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萬善吹觱篥歌
李頎
南山截竹為觱篥，此樂本自龜茲出。
流傳漢地曲轉奇，涼州胡人為我吹。
傍鄰聞者多嘆息，遠客思鄉(xiāng)皆淚垂。
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中自來往。
枯桑老柏寒颼飗，九雛鳴鳳亂啾啾。
龍吟虎嘯一時發(fā)，萬籟百泉相與秋。
忽然更作漁陽摻，黃云蕭條白日暗。
變調(diào)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
歲夜高堂列明燭，美酒一杯聲一曲。
◎ 安萬善：西域樂師。
◎ 觱篥（bì lì）：古代木管樂器，形似喇叭，音調(diào)高亢。
◎ 龜茲：西域古國名，在今新疆庫車一帶。
◎ 涼州：唐代西域邊疆州名，在今甘肅蘭州一帶。
◎ 漁陽摻：即北方樂曲《漁陽摻撾》，曲調(diào)慷慨悲壯。
《莊子·齊物論》中，曾將人吹竹管之聲稱為“人籟”，而將風吹大地、萬物鳴吟之聲稱為“地籟”，這樣的對比確實很貼切。自然界中的聲音雖然豐富多彩，但是要論氣勢的雄渾、時間的持久和變化的多樣，確實只有風聲能與人類的樂器相比。此外，風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它不但自己有聲音，在吹過萬物的時候，還能幫助它們奏出自己的樂曲，這就將整個“地籟”變得更加豐富和生動。李頎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將龜茲樂工安萬善的觱篥曲比作“長飆風”，它在吹過枯桑老柏時帶來凜冽寒風，吹過鳳雛百鳥的時候帶來啁啾和鳴，吹過龍虎猛獸時帶來威猛吟嘯，吹過山洞泉眼時又帶來蕭瑟秋聲。它以秋風形象出現(xiàn)時，能讓黃云蕭條、白日黯淡；變成春風時，又能使楊柳青翠、繁花盛開。在高堂列酒、賓朋滿座之時，一同欣賞這樣驚心動魄的樂曲，穿行在倏忽來去的時空變換中，不論是否真的“解賞”，都是一番美好而神奇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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