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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朱自清日記 作者:朱自清


十月

一日 星期四 晴

早發(fā)江梧封君及慰堂信。

下午赴薩沃伊(Savoy)劇院觀高爾斯華綏(Galsworthy)之《銀盒》(Silver Box),甚佳。忘聽甘地(Gandhi)演講,頗為可惜。

晚羅長海君來,羅君咳嗽,似有肺疾,可慮也。

晚與魯濱孫、沙曼、威廉森小姐玩橋戲。羅君來時,余起與談,未道歉,及請沙君代,又未道謝??芍惺栌诙Y儀也。

二日 星期五 陰

早取支票,手續(xù)甚不了了。

下午赴德雷珀會堂(Draper's Hall)觀交易所藝術(shù)社繪畫展覽。水彩居多,余所喜為帶東方味者,與《泰晤士報》所評微異,如《岸上》是《泰晤士報》所評,余大抵同意。惟所盛稱之《布朗普頓教堂》(Brompton Oratory),余不能領(lǐng)略,殆未明其涵義故耳。至氣球、電桿雖取材大膽,究似無甚佳處。又《心靈圖案》(Psychic Designs)以下諸物似無可觀,所謂《心靈圖案》余亦不甚了然。以后參觀以大者為限,為此小會,費許多時間,殊未是也。德雷珀會堂與交易所相對,出入人多極,街狹而擁擠異常,無車馬,僅交易所中人,御大禮帽者甚多。

歸途至托爾頓哈姆考特路(Tol Tenham Court Road)見有名之處甚奇,自動機甚多,有西洋景可看,實亦無甚了不得也。

伯頓(Burton)服裝店衣服做得頗佳。

訪羅先生,與繆培基君遇,又見一林先生,其人余頗不喜之。惟此等恩怨殊可不必耳。

羅君言陶燠民君等,將往訪之。

報載哈多(Hadow)論時間緊縮之語,意平常而無人言之,故見警策。取以粘諸日記中,以為座右銘。

三日 星期六 晴

早待陶君不至。

下午赴德萊斯劇場(Daly's Theater)觀配樂喜?。∕usical Comedy)《一個農(nóng)村姑娘》。情節(jié)不甚了了,有白(自然)有藝術(shù)白,有歌唱。空氣極輕快,甚可得喜劇之意義。觀畢候44汽車不得,遇一英人,自愿幫忙。其人售馬鈴薯,謂馬鈴薯賤,不得多錢也。又謂甘地主張素食,甚佳;示余徽章,有自然,人道,□□(原文此處為“□”)三字,甚可笑。至福伊爾藝術(shù)館(FoyelArt Gallery)閱花畫,有佳者。上去乘電梯只一人,未給小費;司機者一少女,頗悔之。

飯于南京樓,三分之一(鎊),一湯二菜,甚佳,菜極豐。

飯后赴皇后音樂廳(Queen's Hall, Promenade),票已沒有,即購梅斯費爾德(Masefield)票一張,又取音樂會告白一束。赴馬斯基林劇場(Maskelyne Theater)觀雜耍,即變戲法,無甚意味,且有侮辱中國人處,余頗為不安也。價甚貴,自問近來太費,宜注意。

今日汪梧封君來信,云何件已送去。

至馬斯基林時,由一工人引路。求助,給五便士。以后問路宜注意。

今晚又遇一妓女,問語與前次相同。其人亦已老矣。

四日 星期日 陰

上午閱報。

下午赴茶會,閑談而已。

傍晚赴羅君處,遇陶燠民君,持一傘棍,云以百五十法郎得之。

在羅君處遇劉大悲君,云是石蓀總角交,其人現(xiàn)任中法大學(xué)秘書長。

陶君問常至不列顛博物館(British Museum)讀書否?余甚愧。

遇王君論聽?wèi)虮叵榷畱?,余爽然?

