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又是一位有趣味的候選總統(tǒng)

人物述評 作者:鄒韜奮


老子 胡佛的政敵民主黨候選總統(tǒng)史密斯的老太爺是一個運貨車的車夫。當他老人家做運貨車夫的時候,還沒有汽車,當然也沒有現(xiàn)在所用的摩托貨車,只有一兩只笨重的馬,拖著一輛貨車,在很不高明的馬路上趕著走!他雖是一個“苦工”,但是也有幾個優(yōu)點傳給他的兒子。

他雖不過做了一個運貨車夫,卻自愿的加入本鄉(xiāng)救火會做一個團員,很有幾次極危險的火患,他能奮不顧身的救出許多人,這種急公好義的精神,為鄉(xiāng)里人士所翕服。他常說的一句話是:“不能替朋友幫忙的不是人。”(A man who cannot do a friend favor is not a man.)所以后來他的兒子極富于為群眾服務(wù)的精神。

他老人家非常健談,談起來又是滔滔不絕,娓娓動聽,他的鄰居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他,高興和他來往?,F(xiàn)在他的兒子也是美國的演壇健將,辭鋒銳不可當。

這位老太爺體格非常壯健,身體魁梧,比他現(xiàn)在的兒子身體還要大,聲若洪鐘,記憶力非常之強。這幾點也是史密斯受用無窮的特長。

史密斯現(xiàn)在追憶小時父子相處的渺茫影事,還記得他小的時候,遇著熱天,他的父親帶他到河邊去游泳,把一條繩的一端縛在他的身上,手持別一繩端,把他丟在河里,教他游泳,至今游泳是史密斯最喜歡的一種游戲運動。

這位老太爺一八八六年逝世的時候,家中一貧如洗,當時史密斯不過是十三歲的小把戲。

娘 史密斯的老太太也不是坐在家里吃白飯的人,她也在家里從事家庭小工藝(制傘),補助家用。她的丈夫逝世后,她工作愈勤。想使她的兒子多進幾年學(xué)校,兩年之后,竟難堅持,史密斯于是不得不輟學(xué)了。這位老太太對于教導(dǎo)兒子有一句很簡單的話,她說:“你只要指示小孩子是非的區(qū)別,他便知道選擇是的事情去做。”(“Show a chil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right and wrong, and he will choose the right.”)

小地方 一八七三年史密斯生在紐約的一個小地方,叫做“東邊”(East side),環(huán)境非常的惡劣;但是他靠著他的能力品性,竟由一個街上售新聞紙的童子,一個魚行的伙計,一個運貨車夫,做到名聞全球的人物,環(huán)境不能限制人的奮斗向上,于此可見。

狹隘的房屋 史密斯小的時候,他的全家住在“南街”一個小樓面,那所小屋有三層樓,他家住在第三層,每層只有兩個窗,三樓之上還有一個小而暗的“頂樓”(attic),史密斯和鄰居的許多“小把戲”常在這里面游玩,竟好像他們的俱樂部!第二層是一個德國人開的理發(fā)店,最下一層是一家糖果店。

居然領(lǐng)袖 史密斯期因家況窮苦,所以不到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在街頭巷尾售賣新聞紙。他每次用兩角錢做資本,賣了一捆,把所賺得的錢再批報兜售。到了夜里,他把一天所賺得的一點款子,帶回家里,為數(shù)雖不多,在那樣窮苦的人家,也就需要迫切。那個時候他雖工作很勤,卻還有許多時間游玩,而在那種游玩里面,已經(jīng)可以現(xiàn)出他是一個有組織能力的領(lǐng)袖。他家里有一個小而且暗的“頂樓”,上文已經(jīng)提及。他每每號召鄰近的男女小孩到這個頂樓里面去,由他支配指揮,大做其戲!他的妹子現(xiàn)在還記得,在那個時候,史密斯派她做一個戲上腳色,導(dǎo)演了許久,仍不滿意,說她不合于他的美術(shù)標準!竟不讓她加入表演;他的妹子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那個“舞臺”里的小孩子鬧得不亦樂乎,樓下剃頭司務(wù)的夫婦雖是好脾氣的人,也不得不提出抗議,弄得史密斯的母親不得不屢向他們道歉!

