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角

誰謂雀無

角謂鳥喙，昔儒類皆知其然，而未能明其所以然。請列五事，以證成之。（一）以語根為證。喙者，《說文·口部》“噣，喙也”。噣角古同音，觸亦作 ， 《淮南子·齊俗》篇“獸窮則 ”，《新序·雜事》篇作觸，《晉書音義》下 古文觸，《古文四聲韻》五引崔希?！蹲牍拧酚|古文作觕。 觕 同。擉亦作捔，并其證。噣角音同，角蓋噣之初文，故噣為喙，角亦為喙。（二）以文字畫為證。古彝器銘識有大喙鳥。

筆意亦近，是古人造字，喙與角不分二物也。（三）以古諺為證?！稘h書·董仲舒?zhèn)鳌罚骸坝柚X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苯羌磫B也，二句以鳥獸對言，“予之齒者去其角”，謂獸有齒以嚙，即不得有角以啄，“傅之翼者兩其足”，謂鳥有兩翼以飛，即不得有四足以走也。若以角為獸角，則牛羊麋鹿之類，有齒復有角者多矣，安得云“予之齒者去其角”乎？古稱鳥咮為角，此其明征。（四）以本系孳乳字為證。角孳乳為觜，后世用為鳥觜專字。《文選·射雉賦》“裂嗉破觜”，注“觜，喙也”。觜為鳥喙，而獸角亦或稱觜?！墩f文·角部》“觜，鴟舊頭上角觜也?！弊烂嫔辖酋疵恰ｘB之毛角，以象獸角而得名，毛角謂之觜，則獸角古亦或稱觜，從可知矣。獸角謂之角，鳥喙亦謂之角，鳥喙謂之觜，獸角亦謂之觜，其例一也。（五）以支系孳乳字為證。角又孳乳為桷?！稄V雅·釋室》“桷，椽也”，案椽謂之桷，猶喙謂之角也。要之，獸角鳥喙，其形其質(zhì)，并極相似，又同為自衛(wèi)之器，故古者角之一名，獸角與鳥喙共之。寖假而角字為獸角所專，乃別制形聲之噣字以當鳥喙之名。噣行而其初文之角廢，故《傳》《箋》說《行露》篇皆曰“雀之穿屋似有角”，謂雀似有角而實無，是讀角為獸角之角，失之。至古諺“予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惟董子所引，尚存其真，他若《大戴記·易本命》篇“四足者無羽翼，戴角者無上齒”，《太玄》九《玄掜》“嘖以牙者童其角， 以翼者兩其足”，雖詞句各殊，而角皆謂獸角，蓋皆不達古語之義而妄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