五日 星期一 陰

早閱報,有《歌唱生涯》 (Singing Sands)一文,竟不可解。

下午修表,并觀英國現(xiàn)代畫展(Recent Developments in British Painting),有螺旋、靜物(手槍)、鑰匙、圖案集錦(Figure Composition)等,甚奇。據(jù)某報言,此運動實創(chuàng)自法人,所謂立體派(Cubism),現(xiàn)已過去矣。然則今日畫風(fēng)又何似耶?

發(fā)稷臣、匯臣、健吾信及家信。

晚至友誼之家聽講演非洲事,所講余解百分之六七十,惟說笑話處,甚為圓熟,非余所能解。有幻燈片相示,惟似無多系統(tǒng)也。去時路上與羅賓森君“拚命”談天,渠謂住客兩印度博士,皆司醫(yī),一名加德(Garde),即短胖者,一名庫爾內(nèi)特(Kulnet),皆在醫(yī)院研究,庫爾內(nèi)特君研究熱帶病。洛斯習(xí)英文學(xué)及語音學(xué)。新來兩英人,一名平,習(xí)化學(xué),一名韋,習(xí)醫(yī)。威廉森女士從事商業(yè),欽哈姆(Chinham)來學(xué)語言,薩爾曼則習(xí)銀行,德行有分行在此也。薩科威茨(Sakowitz)則習(xí)建筑。羅賓森君謂兩印度博士已得印度博士,猶思得英國博士,地位可以較好,言外之意可見。

昨陶君見告,使館王昭雋君謂日前余去時,渠正入浴,不及見。后覓住址,在米爾斯旅館(Mill's Hotel),下文不甚清晰。余此來并不欲多交中國友人,聽之可耳。

六日 星期二 陰

竹第八信

早至倫敦大學(xué)辦交費事。歷見奎克(Quick)小姐、杰姆金斯(Temkins)先生、貝克爾(Baker)博士,俱無問題。下午吃瀉鹽,瀉二次,較舒適矣。

晚作通訊未竟。

七日 星期三 晴

早赴皇家學(xué)院,候許久始見里德(Reed)教授,一老者也,余以來意告之。里德云旁聽于你無益,予正躊躇未及答,后只得告彼余教中文于中國,休假來英,將稍知英文學(xué)。渠囑明日來,又云無多時間與余談,因忙甚。神氣極足,余興致索然,明日姑往一看,亦不一定真要選課也。

赴南京樓午餐,甚佳。

下午赴劍橋印刷展覽會,頗有意思,贈目錄二冊。有一《圣經(jīng)》最名貴。余購《詩與音樂比較》一冊,此為在英所購第一書也。見瓊斯(Jeans)所著之《我們周圍的宇宙》(Universe Arround Us)和《神秘的宇宙》(A Mysterious Universe)與懷特海德(Whitehead)的《科學(xué)和現(xiàn)代世界》,頗思購之。又昨見羅素(Russell)所著《科學(xué)展望》一書與其兩種哲學(xué)大綱,皆應(yīng)讀也。

至邦普斯(Bampus)(即展覽會所在)裝訂處,見有新裝訂數(shù)書,以抽象派形式(Abstract Form)飾書面,甚美觀(皮裝、金飾)。又見一中世紀(jì)書葉式之禱詞,頗思得之,以太貴而罷(二十一先令)。

晚腸胃復(fù)不適。

劉仲熙君來談,所言中國事,多余所不知,蓋余讀報太少也。又談他事,極見常識之富。又言王昭雋君善罵人,輿論不甚佳云。

八日 星期四 陰

早赴皇家學(xué)院,一英國學(xué)生,爭先入里德教授室,余殊不快。見里德與見副教務(wù)長(Sub Dean)據(jù)云須選4課,且須主課(Substanti),余云再商。余曾言余乃教授,意在獲許,里德聞而異之,問余年幾何,余云三十三,曰看似無此年歲也。外國人看法,殆不一樣。里德又引余入其室,指示余可選之課,甚殷勤可親。囑余星期六往告之。余決意不選課矣。

