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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擒良將女俠初出馬,獲莽夫小卒獨(dú)除兇

碧血丹心平藩傳 作者:文公直


第四十三章擒良將女俠初出馬,獲莽夫小卒獨(dú)除兇

話說于謙傳令升帳。鼓鳴炮響,隊(duì)列班排,于謙嚴(yán)裝升帳,手捧尚方劍,喝令:“提叛將王玉!”都護(hù)衛(wèi)將王玉提到。于謙當(dāng)眾將王玉勾通逆藩,暗遞訊息,以致糧合被焚,隧道被毀等罪行宣布,說:“按軍律;應(yīng)立即處死!”當(dāng)即將王玉褫去衣甲,五花大綁,押出營前梟首,并命不必懸示。隨即又提李斯仁,姑念無知受愚,尚非有心謀叛,發(fā)交當(dāng)?shù)氐胤焦倥刹钇鸾?,充發(fā)沙門島。處辦畢,諸將無不悅服。新降將卒,見奸細(xì)已除,已可免嫌,也都格外心安。頓時全軍歡聲雷動,如同大獲全勝一般。

于謙將案情處置完畢,便傳中軍諸將到后帳,仔細(xì)吩咐:“王玉雖斬,若再無奸細(xì),則逆軍必不得知,將仍照王玉所約,驅(qū)車來攻。若竟不來攻,那么本軍中必定還有如王玉的人仍在暗通消息,再當(dāng)察訪?,F(xiàn)在嚴(yán)為戒備,毋使逆軍得逞?!碑?dāng)即調(diào)黃超來中軍,并留鄭澈在中軍幫同防守。

一霎時,中軍眾將都暗中布置。于謙責(zé)令黃超破毀漢軍雷車。黃超心中暗想:“幸虧我沒把十全的雷車傳給漢軍,如今大概他們已配成鑰匙了。我今日盡力把它拿過來改造一下,可省許多材料,并且本軍可以早得車用。”當(dāng)下便取一紙字帖,雙手遞給于謙道:“照這上面所寫的方法防御,就可以不懼逆軍的雷車了?!庇谥t知雷車原是黃超獨(dú)擅絕技,他說的話,自然可信。便轉(zhuǎn)知中軍諸將,照字帖所述加緊防護(hù)。

這天夜里,果然和前次一般,漢軍突然開城突出。原來是朱高煦接得王玉的密書,便摩拳擦掌,只待夜晚出城廝殺。捱到起更時分,朱高煦便驅(qū)雷車,開城徑行突陣。這時勤王軍中軍正堵在樂安北門,時刻預(yù)備著。及見城門一開,一只一只碩大無朋的猛獸,蹣跚出城,直向勤王軍沖來。趙佑、唐沖、邵學(xué)、關(guān)顏四人瞅見,連忙照那字帖兒上說的,下令兩面跑開,頓時閃出數(shù)條大路,那雷車徑入軍中,車內(nèi)矢石飛迸猛射不已。趙佑知這家伙不是刀槍能對付得了的,便只顧閃躲。

黃超聽得雷車出城,連忙跑到前軍一瞧,果然是需車來了。卻是一輛輛行走不快,不似造成試演時那般靈活。黃超心中明白是鑰匙配得不對,心中暗喜:“這東西是全該送歸原主了!只是連護(hù)衛(wèi)漢府的車共有五十三輛。如今約有二十多輛。軍中只十輛車,既來了這許多車,一定是連護(hù)府的車全開出來了,作為背城一戰(zhàn)。我不如待他全數(shù)放出來再收盡他的?!北銈髁罡鬈娮浔M量分散。霎時間一軍人分得七零八落,雷車卻越出越多。

雷車隆隆進(jìn)攻,矢石亂飛,卻是傷不著這邊的將卒。黃超,猜想日間預(yù)備的地方差不多到了,便叫軍卒退走。軍卒吶一聲喊,往后急跑。漢軍揮動雷車猛追。那知雷車并排著向前沖行,不到五、六十步遠(yuǎn),忽然“通隆隆”一陣亂響,幾十輛雷車同時塌入陷坑。原來草地里底下全是挖成的坑,上面鋪著薄板,仍蓋上草皮。雷車前行,車馬雜進(jìn),薄板自然載不住,板斷車陷,一齊不能動了。勤王軍中黃超躍馬而出,率軍卒將各車圍住,繳去刀槍弓矢,俘獲車卒,逐漸將車起去。