在校情形 史密斯一面做售報童子,同時在本地一個教會設(shè)立的學(xué)校里求學(xué)。他從小做事雖是有恒心,而且總是一團高興,不過有一點倒要老老實實說的,就是他在校里的功課成績,并沒有什么出類拔萃的地方。不過他在校里已經(jīng)現(xiàn)出善于公開的演說,曾經(jīng)得過演說競爭的銀牌獎?wù)?,這塊小銀牌,至今他的老母親還替他存在一個珠寶盒子里。當時小學(xué)里的教師嘗稱史密斯還有兩種特長,一是集中注意的能力,二是持久不忘的記憶力,并說他對于一切事物,只肯記憶于他有用的東西,只肯記其特別重要的部分,這也許是他能夠集中注意和持久記憶的秘訣。

十五歲起 史密斯十二歲的時候,雖進了學(xué)校,同時卻做零售報紙的小生意,以補助他的父母,這是上面已經(jīng)提過的。他的父親逝世后兩年,他才十五歲,因家況愈困,他不得不完全脫離學(xué)校,用全力做工了。他所得的第一次職業(yè),是替一個運貨車夫兜攬生意,這個事情他做了兩年。一八九○年,他改就一事,在一家油廠做了伙計的幫手。一八九二年,他在一家魚行里做記帳的助手,同時兼為那個魚行做兜售生意。每星期里做到十二圓薪俸,此外還可以隨意選擇一些魚回去交給母親。他每天的職務(wù)從上午四時做到下午四時,遇到星期五,上午三時就去開工。

后來他在一家制造汽管的公司,做搬運汽管的工人。這種事情較為吃力,所幸他此時年齡較為大些,力氣也比前大些了,所以還搬得動,由此更可多得些收入,應(yīng)付家用。在這個時期里面,他每晨六時起身,由他的母親備好蛋和咖啡,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后,就要趕著步行到江邊,附著渡船到公司里去工作,手里還帶著母親備好的裝好的午餐。在他未加入政治生涯以前,他便一直過這樣的生活,一直做到二十二歲。

貧窮最能使人無可奈何,像史密斯以上所做的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有什么有出息的地方?也無非為貧窮所驅(qū)而已;但是意志堅強而不悲觀,并且能向前奮斗的人,就是貧窮,不能限制他的前途;就是不得不暫做小事,也不能限制他的前途。

法警 一八九五年,史密斯二十二歲,得友人的介紹,被一個法院任為傳喚證人的法警職務(wù),他做了八年的法警,才被選舉為州議會議員。

戀愛 他法警做了四五年的時候,每月有七十五圓的薪俸,這個時候他和一個談女士(Catherine Duun)發(fā)生很濃厚的戀愛。談女士的父母家境還過得去,所以他們培植女兒教育的能力當然勝于運貨的車夫。他們的女兒歌喉珠潤,為鄰近親友所欽敬。有一次談女士約史密斯在夜里同赴一家跳舞會,他因為沒有晚上穿的禮服,匆匆忙忙的跑到一家猶太人開的裁縫店里,拿出兩塊錢租一套,又匆匆忙忙的挾著紙盒到談女士家里,暫在她的阿兄房里,開著紙盒,預(yù)備更易,一看上衣和背心還合身,一條褲子既短得不成樣子,而且大得不堪。那時已來不及跑去換,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一般!后來還是由談女士的阿兄把尋常的黑褲子一條,借給他妹子的男友,勉強湊湊,一同赴會。據(jù)史密斯的回憶,那夜和談女士卻跳得異常的愉快。他們朋友做了好久,彼此有了徹底的了解,戀愛程度很高,遂于一九○○年五月結(jié)婚,結(jié)果非常圓滿。他們現(xiàn)在有了三男兩女。

俱樂部 史密斯在做法警的時候,本鄉(xiāng)的社會上有兩種俱樂部,一種是社會性質(zhì)的俱樂部,一種是政治性質(zhì)的俱樂部。這兩種俱樂部,他都加了進去。當時他那個地方的政治俱樂部首領(lǐng)名字叫做傅利(Tom Foley)。他的職務(wù)是要時常留意為住居本鄉(xiāng)的各個人幫忙,扶助他們,其內(nèi)容很為瑣屑:有的時候,有一個老子死了,妻子無力,不能安葬,要他出來幫忙;有的時候有人被官里捉去了,也要他出來設(shè)法;有的時候有一個工人要求增加工資,也要他出來說幾句話。那個時候,有政治興味的人,這樣的替本鄉(xiāng)社會上人幫幫忙,等到舉行選舉的時候,受他恩惠的人,他的選舉票便可聽他支配。等到選舉成功之后,被舉的人,衣袋里常裝滿許多求事的薦條,往往奔走設(shè)法,忙于支配。這是美國民主黨胚胎的情形,專從鄰近鄉(xiāng)人幫忙為起點的。凡是加入這種政治俱樂部的人,都要絕對的服從首領(lǐng)的指揮,從事相類的工作。