訪劉仲熙君,遇王樹芳君,亦在曼徹斯特工廠中,學(xué)機械工程。又遇吳定良君,其人乃五師學(xué)生,余久聞其名?,F(xiàn)已得博士學(xué)位,猶從卡爾·皮爾森(Karl Pearson)讀統(tǒng)計,思得理學(xué)博士學(xué)位。其人學(xué)問大約甚博。渠約劉君至順東樓吃飯,余亦與俱,結(jié)果吳君作東;在外國請人一飯,亦如此麻煩也。飯時劉君與吳君談學(xué)問,余毫無所知,不能贅一詞,后歸途與吳君同行,知住處相近,途中無甚可談。此等學(xué)者,當(dāng)敬而遠之,他日可讀其書,不必交其人。凡學(xué)者氣重之學(xué)者,皆可以此法應(yīng)付之!

至愛爾塞姆(Elrham),知路太遠,去聽講否未定。

九日 星期五 晴

早王昭雋君來。

上詹金斯(Jenkins)的課,似無甚條理,云將以現(xiàn)代文學(xué)為主,作文如有亦歡迎,但不以之為主要目的。

下午上英文文法課,戴維斯夫人(Mrs Davis)甚佳。又上會話課。

戴維斯先生以余為日本人,甚不快。

今日取表不得,不快之至!

十日 星期六 陰

早取表,所配表柄,金色,殊不高興!

去里德處告以不去皇家學(xué)院,渠但云:“Yes?!?

至中央大廳(Central Hall)觀新發(fā)明之件。陳列人皆欲在余前表演(Demonstrate),余大窘。有一售刀片者,問余可回國作經(jīng)理否?余告以非商人而罷。中有里奇蒙(Richmond)展覽。中皆用木片所作模型,極工細,為一人所作,已忘其名。室中尚有特別模型表演,因不能說話,恐貽笑未入。

至南京樓午飯,遇一中國學(xué)生,大罵美國學(xué)生,謂有以女子襪(高腰)之沿革及月經(jīng)帶之沿革為論文題目者。并謂此系從外國雜志看來。

下午開國慶紀(jì)念會,殊無聊。王景春演說,官僚氣之至!

上午在查林路口忽遇柳無忌君,大喜。下午請渠晚飯。

會場中王昭雋君與主席為列,殊無聊。其人尚未脫揚州氣也。會場空氣本尷尬,經(jīng)此一事,益覺別有滋味矣!順東樓菜殊劣。遇吳定良君,余終不愿與之近也。

王贛愚君于余等訪之時,謂適與人辯論中國事。王君少年,愿辯此等事,其實國力如此,辯亦何益,最好避而不談。王君又云陶基奚落中國學(xué)生事,以名教授而亦爾爾,世事真無公道可言矣!

十一日 星期日 晴

早訪羅君,亦無甚可談。

函領(lǐng)事館索介紹至英博物院讀書函。又函N. Gee,辭謝伯頓少校及伯頓夫人(Major及Mrs Burton)之要約,因復(fù)信太晚故也。

下午至海德公園觀共產(chǎn)黨示威運動,并聽一二人演說。余行路覺甚疲乏也。

十二日 星期一 陰

早與柳君同赴倫敦大學(xué),下午聽講拉丁文學(xué),全不明白,真不知如何辦法!幸而未往皇家學(xué)院也。講者為巴特勒(Butler)教授,至滑稽處,眾輒以足踏地板作聲,亦一奇事。

與柳君重至愛爾塞姆,仍覺太遠而罷!

十三日 星期二 陰

早接領(lǐng)事館信,囑登記。登記后方能代辦信件。余大怒經(jīng)時,先寫一信甚激昂。繼念何必如此逼人,即另作一書,責(zé)問二事。余性好偏激,此次因經(jīng)時稍久,故感情尚能節(jié)制,否則亦無謂也。余并不反對登記,惟如王君贛愚即未經(jīng)此手續(xù)。楊光浩未免欺人,可惡之至!又想及李某神氣,故益憤憤!

