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田無界
——代序
改革開放始于1978年。去年,各種媒體都在紀念這不平凡的四十年的歷程。與改革開放同歲的《讀書》也迎來它的不惑之年,很多讀者都對《讀書》創(chuàng)刊號中《讀書無禁區(qū)》一文印象尤深。這本小書涉及的范圍蕪雜,取名“書田無界”之意,頗有遮丑的動機,同時也想微弱地呼應當年“讀書無禁區(qū)”的意愿。假如人們的想象被文化上的本質(zhì)主義所主導,那么一望無際的書田將被界線所阻隔,各色關(guān)于“他們”和“我們”的簡單化言說就僵化為無形的墻。
四十年前,我是復旦外文系一年級的學生,在“美國文學選讀”的課程中讀到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的名詩《補墻》(“Mending Wall”)。敘述者“我”是一位農(nóng)場主,他的鄰人太在意界線,正動手補一道石頭壘起來的墻,還搬出借口“好籬笆成全好鄰居”。詩人則以為不必,沒有籬笆,也會有好鄰居?!盀槭裁催@樣說?這是不是指/有母牛的地方?可是這里沒有母牛。/在我壘起一堵墻之前,我想知道/這墻圈進了什么,圈出了什么,/我又有可能使得誰家不開心。/是有一種什么東西不喜歡墻,/總要它倒塌?!痹娙说纳埔鈪s不被理解:“我眼看著他在那里,/搬動石頭,一只手抓緊一塊,/就像舊石器時代人手執(zhí)武器。/我覺得他似乎是在暗中行動,/不完全是由于樹木投下陰影?!?sup>[1]
重讀這首小詩,不免回憶起當年課堂內(nèi)外沉醉于無垠書田的情景。
陸建德2019年12月10日
[1] 《弗羅斯特詩選》(英漢對照),江楓譯,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2年,第44頁至47頁。譯文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