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公回朝救仁貴蘇寶同遣使下番書

再說那宮中，朝廷親自祭奠，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都來祭奠。三日之后出殯，在朝文武俱來相送，一路素車白馬。安葬已畢，兄弟謝了圣旨，復(fù)謝百官。朝廷降旨：封寶林蔭襲父爵虢國公，寶慶封陳國公，尉遲號懷封平陽總兵。黑白二夫人見老相公身死大哭，蒙圣恩御祭御葬，又封了三位兒子，感念圣恩，在家守孝。

朝中無事，太平天下，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了。到了秋后，萬歲駕坐早朝，文武朝見已畢，圣上對程咬金說：“如今沒得說了?！币Ы馃o可奈何，不能保救，下邊秦、羅、尉遲等，好似雷打相同，都不敢出來保救，面面相覷。圣上即降旨：“將仁貴綁出法場斬首，報來繳旨。”旨意已出，竟將仁貴綁縛去了。合當有救，卻好徐茂公漢陽府救饑完工，前來繳旨。正見法場處決仁貴，茂公說：“刀下留人！”指揮見了英國公徐千歲，怎敢動手。徐茂公來到殿上，俯伏金階覆旨。圣上看見徐茂公，龍心不勝之喜，說：“先生在湖慶救饑，想是完畢了，百姓如何？”徐茂公奏說：“湖慶漢陽府前年大荒，蒙萬歲洪恩，救活了數(shù)百萬百姓。今年麥熟，百姓就好活了。如今來覆旨。老臣來朝，見法場處決薛平遼，已請刀下留人，欲求保薛仁貴?！比f歲道：“他犯了十惡不赦之罪，朕旨意今日一定要斬，先生你不必再管他?！毙烀嗾f：“老臣亦奉旨要救薛仁貴。”萬歲道：“徐先生癡了，只有寡人的旨意，那個做得朕的旨意？”徐茂公說：“萬歲三年前已降過旨意，老臣是奉旨的?！笔ド险f：“先生一發(fā)荒唐了。三年之前，那兒有什么旨意？”徐茂公說：“萬歲前年在東遼三江越虎城外打獵，老臣奏明要遇見應(yīng)夢賢臣，但這人福淺，早見不得君主，還要得三年之后。望陛下不見他。過了三年，班師到京，見他尚未為晚。就是圣上金口玉言說，‘早見朕三年，難道他還要折壽？’臣說：‘壽倒也不折，只怕有三年牢獄之災(zāi)?！f歲說：‘卿益發(fā)胡涂了，這牢獄之苦只有寡人作主，那個監(jiān)得他在牢！如今朕發(fā)心要見，雖然應(yīng)夢賢臣，將來犯了十惡大罪，寡人只將功折罪，并不把他下在天牢?！铣加肿嗟溃骸f歲金口玉言說在此的，后來薛仁貴有什么違條犯法之罪，求陛下要赦的?！晌嶂鹘鹂谡f：‘自然赦他?！蚀耍铣冀袢帐欠钊昵叭f歲的旨意?！必懹^天子聽了，龍首點頭說：“先生主意怎么樣？”徐茂公說：“如今仍將薛仁貴發(fā)下天牢，明年秋后處決?！碧熳诱f：“依先生所奏?！眰髦挤沤?，仍落牢中矣。萬歲龍袖一卷，駕退入宮。

程咬金這一班公爺，今朝見要斬仁貴，恨不能保救。今見徐茂公上朝，歡喜不過，料是一定放的，不道又下天牢。眾人不解，程咬金上前叫聲：“二哥久違了。方才圣上倒有心赦宥，二哥為何又發(fā)天牢？”徐茂公說：“兄弟你不知，天數(shù)已定，他命中注定有三年牢獄之災(zāi)，就早出來也沒路的。圣上終久疑心，另尋別事斬他。明年歡歡喜喜出來，豈不妙哉！”程咬金等大不悅，各自回府。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一年相近了。再講西番哈迷國，有一元帥，是蘇定方之孫、蘇鳳之子蘇寶同，國王封他為掃唐滅寇大元帥，坐鎮(zhèn)鎖陽城，與陜西交界。他差使臣來到長安。此日萬歲駕車早朝，有黃門官朝見。天子說：“宣進來?！笔钩紒淼浇痣A，俯伏奏道：“番邦使臣楊魁叩見，愿天朝圣主萬壽無疆。今有番表一道，獻與龍目觀看?！背⒄f：“什么表章？取上來?！睏羁驯疽怀剩颖竟俪噬淆埌搁_拆，龍目一看，有數(shù)行字在上面寫著：