但是史密斯當時雖不過加入做一個會員,他已不為俱樂部的向來習(xí)慣所蔽,他覺得一個人如真正有志替地方上做點事情,這種“講情面”的制度,實在是一種障礙。他想地方上的政治位置有限,而求者過多,譬如有六個警察要想取得較好的位置,可以穿常服而不必穿制服的位置,倘若只能替一個弄到手,豈不是造了一個朋友,樹了五個敵人?當時他的思想,已超越所入機關(guān)的因襲觀念;但是他在當時不過是一個后進的尋常會員,倘若說了出來,不但無濟于事,還要請他出會,所以他雖慨然有澄清之志,一點兒不掛在嘴上,靜候時機到了,再從實際上進行。他有了新觀念,只自己守著,不輕易告人,等到相當時機一到,便著實的勇猛的做去,這是史密斯一生最大的一個特性。

議員 真有實在能力的人,終有一天要“脫穎而出”的。史密斯雖在本鄉(xiāng)法院里做一件小事情(法警),同時并參加本鄉(xiāng)的政治俱樂部。那個政治俱樂部和選舉議員是很有關(guān)系的。當時那個俱樂部的領(lǐng)袖是傅利,熱心政治的鄉(xiāng)民往往于業(yè)余群集于“酒排間”(Saloon好像中國的茶店,為民眾聚集之所,不過他們用酒而不用茶而已),擊掌攘臂大談其政治。史密斯當然也是其中的一個健將。以他的觀察精辟,談鋒銳利,所謂不言則已,言則必中,既得領(lǐng)袖傅利的信任,又得鄉(xiāng)民的信服,而對民眾服務(wù),特具熱誠,所以到一九○三年,他居然獲選為本州議員。

過不來 史密斯獲選為本州議員之后,他就到阿爾巴尼(Albany)去就職去。不過他到了那個地方,覺得過不來,因為那個時候的“議員老爺”里面有許多以嫖賭為消遣的,他實在看不慣。史密斯在本鄉(xiāng)公余之暇,多在家里和妻子一起,覺得非常愉快;他所信的道德雖然很簡單,但是很堅毅,一點不肯同流合污的遷就;他除家庭生活外,誠然喜歡和人交際,但也不過喜歡彼此談?wù)勌?,彼此唱唱歌,像那個時候的“議員老爺”往往喜歡打撲克,他當然合不來,而且他覺得議會里面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議會第一期告終之后,他就想第二期不愿意再去了。

知己 史密斯回鄉(xiāng)之后,本州議會第二期又屆,他有一天早晨和本鄉(xiāng)的市長及政治俱樂部的首領(lǐng)傅利同用早膳,商量他的行止。當時那位市長非常的佩服史密斯,如他不干議員,他要請他到市政府里去幫忙,給他優(yōu)越的位置。不過商量之后,那位市長和傅利都覺得史密斯對于州議會方面,不可遽爾灰心,有再行嘗試的必要。傅利深知史密斯的為人,他后來提起這次力勸史密斯再試的事情,他曾經(jīng)說道:“史密斯的為人,是不肯鹵莽好出風(fēng)頭的。他成功的秘訣,就在他無論對于什么事情,都要先下一番研究的工夫,如果他其初對于這件事有點不大清楚,他決不肯纏夾在里面去瞎做,等他明白之后,便勇往直前,銳不可當?!彼胱h會的時候,并沒有顯出什么特色的地方,不久他對議會里的規(guī)則程序,立法及經(jīng)濟問題各方面,都懂得精熟了,于是乎他便成了議會里一位重要的中心人物。