城上漢軍見了,立時發(fā)炮,立刻煙霧漫天,紅光匝地,火彈橫飛,響聲震野。勤王軍驟然遭此,失了主張,卻直敗退起來。城上朱高煦見勤王軍卒真果棄城拋弓的逃走,滿心大喜。便督著孫鏜、石亨、石彪、丁威等諸將一同出城追殺,并攜帶小炮跟蹤猛放。

于謙見朱高煦親自來追,心中忽然觸起一事,便向隨身八將——龍飛、孫安及鄭澈等低聲說了幾句。諸將會意,護(hù)著于謙,挺身向前迎敵。朱高煦見了于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大喝一聲,將手中鐮一擺,直取于謙。于謙揮鉞相迎。龍飛等八將便和石亨等捉對廝殺。孫鏜卻在后安炮放射,前面戰(zhàn)得十分起勁,炮也打得十分起勁。

孫鏜一心向前發(fā)炮,忽然覺得身后有風(fēng)聲。忙回頭時,只見一個年少俊俏女子率領(lǐng)兩個頂盔貫甲的將士,如飛來到。孫鏜正待放一炮,見了這三人,覺著奇怪,便待放手起身迎敵。卻不道這三人馬快,霎時已到。那女子一撒手,放出一把紅羅絲網(wǎng),孫鏜來不及躲避,早被網(wǎng)住,提過馬去。那女子一伸腿,連孫鏜的坐騎也勾住,一同轉(zhuǎn)身。那兩將當(dāng)先開路,殺出漢兵層外,直騁回勤王軍來?!瓉碚锹旌玎嵆悍钣谥t之命,率伏遜、關(guān)顏干了這場功勞。

于謙見鄭澈已經(jīng)成功,便向龍飛等八將大叫道:“擒叛搗巢,在此一舉。眾將努力呀!”八將一齊接應(yīng),著力猛攻。霎時間變退為進(jìn),殺得漢將四散奔逃,漢兵紛紛亂竄。朱高煦沒法督率,只得虛晃一鐮,拍馬便走。于謙拍馬急追,兩馬相逐,一般快蹄,直追到城下。

朱高煦飛身上了吊橋,立即入城。勤王軍追到城外,截住漢軍大殺一陣。只剩丁威、石亨、石彪等一班將官,逃入城內(nèi)。軍卒三停折了兩停。城門緊閉,一時攻打不開。勤王軍中軍才沿著城垣,團(tuán)團(tuán)布滿,扎成許多營帳。

于謙收兵歸營。查點(diǎn)人馬,鄭澈解到孫鏜。于謙親解縛繩,扶令坐下,切實(shí)開導(dǎo),闡明順逆,勸孫鏜歸順天子。孫鏜初時以為炮轟大軍,記仇的多,不肯相容;后經(jīng)于謙誠懇說明所有降將都是一視同仁,決不計(jì)較前事。伏遜、關(guān)頗、黃超都幫同切勸。孫鏜才慨然應(yīng)允,投降效力。

于謙便命:漫天虹鄭澈歸鐵騎軍充軍將;平地雷孫鏜發(fā)前鋒充當(dāng)軍將;碧蟒關(guān)顏撥往左軍充當(dāng)軍將;鐵將軍伏遜撥往右軍充當(dāng)軍將;沒毛虎董安暫撥后軍充當(dāng)軍將。前、左、右、后及鐵騎軍各增一營。

諸軍分派已定,便急求克復(fù)樂安,以免老師費(fèi)財(cái)。連日在中軍帳中聚將商議,擬定一一鼓而下使逆藩無所逃死的絕計(jì)。諸將日有所陳,俱因不能有十分把握,誠恐一旦破城,不能捉獲朱高煦時,留遺后患,又得費(fèi)事,因此日在集議之中。一面促倪鴻督挖地道:黃超制造雷車云梯,預(yù)備攻城。營中匠作,晝夜不息。

漢軍連敗幾陣,將卒死傷極多。錢巽以為孤城難守,不如棄城遠(yuǎn)遁。能占得要地,便占幾時,不能占地,便作流寇。朱高煦雖也覺得這拳大的城池,難于死守。卻是終不肯拋卻藩王封地,去作流寇??傁胗幸蝗漳軌虼蟠蟮拇騻€勝仗,挽回頹勢,重整軍容。因此,每天把將士傳到府中,切勸重獎,望他們拼命效死。軍中兵卒缺乏,便在城內(nèi)抽丁,把壯丁通通抽來,交石亨、石彪教訓(xùn),以備背城一戰(zhàn),轉(zhuǎn)弱為強(qiáng)。

這時,城外四面都是勤王軍層層圍裹。城內(nèi)雖然有歷年存積的糧草,可以持久,但是這坐困孤城,終究不易防守。朱高煦深恐將卒懈怠,一時大意,被人攻入,失卻根本重地,便將城防劃為四段,每段設(shè)置重兵,派大將一人督率防守。自己不時登陴察視,不許稍懈。