下午至福伊爾買英語文法一書。又在列維斯訂書二冊。上語音學(xué)課遇陶君燠民,此君亦上此課,甚奇也。

聽德教授用英語講語言理論,仍不解。

十四日 星期三 晴

早閱報,見俄國為中國定一套羅馬字母,不知為何。

下午閱《音樂與詩之比較》畢,引證雖足炫人,實無甚新義。

茲列本年度擬讀書目如次

1.通史,阿姆斯特朗

2.圣經(jīng),羅素的批評

3.神話,戈爾登·懷特海德

4.四個悲劇

5.理查斯的作品七種

6.文學(xué)表現(xiàn)形式,理查

7.現(xiàn)代作家選,美國的七種

8.語音

9.論寫作和閱讀

十五日 星期四 晴

上午閱報竟,讀帕爾默(Palmer)文法,知帕爾默有常用字表。因思桑代克(Tharndike)亦有之,頗擬借來一用也。

下午至圖書館借書,尚適意。

聽講希臘詩與藝術(shù)家,幻燈片甚有味,言語殊不易了然。講者年事已高,手顫不已,余殊為不安。羅賓森夫人與薩科威茨君亦在,余甚不喜羅賓森夫人。今早吃早飯時,彼入室,未見余,不知作何語,其夫囁嚅示意。大要謂余遲到,實則余只遲到一二次。今早R夫人入時,加德(Garde)君尚未入,而渠并不注意,可見為進餐之故也。

晚購糖食之,味頗佳。

聽梅斯費爾德講,如讀詩,引莎士比亞、但丁、——、荷馬四人,大要贊美天才,謂為知宇宙之偉大云。

茲將擬讀之近代作家列下:

小說家:貝內(nèi)特 哈代 勞倫斯 韋爾斯 康拉德 尼瑞第斯

詩人:梅斯費爾德 瓦特·德拉穆爾 哈代 豪斯曼

劇作家:蕭伯納 巴里 高爾斯華綏

散文作家:斯特雷奇 貝洛克

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午飯遇馮培德君,臺州人,從H. A. 希爾(H. A. Hill)習(xí)生理。據(jù)云希爾曾得諾貝爾獎金,名震一時。

下午為《英語思考》(Thinking in English)東奔西走,后在圖書館見此書,殊淺易,似無甚用也。

近常有頭脹之癥;出國以來至今未復(fù)精神之常態(tài)。昨見報載美醫(yī)生論煩惱焦慮可致瘋狂,余頗以為懼,韓增德之殷鑒不遠也。最奇者昨晚聽梅斯費爾德講時有許多奇想,大抵因余之自卑感,或自尊情緒過強所致。

十七日 星期六 陰

早柳君來訪,下午同赴留英學(xué)會,甚無謂。

晚北大同學(xué)聚餐,有高文伯、彭道真、鄒德高、繆培基諸君;高宗禹君未至。聚談甚樂,高君談中國國內(nèi)近事,力主戰(zhàn)爭。鄒君和之。渠等以為即失滿洲,尚存國民人格。不然,日人將占領(lǐng)中國本部,吾輩寧終無抵抗邪?留英學(xué)會中有何果同君演說東三省情形,意在繩中國反俄政策之誤,其人言語甚奮發(fā)有力。謂反俄實由東省官僚受日本人煽惑所致,語甚有理也。

晚失陶燠民君約,荒唐之至!戒之!

又余今日受北大同學(xué)之托,為北大學(xué)會書記。

十八日 星期日 陰

午飯后秦海默君來約照一全家像,欣然從之,照畢拋球為戲。

與柳、王二君至丘園(Kew Gardens),地甚幽靜,花木尤佳,惜去時過晚,不及久留耳。

晚與陶君、王昭雋君夫婦飯于一烤肉館(Grillroom)。王君之婦系蘇格蘭人,甚不美。

十九日 星期一 陰

高文伯君前日謂在某報見瑞士人所作一文,論英國人性情,甚有意思。大意謂如告英人日來甚煩悶,彼將答曰,煩悶無用也。又告之曰余將自殺,彼答曰,何時。告以八時半,則取表觀之曰,今方七時,打一時半高爾夫球如何?