全副精神 史密斯第二期再入議會,他才發(fā)生興趣。當時議長是一位很精明人物,叫做窩咨衛(wèi)司(Wadsueorth),他指派史密斯加入審查保險案委員會里面去。當時由議員許士調(diào)查保險公司震動一時的舞弊情形,提出報告,報告的內(nèi)容非常復(fù)雜,史密斯既負起審查的責任,對于此案內(nèi)容,乃用全副精神研究,這是第一件事喚起他的興趣。同時還有一件事也增高他的興趣。以前議會里有一種很不好的沿例,就是提出議案的人,格式非常簡單,使聽的人難于明晰,往往就糊里糊涂的通過了事,這是史密斯最覺得無謂的事情。等到窩咨衛(wèi)司做了議長,他首先打破這個惡例,規(guī)定凡是提案的人,要附有相當?shù)恼f明,使聽者明了它的宗旨所在。這樣改革,很喚起史密斯的注意和興味。這是一九○五年的事情,當時史密斯已三十二歲了。

教訓(xùn) 世人往往以為同流合污,隨處敷衍,可以保持自己的地位,殊不知真正的勝利終是要歸于具有堅卓純正品性的人物。像史密斯做第一期議員的時候,倘若埋沒了他固有的良好品性,隨著大眾嫖賭,也不過做一個庸庸碌碌的議員,有什么光明的前途,惟其有所不為,而后大有為。

他任第一期議員的時候,似乎很消極。但是我們倘能仔細思考一下,便知道他的出發(fā)點不是消極,乃是積極。何以故呢?他不做事則已,要做事必要認真的做去,負責的做去;所以他到議會去是要有所貢獻的,看了那班敷衍塞責的議員老爺,當然很不高興。真有作為的人,不是腐敗的環(huán)境所能硬壓的,受腐敗環(huán)境摧壓的人,便是“無能為也矣”的懦夫。

還有一點我們也可以看出的,美國國勢的興隆,政治的修明,在全世界上總算括括叫的了,但是我們看他二十五年前的州議會,也不見得怎樣高明!可見無論什么事,只要向前做去,好好的做去,總不怕沒有進步的,我們眼前的大中華民國,使人失望的事情當然也有;但是我們只要向前做去就好。

一個人的向上,師友的夾持和輔導(dǎo)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像史密斯倘若沒有傅利的鼓勵和指導(dǎo),也許要斷送他的政治前途。但是“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要獲得好師友,自己也先要立志上進,做一個好人,做到有以令人敬愛的地方。有許多事是要自己向好的做去,也總不怕沒有進步的,用不著長吁短嘆,徒作無益的悲觀!

做而學(xué) 我們做事的時候,倘能時刻存著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隨時隨事隨處虛心靜氣學(xué)習(xí),便天天在進步的歷程中。史密斯的教育基礎(chǔ)很淺薄,小學(xué)校尚未畢業(yè),就因家境所迫,做售報童子,運貨車夫的伙計,魚行伙計,后來做法警,這是讀者所知道的。但是他被選任本州(紐約州)州議會議員的時候,遇著重要的議案委派他審查或修正的時候,他就聚精會神的研究一番,學(xué)了許多未曾學(xué)過的學(xué)識經(jīng)驗。所以他后來的偉大,不為他淺薄的教育基礎(chǔ)所限,就在乎做事的時候富有學(xué)習(xí)的精神;這種做事時候的學(xué)習(xí)精神,簡直可以說是他一生成功的重大要素。

在一九○七年的時候,他已三十四歲,當時他正在做第二期的州議員,被議長指派加入“修訂紐約城憲章委員會”,他于是又抓著這個機會,用全副精神研究一番。他遇著有學(xué)習(xí)的機會,總不肯輕輕放過;他不怕工作,卻要尋覓充足的工作來練習(xí)他的能力。這一次修訂紐約城憲章的工作,至少可以使他研究紐約城的政府組織,及該城政府與紐約州政府的關(guān)系。這豈不是比在大學(xué)里面研究政治學(xué)還要有實際的趣味嗎?

不肯胡涂 在一九一一年他還做州議員,他覺得那個時候最有益于他的學(xué)習(xí)的,是他開始參加“撥款委員會”的工作。州議會中所謂“撥款委員會”者,其職務(wù)在決定撥款以應(yīng)特殊的用途,而且所撥的款大概都是為農(nóng)村區(qū)域的事業(yè)。因為這個緣故,凡是由大城市選出的州議員,都不愿加入這個委員會,只有由農(nóng)村區(qū)域選出的州議員才歡喜加入,因為他可以藉此機會替本鄉(xiāng)多爭些款項辦該處的事業(yè)。至于由城市里選出的州議員,對于這個委員會,似乎一點得不到好處,當時共和黨的議員因為多由農(nóng)村區(qū)域來的,所以指派他們加入,并沒有什么困難。至于民主黨的議員則多由城市選出,不容易尋得出什么人對此事有興趣,所以在民主黨加入這個委員會的只有史密斯一人。史密斯加入之后,對于所做的事卻覺得津津有味,因為他隨處用研究的態(tài)度。譬如你要向議會里請款子,對他說某機關(guān)里要添雇八個書記,他決不肯糊里糊涂的答應(yīng)你,他一定還要弄清楚這八個書記要加來做什么事,為什么要增加,必須理由充分,他才肯容納你的請求。在當時州議員里面,非詳閱請款議案的內(nèi)容,并明澈了解其需要的程度,決不肯贊成通過的,要算他是第一人。