這一天,朱高煦方查過糧倉,見還可支持?jǐn)?shù)月,不必征搜民糧,心中稍覺放寬。便和錢巽、錢帶、錢策等一同上城,沿著北城行到東城察視。朱高煦見東城上旌旗整肅,垛口鐵炮排列整齊,觸想起:“造炮的人已不知去向。倘或炮有損壞,不就成了廢鐵嗎!……”不覺嘆道:“孫鏜素來忠直,不似黃超藏奸。你瞧:鐵銃鋼炮造成多少!而且很能濟(jì)用。那黃超造的云梯,并沒奇巧。雷車更是行動笨滯,一陣失完,而且也都造成有限得很!顯見得黃超那廝久懷異志,這也是朕一時不明,致受鼠輩之欺。只可惜孫鏜失陷,折朕股肱。想他那般心性,未必就屈節(jié)肯降,這時多半是性命不保了?!Γ﹄拗倚墓⒐?、至死不變的,總算王玉、孫鏜了。朕得天下時,首當(dāng)破格撫他們的后人,以慰烈魂,且借以勸忠。……”

話未畢,忽見勤王軍后軍大旗的旁邊,“呼啦!啦……扎扎扎!扎!”陡然豎起一架云梯來。朱高煦陡的一驚,忙閃身近垛口,躺在磚堞后細(xì)瞅,見那云梯可煞作怪,并不倚靠著那里,竟是憑空的矗豎。瞧梯底時,卻是使曲角鐵板折釘在一座大車上。那云梯是六折的,有一條鐵索,鎖著六折接榫處的六只鐵環(huán)。鐵索的一端,卻鎖在車后一根鐵樁套著的軸轤上;軸轤外面另有個挽手。只須將挽手漸漸攀緊,便紋動了鐵索;鐵索一拉,拉動梯上鐵環(huán);梯子便一折一折的依次伸直豎起。六折盡豎時,足有七丈來高。一霎時,見下面將挽手漸漸放松,梯子便一折一折的逐漸倒疊,終致倒折橫撂在那駕著兩馬的長板車面上。只似一輛大車裝疊著大疊梯子。任什么道路——只要馬能走過的路,——這車就能拉去。朱高煦定睛瞅著,那云梯一連升起疊倒,好幾次。那梯子全升起時,那第五折離城頭極近,第六折竟比垛口還高。明明瞧見梯柱上刻著大字是:——

右軍軍將云雷都管烏龍黃超,監(jiān)造,第十九號

一行篆文。朱高煦氣得握拳捶胸,恨聲道:“朕不殺黃超,誓不為人!”錢策忙問:“陛下因甚生氣?”朱高煦指著那云梯道:“你瞧黃超那廝,朕厚幣專差,聘他來造梯造車,那廝竟造些平常竹梯敷衍。造了雷車,又把鑰匙藏過,車子又是走不快的。那知那廝投降過去后,——你瞧:這梯子造得多巧!這不是成心冤人嗎?朕只恨于謙那廝,不知那廝有甚妖法,能使在朕這里的人不實(shí)心給朕出力;一有機(jī)會,叛降過去了,就把本領(lǐng)全使出來了!朕直恨透了!——開城,出隊(duì)!殺那忘恩負(fù)義的惡賊去!”

錢巽連忙苦勸:“現(xiàn)在敵勢正銳,開城,徒然授敵以機(jī);出城,徒然多受損傷,無益于事,望陛下暫息雷霆之惡。逆軍背水列陣,銳氣一挫,萬無不敗之理。陛下何必于此時去爭一日之短長,致誤萬年之大業(yè)。”朱高煦瞪目咬牙,半響才說了一句:“朕就是忍不下這一口氣啊!”錢巽恐朱高煦一時憤激,冒昧出戰(zhàn),便向錢帶、錢策使眼色,力勸朱高煦向西城巡視。

朱高煦無奈,只得就城上迤邐西行。剛步到南城角上,忽見城外報(bào)馬絡(luò)續(xù)紛馳。一會兒,城下號角嗚嗚,便見旌旗移動,將卒整裝。接著一陣鼓聲,如急雨驟雹。陡聽得吶喊聲震天動地,陡見城下右軍大旗摩空一絞,將卒頓時分成兩隊(duì):一隊(duì)仍圍城不動,一隊(duì)卻掉頭反奔,向原野間吶喊奔突。忙朝遠(yuǎn)處看,果有黑叢叢的大群螻蟻似的蜿蜿蜒蜒,正在走動。