陶君昨晚論外國女人嫁中國人之不適意,甚有理。

下午聽講拉丁文學(xué),仍不了了。

今日大購書,計得《今日之詩》、《各國歌謠》、《詩藝》、《英國文學(xué)小史》、《愛書人閑話》、《文體論集》諸書,又訂牛津版莎翁全集、柴爾德(Child)《英國歌謠集》二書。頗擬訂購書之款為十鎊也。

午在快捷奶制品店(Express Dairy)吃飯,侍者見告香蕉蛋糕(Trifle)較桃糕為甜,余謝其意(嗣知該處無桃糕,余誤聽耳)。

晚與陶君訪王君夫婦,王君處處裝闊,甚奇。其夫人云將來不知如何。此二人之結(jié)合,似有可資研究處??傊?,王君決非忠實之人,此女亦可憐也。

蕭君亦至王君處,其人之不通外國世故,視某相去猶遠甚。其人亦一身庸俗氣(Vulgarism),不足論也。

二十日 星期二 陰

上午寫作文,下午上課。今日甚忙碌。

晚至羅先生處閑談。

下午與陶君至查林路口購書。

二十一日 星期三 陰

昨趙忠堯君來,未見,亦不知其寓何處。

下午聽費茲(Firze)講,覺不如諸女子之聽得清楚。

瑞士人魯爾(Lor)讀余作文,加以稱贊,實禮貌耳。

班中德女某,風(fēng)致愈佳,今日御耳環(huán),搖曳生姿,與金發(fā)藍衣相映,所謂大家風(fēng)范。與瑞士女子又自不同。二十二日 星期四 上午晴,下午陰

早讀報費時太久。

下午與柳君赴學(xué)園劇場(Lyceum)看《轟動一時》,結(jié)構(gòu)極奇,如電影,又如情節(jié)劇(Melo-Drama),情節(jié)殊不了了。今日未聽希臘講演也。

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晴

隱第九信

早王君借款四鎊給余。

R君謂羅斯(Ross)從R夫人習(xí)英文,每周四小時,意在取瑟而歌,然余殊不樂也。

下午赴詩集書店(Poetry Bookshop),購書甚多。余近來食糖、購書之無節(jié)制與國內(nèi)同,大宜注意!

晚閱《商人的號角》(Trader Horn)電影,甚有意境,然與塔布(Tabu)同為原始派藝術(shù)(Primitive)。

二十四日 星期六 晴

早理發(fā)時發(fā)匠檢余白發(fā)相示曰:汝正變老矣。余笑應(yīng)之曰然。然頗有傳統(tǒng)的感慨也。

下午至芬奇萊路(Finchley Road),訪柳君,柳君寓室尚佳,然車馬終日從窗外過,亦非最樂處耳。

訪陶君所介紹之屋,距西區(qū)過遠,決不移居。

與柳君談,買書太多殊非計。

柳君以論文見示,乃《雪萊在英國的聲譽》(Shelley's Reputation in England),后抄各教授評語,首列方法,次材料之統(tǒng)率(Command),次新舊材料之運用,次創(chuàng)造力(Originality),次邏輯(Logic)與文體風(fēng)格(English Style),分優(yōu)(Superior)與可(Acceptable)兩等,后有總評,大抵謂柳君英文不甚符合語言習(xí)慣(Idiomatic),重復(fù)太多,轉(zhuǎn)折及重復(fù)太多。柳君云下半寫成太匆促導(dǎo)致爾爾,現(xiàn)仍在不列顛博物館搜集此題材料也。又謂此次得一十九世紀(jì)題目,甚屬不易,因題目大都為人做過矣。

晚訪羅君,云將移居雷根特公園路,每周六鎊十四先令,煤氣燈,甚廉也。

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午間趙、王兩君來訪。與趙君同至華英吃飯。

與趙君觀塔桑德夫人的蠟像展覽(Madame Tassand's Exhibition),宛然如生。所作女侍,疑為生人??植朗抑杏泄判叹?,慘酷與中土小說所記不殊,而鉤刑尤慘,此像卻作得甚佳也。