得人心的所在 史密斯入議會悉心研究之后,他覺得議會里只有少數(shù)的問題是屬于政黨方面的,其余大多數(shù)問題都是屬于地方上實際事業(yè)有關(guān)系的問題,在乎實際去做的,不在乎徒發(fā)空論的。例如本州中有某事要舉辦的,本州應(yīng)否撥款舉辦,倘若應(yīng)該,應(yīng)撥款若干,實行的計劃應(yīng)該怎樣?這都是為地方上謀福利應(yīng)該做的事業(yè),和黨派沒有關(guān)系的。

他由自己在議會實際研究的結(jié)果,深覺議會里的問題確可分為這兩種,有少數(shù)是含有黨派作用的問題,而大多數(shù)則屬于地方上實際事業(yè)的問題。他以為有許多議員但知分心馳騖于黨派之爭,深可痛借。他自己卻對于地方上實際事業(yè)的問題特別注意,特別有味。因為這個緣故,無論在本州何處來的議員,和他都成為好友。這些議員無論有的是屬共和黨,有的是屬民主黨。都覺得史密斯對于他們各區(qū)的需要都很關(guān)心,而且有不可及的能力,徹底了解他們本鄉(xiāng)的殷切需要。所以有一位白君(Williams Allen White)對于史密斯的為人有幾句很精切的批評,他說:“史密斯因為有他的好心,所以繼續(xù)獲得他許多老朋友的情誼;又因為他有好腦子,所以交得許多新朋友?!?

史密斯因為在“撥款委員會”里有許多令人心悅誠服的貢獻,所以議會里許多議員都敬愛他的為人,和他友善,他的交游因此大廣,聲望也因此大著。

諸位想想,史密斯并非預(yù)先裝好一肚子學(xué)問然后入議會,他所以能應(yīng)付裕如,都由于他自己隨處留心學(xué)習(xí),從眾人所忽視的議案,他居然大增他的學(xué)問!至于所謂“撥款委員會”,他同黨的議員(即民主黨)差不多沒有一人愿意加入,都以為是“無用武之地”的場所,而他居然弄得有聲有色,令人敬佩,這不是“事在人為”嗎?

自尋知識的路 受過教育的人,倘能利用所受的教育做基礎(chǔ),從事觀察,細心練習(xí),教育對他當然有很大的效用,否則成為一個“書蠹”,實際上還是無用。從反面看,倘若一個人不幸而未有領(lǐng)受教育的機會,只要他有意向上,肯在做事方面用心研究,肯求進步,也未嘗不可達到有學(xué)識經(jīng)驗的進步。像史密斯,他早年所得的知識,全是于做事時所接觸的許多男男女女無意中得來的,全靠他自己用心理會得來的;但是講到尋常所謂學(xué)校里的教育,他卻非常缺乏。他現(xiàn)在做了紐約州的州長,常自說起,在阿爾巴尼的州長公署里,墻上所掛的只有他的小孩子的文憑,他自己卻一張文憑也沒有得過。他從小學(xué)里輟學(xué)出來的時候,要自己設(shè)法糊口,還要養(yǎng)他的母親和妹妹,全為面包問題所困。當時他也常常覺得缺乏教育的可憾。

但是他自尋教育的途徑,卻與其他成功人物不同。他們知道有許多幼年失學(xué)的偉人,自修的途徑總是勤于看書。他卻另有他自己的途徑。他常閱報紙,尤其注意關(guān)于政治的新聞和評論,這是他求知識的一條路。他平日看報也還不能算為十分仔細,十分勤慎,不過他入州議會之后,一遇到輪著他審查或承辦的公事,關(guān)于這種公事的公文,議案,以及帳冊報告等等,他便用全副的精神,極詳慎的閱看,極勤慎的研究,這又是他求知識的一條路——一條很重要的路。總之,他的腦子是喜歡由當前的事實而推想到有關(guān)系的原理,不喜歡先想普通的原理而后才顧到事實。因為他的腦子有這樣注重特殊事實的傾向,所以他所最關(guān)切的是當前的要待解決的實際問題;因為他要聚精會神的解決這樣實際的問題。于是便引他去用心研究與這種問題有關(guān)系的原理。