霎時間,只見勤王軍已奔近那叢人馬,喊聲大震,頓時糾作一團(tuán)。朱高煦仔細(xì)凝神瞭望著,直到那叢人馬離了山口,滾滾來到原野中時,才瞧得清那軍旗上斗大的“大漢濟(jì)南侯招討大元帥”十個大字。朱高煦頓時滿心如飲醇醪,如灌醍醐;浹髓生快,透頂皆涼。大叫:“天相寡人,大事濟(jì)矣!”回頭向錢巽道:“靳元帥兵到,難道還不該開城接應(yīng)么?”錢巽道:“理應(yīng)開城會攻?!北慵泵髁睿喝姵鰬?zhàn),接應(yīng)濟(jì)南軍馬。

朱高煦便帶同眾將殺出城來。當(dāng)時由南門開城殺出,萬馬如濤,戈旗蔽日。因?yàn)槭墙討?yīng)城外救兵,更加精神百倍,狂突猛奔。勤王軍右軍見了,立時撤開,四散奔逃。朱高煦急于要會合濟(jì)南軍馬,無暇顧及利害,揮鐮催逼將卒速進(jìn)。眾將卒也都驟馬挺械,眼瞅著城外原野,盡力猛跑。

不料馬急力沉,才突過圍城原線時,乍聽得震天一聲怪響,當(dāng)先幾員大將:侯海、石彪、韋興、丁威一齊跌入浮草陷坑之中。隨后兵卒收剎不住的向前沖。后面的隊(duì)伍又急于要出城爭功,更催得前隊(duì)不能立足,硬逼得一層層跌入坑中。頓時將偌長一條陷坑填得盡是人馬。

落坑將卒中,丁威身手強(qiáng)健,就那跌陷下去時,心中一機(jī)靈,急忙兩腿一使勁,托的躥起,躍出坑外,只棄一匹戰(zhàn)馬,本身絲毫沒傷。便連忙將手中斧一挾,掉頭便跑,不敢進(jìn)城,向城腳僻處走去。行了百來步遠(yuǎn)近,陡瞧見一個本軍兵卒上前說道:“丁將爺,你老的坐騎呢?”丁威道:“失落了?!蹦切∽涞溃骸皩敍]坐騎怎打仗呢?小的前次陣上弄得一匹,隱著沒報(bào)上去,原想有便時賣幾兩銀子,如今既是將爺失落了坐騎,拿去使喚就得啦?;仡^事完了,將爺隨意賞幾兩銀子,小的就有得好日子過了?!倍⊥驳溃骸澳慵扔袘?zhàn)馬,俺回頭不僅多給銀子給你,還得另眼看待你,給你升一升吶!”那小卒更加欣悅,千恩萬謝,感不絕口,徑引著丁威向城外一座破屋子里來。

丁威一腳跨進(jìn),眼見滿是敗瓦頹垣,凄涼萬狀。便何道:“你的牲口在哪里?快牽來,俺還殺敵去啦?!蹦切∽渲Z諾連聲,連忙轉(zhuǎn)身向那倒卻半段的泥墻根下,拉出一騎高頭駿馬,遍體烏黑,沒半莖雜毛。蹄如小盞,頸似螳螂,齒幼身強(qiáng),腰長腹細(xì),委實(shí)是一頭絕好的牲口。兼之鞍轡齊全,絲鞭斜掛;立刻可用,丁威更加中意,連忙向那小卒道:“難得你有這般好心,俺一定提拔你當(dāng)個親隨。”那小卒只口中稱謝,卻不跪拜。丁威只道他是新抽壯丁,不知禮節(jié),也不追究。

那小卒右手?jǐn)n住嚼環(huán),左手將韁繩遞給丁威道:“這家伙劣得很,爺先逮住韁繩。”丁威只得把手中大斧交給那小卒,騰出手來,預(yù)備上馬后,兩手分韁,制住了馬,再行取斧。當(dāng)即向鞍際一按,左腳踏上踏鐙,說時遲,那時快;那小卒右手一橫,突的一斧正砍在丁威左腿肚上。丁威猛不防,受這一下,頓時腿折倒地。那小卒便按住丁威,捆了個結(jié)實(shí),又割取丁威的戰(zhàn)袍,把他嘴給塞了。才起身,把破屋的門關(guān)著,搬塊大石堵住,回身來坐在丁威對面,瞅著他點(diǎn)頭微笑。丁威動禪不得,做聲不得,只好瞪著兩眼瞅定那小卒,心里痛恨不已。卻是毫沒法想,奈何他不得。

要知丁威是被何人擒獲,且待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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