想，一個是他的，另一個是他的同伴的。這后跟以及前腳掌的紋路和我的在比例上是一致的！我實在心里難受，頭腦混亂。

【厄勒克特拉順著腳印走去

【俄瑞斯忒斯和皮拉得斯自布景后忽然出現(xiàn)。

俄瑞斯忒斯你的禱告，眾神都已經(jīng)應(yīng)驗，快為未來的順利祈禱祝愿吧。

厄勒克特拉從神那里，我得到了什么東西？

俄瑞斯忒斯你已經(jīng)看到了你祈求很久的東西。

厄勒克特拉你能知道我在召喚人？

俄瑞斯忒斯我知道，你在夸獎俄瑞斯忒斯。

厄勒克特拉我得到了什么祈求很久的東西？

俄瑞斯忒斯我便是他，沒有人比我們更親近了。

厄勒克特拉我的客人啊，你設(shè)計了陰謀來欺騙我？

俄瑞斯忒斯騙你？那就是在騙我自己啊！

厄勒克特拉你在嘲笑我的災(zāi)難？

俄瑞斯忒斯嘲笑？那就是在嘲笑我自己的災(zāi)難啊！

厄勒克特拉你是要我把你當(dāng)作他——俄瑞斯忒斯，和你交談？

俄瑞斯忒斯你都看見了我本人，卻遲遲不肯相認(rèn)。然而，當(dāng)你看到獻(xiàn)在墳頭的頭發(fā)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留下的足印的時候，你顯得那么的興奮，以為是看到了我。你先將這斷發(fā)，你弟弟的斷發(fā)放回到原處，看看我的頭發(fā)，是多么的相似??！請看這手織的飾物，你的女紅，看這扣板的壓法以及上面的獸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