更擴充他的思想和眼光 史密斯把“做事”和“學(xué)問”打成一片,這是我們最當注意的一點。他進州議會之后,先因參加修訂紐約城的憲章,大用一番深切的研究工夫,研究該城政治組織的詳細內(nèi)容,以及一城和一州政府的細密關(guān)系,這不是“政治學(xué)”(Political Science)的重要部分嗎?后來加入“撥款委員會”,他不肯像其他議員那樣糊里糊涂的通過議案,必要詳慎研究本州各處用款的需要和理由,因此瞭然于全州財政的支出狀況,這不是“公共財政學(xué)”(Public Finance)的重要部分嗎?這不是把“做事”和“學(xué)問”打成一片的顯例嗎?

接上去還有一件事更擴充他的思想和眼光,便是州議會派他加入“本州工廠調(diào)查委員會”。當時有一家襯衫工廠遭了大火,其中用了一百四十五個女子作工,竟都燒死。這樣大的一個慘劇當然喚起社會上的非常注意,尤其因為當時雖有所謂“工廠律”,其實視等弁髦,并未實行。乃由上議院推出兩人,本州州長推出四人,本州州議會推出三人,共同組織這個委員會,史密斯就是州議會所推出的三位委員之一。除上述七委員外,還有本地公團及許多經(jīng)濟學(xué)專家心理學(xué)專家加入工作。這個委員會的工作范圍很大,搜集全州關(guān)于工廠的許多事實,征求全州專家的許多意見,而史密斯原是苦平民出身,對于這件事尤其具有十二分的同情,隨著各委員到各處觀察,并且由此獲得許多極有價值的新材料,新知識,又給他一面“做事”一面求“學(xué)問”的一個大機會。

他一方面研究,一方面發(fā)表他因研究而得的卓見。當時他被公推為該委員會副委員長,現(xiàn)在紐約州的勞工律是美國最好的律令,是保護勞工最完備的律令,就是那個委員會工作的結(jié)果,而史密斯乃是其中的中堅人物。他所以能做其中的中堅人物,不是他自己努力造成的嗎?

他既富有這樣努力研究的精神,天天在進步的境域中,遇事有正確的知識與判斷,執(zhí)行有堅持的意志與毅力,眾望所歸全為自然的趨向。所以他在一九一一年,在議會里為多數(shù)黨的領(lǐng)袖,同時被推為“撥款委員會”的委員長,在一九一二年為少數(shù)黨的領(lǐng)袖,在一九一三年被推為議長,在一九一四及一九一五年又為少數(shù)黨的領(lǐng)袖。

忙 據(jù)他自己的追述,在一九一一年在議會里為民主黨領(lǐng)袖同時兼任委員長,工作之忙,差不多非一人的體力所能勝任,那個時候,他每天的工作自十八小時至二十小時者幾有三個月之久!這當然是最忙的時期,就是他平時在議會中的工作,非有第一等體格的人也不勝那種繁劇。他所以能勝任愉快的,全靠他那副健壯無比的體格,持久工作的習(xí)慣,工作后的愉快家庭,和他天賦的欣悅高興的性情。

詼諧 英文里有一個很可寶貴的字,就是Humor,有人譯音,就說是“幽默”,如果譯意,似乎可以譯為“詼諧”。倘用上海話所謂“發(fā)松”,似乎更能曲盡其妙。記者覺得我國國民性很缺乏“幽默”,美國國民性很富于“幽默”。那位由售報童子出身的候選總統(tǒng)史密斯,生平更以“幽默”著名。他雖苦出身,但從小就富于“幽默”,就富于愉快的精神:在廠里工作的時候,他嘴上常低唱著發(fā)松的歌曲;和朋友談天的時候,他常一團高興的告訴許多發(fā)松的故事。他所以能熬得過他從前的苦境,能戰(zhàn)勝他從前的苦境,也許是得力于他的“幽默”精神;如果是一個“性急朋友”,老早就該氣死了。所謂“幽默”也者,決不是一天到晚“嬉皮笑臉”,專門“瞎三話四”,乃是能夠用他敏銳的觀察力,有趣的口吻,就是說正經(jīng)事,一言中的,描述盡致,也往往有令人絕倒的時候。史密斯待人的懇摯殷切,意志的高尚純潔,益以那樣“幽默”的精神,使他隨便到了什么地方,大家都覺得“生動”起來,都覺得“滿室生春”,一變“疾首慼額”而為“欣欣然有喜色”,所以他的好朋友非常之多,因為差不多無論什么人,不和他接近則已,既和他接近,沒有不和他要好的。他之所以得人心,因為他愛護他們,幫助他們,指導(dǎo)他們,并極力使他們愉快。