掃唐滅寇蘇元帥，三世冤冤要報仇。手下雄兵千百萬，要滅唐朝盡九州。戰(zhàn)書到日休害怕，不奪長安誓不休。若要我邦不興兵，唐主稱臣自低頭。

唐太宗一見番表，不覺龍顏大怒，說道：“罷了！罷了！那些螻蟻之禽，如此無禮。蘇寶同無知小人，也來欺負寡人。過來，把使臣斬首午門，前來繳旨?！眱膳砸宦暣饝?yīng)，將使臣綁赴午門，一聲炮響，斬了首級，上朝去繳旨。兩班文武官不解其意，徐茂公出班說：“陛下龍駕在上，西番國王表章上說了些什么，萬歲龍顏如此大怒？為何把使臣斬首？”太宗道：“徐先生，你拿表去看便知明白?！毙烀锨?，取過表章。一看，果然無禮?！疤斐磻址?？今斬了來使，恐妨有爭戰(zhàn)，不比掃北征東容易?！碧谡f：“蘇寶同何等樣人，這般利害？先生講個明白?！毙烀f：“蘇寶同乃是蘇定方子孫，蘇鳳逃入番邦，生下一男一女，男名寶同，國王招為駙馬，女喚錦蓮，納為后妃。今寶同父已死，寶同有飛刀二十四把，一縱長虹三千里。手下有妖僧妖道，都是吹毛變虎之人，撒豆成兵之將。他鎮(zhèn)守鎖陽城，和陜西交界。他曉得殺了使臣，必然乘勢出兵前來，怎生拒敵？不如先起兵征討。”太宗說：“朕主意已定，誰人掛印征西？”連問數(shù)聲，無人答應(yīng)。太宗問徐茂公道：“先生，如今那個為帥？”徐茂公說：“征西還是征東將?！笔ド险f：“先生又來了，征東是薛仁貴，難道又是他不成？”徐茂公說：“還是應(yīng)夢賢臣。”圣上龍首一點，“如今用兵之際，待他立功贖罪。”傳旨意一道，速往天牢赦出薛仁貴，封為天下都招討、九州四郡兵馬大將軍、掛印征西大元帥。天使來到天牢開讀，仁貴也不謝恩，也不受旨。天使回殿覆旨。天子問道：“薛仁貴不肯受旨，情愿受死。怎么處？”徐茂公說：“他受三年苦處，心不甘服。要萬歲賜他上方寶劍，倘若有文武不從，先斬后奏，必然肯受招的?！笔ド弦雷h，就將上方寶劍交付與天使到了天牢開讀。仁貴說：“只要成清王到牢中，同我到萬歲駕前奏明冤情，三年受苦，三赴法場。如皇叔不到，臣愿受死。”天使只得又將此言奏明，圣上聽了，宣皇叔成清王到?；适迕蚍痣A奏道：“老臣不往牢中去了，他今掌了兵權(quán)生殺之柄，倘有羞辱，老臣性命難保了。望圣上恩宥?！碧熳酉胂胍彩?。程咬金見圣上不決，只得上前說：“老臣前去宣仁貴，不怕他不受圣旨?！碧熳勇勓哉f：“程王兄此去，必然薛仁貴前來?！背桃Ы鸾恿耸ブ?，竟往天牢。開讀已畢，仁貴謝了恩，對咬金說：“老柱國，你曉得晚生受奸王哄騙，三年受牢獄之苦，必要殺他祭旗，以泄此恨?！币Ы鹫f：“平遼公只都在老夫身上，包你祭旗。”仁貴說：“老柱國擔當定么？”程咬金說：“擔當?shù)玫?。”二人出了監(jiān)門，有左右請換了袍甲，上馬竟入朝來。不比前番三次上法場，如今大不相同，兵將跟隨，文武簇擁，昂昂然來到金階俯伏，口稱：“罪臣薛仁貴，蒙吾主不斬之恩，又封為元帥，愿吾主萬歲、萬歲、萬萬歲。”圣上道：“賜薛王兄平身?！碑?shù)钆麙煺魑鞔笤獛?，欽賜御酒三杯，仁貴謝恩。如今重做元帥，心中歡悅不過。底下武職官一個個上前恭見，仁貴說：“明日相見?！笔ブ髻n宴金鑾殿，眾小公爺、駙馬秦懷玉、羅通等陪。仁貴及各兄弟飲酒，慶賀今日相逢，歡喜不盡。飲至三更，各自回府。次日五更坐朝，天子命大元帥薛仁貴在教場之內(nèi)，自團營總兵官及大小三軍武職們等操演半個月，演好武藝，然后就此發(fā)兵。仁貴領(lǐng)陛下旨意，出了午門，來到元帥府，此話不表，未知后事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