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出

硬拷

【風入松慢】 無端雀角土牢中。什么孔雀屏風？一杯水飯東床用，草床頭繡褥芙蓉。定昏店，赤繩羈鳳；藍橋驛，配遞乘龍。

“夢到江南身旅羈， ，包羞忍恥是男兒， 。自家妻父猶如此， ，若問傍人那得知， ！”俺柳夢梅因領杜小姐言命，去淮揚謁見杜安撫。他在眾官面前，怕俺寒儒薄相，故意不行識認，遞解臨安。想他將次下馬，提審之時，見了春容，不容不認。只是眼下凄惶也。 “試喚皋陶 鬼，方知獄吏尊?！边?！淮安府解來囚徒那里？ 見面錢 ？ 少有。 入監(jiān)油？ 也無。 哎呀，一件也沒有，大膽來舉手。 不要打，盡行裝檢去便了。 這個酸鬼，一條破被單，裹一軸小畫兒。 是軸觀音，送奶奶供養(yǎng)去。 都與你去，則留下軸畫兒。 “僵殺乘龍婿，冤遭下馬威?！豹z官那里？ 原來平章府祗候哥。 平章府提取送解犯人一名，及隨身行李赴審。 人犯在此，行李一些也無。 都是這獄官搬去了。 搬了幾件？拿狗官平章府去。 則這軸畫、被單兒。 這狗官！還了秀才，快起解去。 老相公，你便行動些兒?！奥灾鬃尤侄Y，不犯蕭何六尺條 。”

【唐多令】 玉帶蟒袍紅，新參近九重。秋光長劍倚崆峒。歸把平章印總，渾不是黑頭公。

“秋來力盡破重圍， 。入掌銀臺護紫微， 。回頭卻嘆浮生事李中，長向東風有是非羅隱?！弊约叶牌秸?。因淮揚平寇，叨蒙圣恩，超遷相位。前日有個棍徒，假充門婿。已著遞解臨安府監(jiān)候。今日不免取來細審一番。 臨安府解犯人進。 岳丈大人拜揖。 人將禮樂為先。

【新水令】書生劍氣吐長虹，丞相府十分尊重，聲息忒洶涌。禮數(shù)缺通融，曲曲躬躬；半抬身全不動。

寒酸，你是那色人數(shù)？犯了法，在相府階前不跪！ 生員嶺南柳夢梅，乃老大人女婿。 呀，我女已亡故三年。不說到納采下茶 ，便是指腹裁襟 ，一些沒有。何曾得有個女婿來？可笑，可恨！祗候門與我拿下。 誰敢拿！

【步步嬌】 我 有女無郎，青年送。劃口 輕調(diào)哄。嶺南，吾蜀中，牛馬風遙，甚絲蘿共？一棍走秋風！、騙的軍民動。

你這樣女婿，眠書雪案，立榜云宵，自家行止用不盡，定要秋風老大人？ 還強嘴！搜他裹袱里，定有假雕書印，并贓拿賊。 破布單一條，畫觀音一幅。 呀，見贓了。這是我女孩兒春容。你可到南安，認的石道姑么？ 認的。 認的個陳教授么？ 認的。 天眼恢恢，原來劫墳賊便是你。左右采下打。 誰敢打？ 這賊快招來。 誰是賊？老大人拿賊見贓，不曾捉奸見床來。

【折桂令】證明師一軸春容。 春容分明是殉葬的。 可知道是 蒼苔石縫，迸坼云蹤？ 快招來。 我一 謎的承供，開棺見喜，擋煞逢兇。 壙中還有玉魚、金碗。 有金碗呵 ，兩口兒同匙受用；九泉下比目和同。 還有哩。 玉 碾玲瓏，金鎖玎{王冬}。 都是那道姑。 則那 石姑姑識趣拿奸縱，杜爺爺拿賊威風。

他明明招了。叫令史取過一張堅厚官綿紙，寫下親供：“犯人一名柳夢梅，開棺劫財者斬。”寫完，發(fā)與那死囚，于斬字下押個花字。會成一宗文卷，放在那里。 稟老爺定個斬字。 你看這吃敲才 ！

【江兒水】眼腦天生賊，心機使的兇。 還不畫花？ 誰慣來。 你 紙筆硯墨招詳用。 生員又不犯奸盜。 你 奸盜詐偽機謀中。 因令愛之故。 你 精奇古怪虛頭弄。 令愛現(xiàn)在。 現(xiàn)在么，把他玉 骨拋殘心痛。拋在那里？后苑池中，月冷斷魂波動。

