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言
俄國的文學,和先進的英國、德國及法國及其他各國的文學比較起來,確是一個很年輕的后進;然而她的精神卻是非常老成,她的內容卻是非常豐實。她的全部的繁盛的歷史至今僅有一世紀,而其光芒卻在天空耀著,幾欲掩蔽一切同時代的文學之星,而使之暗然無光。
半世紀以前,俄國的文學,絕未引起世人的注意;但隔了不久,她的一切文藝作品,已如東流的急湍,以排山倒海之勢,被介紹到英法德及至其他先進國的文字里去了。她的崇拜者白魯乃狄(Ferdinand Brunetiere)曾說,有一個時期,如果看見一個法國人手里拿了一本常常遇見的黃色封面的書,便可以很確實的認定這是一本俄國大小說家所著的小說。在英美二國,其盛況雖沒有到這樣地步,而托爾斯泰、高爾基、柴霍甫諸人的著作,也到處都有人崇拜。在日本,則“俄國文學熱”到現(xiàn)在還沒有退。在最近的中國,她的作品之引人注意,也比任何國的文學都甚些。
俄國文學所以有這種急驟的成功,決不是偶然的事。她的真摯的與人道的精神,使她墾發(fā)了許多未經(jīng)前人蹈到過的文學園地,這便是她博人同情的最大原因。
在下面,先把俄國的地勢、人種、言語及歷史的大略說一下,然后再進一步而敘述她的文學的發(fā)達史。
地勢
我們一看歐洲的地圖,便可以完全明白俄國的地勢。她占有歐洲東部的一塊大平原;東至烏拉山,南至高加索,全境幾全為低原或平原。她的北方是澤地,澤地以南是大森林,再南是一塊極大的農(nóng)業(yè)的平原,最南是草原。她近海的地方極少,但國內河流極多,伏爾加(Volga)河是歐洲最長的一條河。她的城市,在文學及歷史最著名的有基輔(Kiev)、諾夫格洛(Novgorod)、莫斯科(Moscow)及彼特格拉(Petrograd)等地。她的人民,以農(nóng)夫占最大多數(shù)。
人種
俄國的人種原是斯拉夫(Slav)族,后來又與斯坎德那維亞人(Scandinavians)及芥蘭族(Finnish)混合。因為俄國的地位在歐洲東部,正當歐洲與亞洲之衛(wèi),所以她同時受東方與西方的文化很強烈的影響。十三世紀時,韃靼族以疾風驟雨之勢侵入俄國,占領她的最肥沃的土地至數(shù)世紀之久。自然,這個事實,對于俄國的習俗與文字,不免留有不少影響;但在民族性上,其影響卻極少。到今日俄國人還純粹是斯拉夫人,保持一切斯拉夫民族的特性。
俄國人因受特殊的氣候,土地的狀況,以及數(shù)千百年的生活狀況的支配,其性情自有一種特別的所在。俄國人之服從與忠實,是久著稱于世的。他們的思想敏銳而有急智,極喜歡辯難討論。他們的天性是宗教的,而且大部分是相信定命論的。他們很會忍耐,能受長期的痛苦而不為之所屈。他們同情心極盛,愛同類,且愛一切生物。他們又是很坦白,很堅定的。不過他們也有許多壞處;他們很富惰性,易趨于極端,沉思于空想而不易見于實行,且缺乏獨立的氣概。龔察洛夫所描寫的阿蒲羅莫夫(Oblomov)與屠格涅夫所描寫的路丁(Rudin)便是大多數(shù)俄人的代表。在其他各作家的文字里,俄國人也極真切的被表現(xiàn)出來,我們讀她的文學,便可以明了她的靈魂了。
語言
斯拉夫族在最初的時候是同說一種方言的。俄國人、波蘭人、捷克人、塞爾比亞人及巴爾干人的語言,在根本上都是同樣的。后來因為外國語的加入與文法組織的完密,他們的言語便漸漸變異起來。單講俄國語已有三種大別:一,小俄語,說此語者約有三百萬人,都在南部及西南部烏克蘭一帶。二,白俄語,說此語者約有八百萬人,都在西北部一帶。三,大俄語,此為俄國最通行的正統(tǒng)語言,一切文字及文學上所用的,大概皆為此種語言;說此語者共有八千萬人。不過這幾種語言的根源都還是相同的。其相異的程度正如西班牙文之與葡萄牙文,或挪威、丹麥文之與瑞典文。
斯拉夫各民族,都各有他們的文學,便是小俄與白俄也自有他們的文學與民歌。我們現(xiàn)在所講的則限于用大俄文寫的一切文學,不涉及小俄及白俄。因為俄國的重要文學作品差不多都是用大俄文寫的。
俄國的文字是發(fā)表一切思想與情感的最好利器。屠格涅夫在他病榻所說的最后的話之一,便是勸俄國作家,努力保存他們的“寶貴的遺產(chǎn)——俄國文字”的純潔。羅門諾沙夫(Lomonosov)則以為俄國的文字極為偉大,“其活潑如法文,其剛健如德文,其秀逸如意文,其豐富雄壯如希臘拉丁文?!弊鳌抖韲膶W的理想與實質》一書的克格巴特金(Kropotkin)也極力稱許俄國文字,他以為用俄國文字譯的外國文學作品,最能保有原文的特點。
在另一方面,俄國文字又是極通俗的,普希金、歌郭里、屠格涅夫、托爾斯泰諸人的文學作品幾乎為最大多數(shù)的人民所領悟。俄文的名著,都是幾千百萬部的流傳在鄉(xiāng)村之間。當一八八七年《普希金全集》十大冊出版時,其銷數(shù)在十萬以上,其零冊的詩集及小說集的銷數(shù)尚不算在內。其他如歌郭里、屠格涅夫、龔察洛夫等的十二冊的全集也從書販的手里,流傳到極僻遠之鄉(xiāng)地,每年各銷至二十萬部以上。從這個例子里,可以看出俄文的通俗程度,同時,并可看出俄國人民是怎樣的嗜好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