趙君略述所作伽馬射線(Hard Garma Rays)情形,謂此光能破原子核,與原子之能破原子,電子之能破電子者不同,此光亦來自原子核。又言今世界作此實驗者凡三數(shù)人,德女教授某及劍橋大學(xué)二君是也。又言何禎祿君現(xiàn)方作真空實驗,希望抽氣較速較多。

趙君寓室甚佳,某有移居之意。

晚不見報紙,甚為不樂;亦不知何人取去。

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報紙由R君交還,然余已另購矣。

下午聽拉丁文學(xué)講演,精神疲乏,更難了解。

今日本有關(guān)于自然之講演,余忘未去,晚始知之,悔甚。

晚魯潼平君來,云與蔡女士結(jié)婚,即王化成夫人之妹也。魯在美二年馀即回國,在外部任事,現(xiàn)奉派來此,在使館作隨員,其人機會甚佳,而無志學(xué)問,甚可惜也!

二十七日 星期二 霧

早觀投票站選舉,又與羅賓森君往,R君出,有人詢其號數(shù),R君不肯告之。

今日為移居事彷徨莫決,晚晤趙忠堯君,言渠暫不行,此事只可從緩矣。

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晴

上午與R夫人商量移屋事,R夫人告余薩科威茨君之屋下月十四可空,并謂先不知余將移屋事。余略加思索,覺此處究竟略有練習(xí)語言機會,且可省煤氣費,即亦應(yīng)之。余羞慚之念頗足誤事,但此次甚盼非失策也。此系近日來心中一大事,如此決定亦佳。

下午上課時,費茲謂余作文太短,未加評語。

費茲君語調(diào)自然時余即不解。讀書又緩極。此一年殆終 無望乎?

晚訪魯潼平君。

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下午雨

今日薩爾曼君行,余因握手事頗緊張。

下午聽講希臘藝術(shù),漸了解其講演性質(zhì),乃從藝術(shù)之關(guān)于詩中故事者解釋,惟仍不能解其主要之點,甚為悵然!

今日進食太多。

下午讀拉姆(Lamb)之《奧賽羅故事》(Othello),甚順利。

晚間羅斯小姐以前次所照像見示,甚佳。一笑,一莊嚴(yán),尤有味也。

作書與隱,謂至下月十六若仍無書,余即不作書以待之。

三十日 星期五 晴

隱第十信 夢琴信

下午頭昏不已,上課后至詩集書店購《英國音律論者》一書,心始靜,亦一癖也。在該店中見讀詩會布告,大喜過望,急購票兩張。第一次在下星期四,所讀為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詩集(Victorian Poetry),第二次則豪斯曼(Housmen)自讀其詩。

晚得隱信,凡二頁,分別記(5)(6)字,以兩書論。書中著語極淡。又將地名錯得不可究詰。信作于四日、八日,而實發(fā)于十三日,余甚疑之。此君殆別有新知乎?余因覺可以看開,但一面亦甚粘滯,心懷之苦,與誰言之!且俟局面之開展可耳。

今日所購之書甚滿余意。

晚與印度教授西奧恩·錢德(Syon Chand)談,問中國政治、文化情形不已。其人新從美國來,系習(xí)政治者。余因不便大抵據(jù)實答之,甚不體面也。惟說話膽子較大矣。

三十一日 星期六 晴

上午念及隱信,心殊不安,終日心中皆似不能放下。自問已過中年,綺思雖尚未能免,應(yīng)無顛倒不能立定足跟之事,而神經(jīng)過敏如此,無學(xué)問復(fù)無涵養(yǎng),所以自存者果何在耶?

在華英午飯,遇王君,談甚歡。羅長海先生亦在彼,與三人俱。

在福伊爾(Foyel)觀書甚久,購書數(shù)種,均尚愜意。其一為英文歲時詩,裝訂極佳,余尤喜之。

將來須購劍橋版《〈哈姆雷特〉(Hamlet)新評》一部,借觀其研究之方法也。

晚至泰維斯托克地方(Tavistock Place)的小戲院聽?wèi)颍跻琢私?。余此后將常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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