為平民舌戰(zhàn) 史密斯自身是平民出身,所以他對于平民的幸福,也特別的關(guān)切,例如議會里討論勞工賠償律,婦女夜工禁止律,以及其他有補平民福利的議案,他總激昂慷慨的為平民辯護,每次演講后坐下,全會場的人莫不為他雄辯所折服,初則寂然無聲,好像發(fā)呆一樣,繼則掌聲如雷,又好像發(fā)狂一樣。

紐約州長 史密斯在紐約州議會里做了十二年的議員,以他的精密研究,赤心為民,興利除弊,在此十二年的時期,他對人民的貢獻固然不小,而為他自身的學(xué)養(yǎng)經(jīng)驗計,也獲得無上的良績。一九一九年正月,他受紐約州全州人民的選舉,接任紐約州州長的職務(wù)。他宣誓就職的那一天,心里感觸萬端,覺得他受這樣的職務(wù),決非為一政黨而來,想到那般人民熱誠懇切的舉他,便不自禁的念到應(yīng)該如何奮勇為他們謀福利,以報答他們的一番誠意。

人材主義 史密斯之任紐約州州長,雖是人民所選舉,但是他同時也是民主黨的一個黨員,這樣一來,他對于用人方面,便發(fā)生了困難。他平素對于用人的主義是:“我所要用的人是最能勝任他的職務(wù)的人?!彼钚湃缫e極的為紐約州全州的人民謀福利,如只有他一個頭子好,是沒有用的,必須使得他手下各部分的人物都是上選的,都是道德高尚且有實際本領(lǐng)的。但是依政黨政治的習(xí)慣,政黨里的領(lǐng)袖往往把政府里的各種職位作為出力黨員酬勞的東西。當時史密斯接任之后,當然受著這種環(huán)境的逼迫很利害。

在他接任之后,本州各區(qū)的本黨領(lǐng)袖都絡(luò)繹不絕跑來見他,說那個地方的這個位置如何重要,那個位置又如何重要,他們的意思,無非要想把一大拖本黨的私人抬出來。史密斯的態(tài)度倒也很得法,他不是一上來就開口拒絕,卻先平心靜氣的聽他們詳述,讓他們把自己所要說的話,爽爽快快的一吐無余。等他們說得無可再說的時候,史密斯才從容不迫的把他理想中所要用的人材標準,很正確的告訴他們,叫他們以此為根據(jù)去物色。物色來了,當然還要經(jīng)過州長的察驗和同意。因為“私人”不一定就是“人材”,“人材”又不一定限于“私人”,史密斯這樣大公無私的態(tài)度擺了起來,那般替人奔走的領(lǐng)袖倒不敢瞎薦“私人”,所提出的既不多,于是史密斯可放手實行他的人材主義了。

當時州長手下有許多重要位置,公路局局長也是最重要之一。從前這個局長總是黨人的一塊“肥肉”,做局長的人往往對于本黨政客寓所可得便利的道路特別討好,對于民眾的便利反不甚注意。史密斯做第一次州議員到阿爾巴尼去就職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觸,覺將來非徹底改良不可。現(xiàn)在他做了州長,正是“在其位”“謀其政”的時候,當然一步不肯放松。他久已心折于一位造路專家叫做葛靈(Frederick Stuart Green),不過這位專家并不是黨員,更不善談?wù)?。史密斯請他來談之后,把要委任他的意思告訴他。講到造路的學(xué)識經(jīng)驗,葛靈自然可以“當仁不讓”,不過他心里想到政黨方面,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夠資格的,正在囁嚅有所陳述,史密斯已經(jīng)猜著他的用意,先開口說道:“你放手做去,我請你來是要你來造路的,不是請你來談黨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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