誰見來？ 陳教授來報知。 生員為小姐費心，除了天知地知，陳最良那得知！

【雁兒落】禮春容、叫的兇，展幽期、耽怕恐，點神香、開墓封，唾靈丹、活心孔，偎熨的體酥融，洗發(fā)神清瑩，度腸、款款通，啟肱、輕輕送，溫香、陽氣攻，搶性命、陰程迸。神通，他能活動。通通，到如今風月兩無功。

這賊都說的是什么話？著鬼了。左右，取桃條打他，長流水噴他。 “要的門無鬼，先教園有桃 ?！碧覘l在此。 高吊起打。 “天上人間忙不忙？開科失卻狀元郎?！币幌蛘覍ち鴫裘罚袢赵賹げ灰?，打老駝。 難道要老駝賠？買酒你吃，叫去罷。 狀元柳夢梅那里？ 不見了新科狀元，圣旨著沿街尋叫。 大哥，開榜哩。狀元誰？ 這賊閑管，掌嘴，掌嘴。 “但聞丞相府，不見狀元郎?！边?，平章府打喧鬧哩。 里面聲息，像有俺家相公哩！ 吊起的是我家相公也！ 列位救我。 誰打相公來？ 是這平章。 拼老命打這平章。 誰敢無禮？ 駕上的，來尋狀元柳夢梅。 大哥，柳夢梅便是小生。 你是老駝，因何至此？ 俺一徑來尋相公，喜的中了狀元。 真?zhèn)€的！快向錢塘門外報與杜小姐知道。 找著了狀元，俺們也報知黃門官奏去。“未去朝天子，先來激相公?！? 一路的光棍去了。正好拷問這廝，左右再與俺吊將起。 待俺分訴些，難道狀元是假得的？ 凡為狀元者，有登科錄為證。你有何據(jù)？則是吊了打便了。 “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公相住手，有登科錄在此。

【僥僥犯】 則他是御筆 親標第一紅，夢梅為梁棟。 敢不是他？ 是晚生本房取中的。 是苗老師哩，救門生一救！ 你 高吊起文章鉅公， 桃枝受用。 告過老公相，軍校，快請狀元下吊。 可憐，可憐！是 斯文倒吃盡斯文痛，無情棒打多情種。 他是我丈人。 原來是倚 太山壓卵欺鸞鳳。

狀元懸梁、刺股。 罷了，一領宮袍遮蓋去。 什么宮袍，扯了他！

【收江南】 呀，你敢 抗皇宣罵敕封，裂綻我御袍紅。女婿呵，拜門似乘龍。帽光光走空，桃夭夭煞風。 老平章，好看我 插宮花帽壓君恩重。

柳夢梅怕不是他。果是他，便童生應試，也要候案。怎生殿試了，不候榜開，來淮揚胡撞？ 老平章是不知。為因李全兵亂，放榜稽遲。令愛聞得老平章有兵寇之事，著我一來上門，二來報他再生之喜，三來扶助你為官。好意成惡意，今日可是你女婿了？ 誰認你女婿來！

【園林好】 嗔怪你平章的老相公，不刮目破窯呂蒙。忒做作、前輩們性重。 敢折倒丈人峰？ 悔不將劫墳賊監(jiān)候奏請為是。

【沽美酒】 你這孔夫子把 公冶長縲紲中。 柳盜跖鴛鴦冢。燮理陰陽問相公，無語春風。列笙歌畫堂中，搶絲鞭御街攔縱。窮柳毅賠笑龍宮，老夫差失敬了韓重。，人雄氣雄，深躬淺躬，升東轉(zhuǎn)東。牡丹亭杜鵑殘夢。

【北尾】天臺失陷文星空，冰清烈火烘。玩花柳的女郎能，打桃條的相公懂。

異哉，異哉！還是賊，還是鬼？堂候官，去請那新黃門陳老爺?shù)絹砩套h。知道了。“謁者有如鬼，狀元還似人。” “官運精神老不眠，早朝三下聽鳴鞭。多沾圣主隨朝米，不受村童學俸錢?！弊约谊愖盍肌Ｒ蜃嘟?，圣恩可憐，欽授黃門。此皆杜老相公抬舉之恩，敬此趣謝。正來相請，少待通報。 可喜，可喜！“昔為陳白屋，今作老黃門?！薄靶露鳠o報效，舊恨有還魂。”適間老先生三喜臨門：一喜官居宰輔，二喜小姐活在人間，三喜女婿中了狀元。陳先生教的好女學生，成精作怪哩！老相公葫蘆提認了罷。先生差矣！此乃妖孽之事。為大臣的，必須奏聞滅除為是。果有此意，容晚生登時奏上取旨何如？正合吾意。

夜讀滄州怪亦聽，

可關妖氣暗文星。

誰人斷得人間事？

神鏡高懸照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