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盈盈,春情如醉,脂香陣陣,意緒纏綿。精致的禪室里充滿了洛陽春色,那嚦嚦的珠喉,發(fā)出一種嬌憨的笑聲來,真似出谷的黃鶯,令人聽了心醉神蕩,情不自禁。
這萍兒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天真未泯,憨態(tài)可掬。世宗帝和她鬧著玩,引得萍兒笑聲吃吃,媚眼帶妍,香顰微暈,似有情又似無情的。小女兒家往往有這樣的現(xiàn)狀。世宗帝正和萍兒打著趣,不防門外跳進一個神頭鬼臉的東西來,把萍兒和世宗帝都嚇了一跳。只見那怪東西似人非人的,慢慢地走進榻前,往燈光下望去,更覺得十分可怖。萍兒素來膽小如鼠的,這時已嚇得往榻上亂躲,將一幅繡被掩住了頭臉,索索地發(fā)抖。世宗帝倒還膽大,待那個怪東西走近,便從榻上直躍起來,只飛起一腳,把那怪東西踢了一個斤斗,早哇的哭出來了。世宗很是詫異,忙拿燈去照看時,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宮人,反披了一件繡服,將羅裙系住兩肩,頭上套了一個鬼臉,遙望去似巨木的一段。又兼在夜里,突然地和它遇見了,誰也要嚇得跳起來咧。世宗帝看了也覺好笑,問:“誰叫你扮得這個樣兒?”那小宮人見是世宗帝,慌得她身體打戰(zhàn),含著一泡眼淚答道:“外面的姐姐們聽得室中笑得起勁,特地推我進來嚇人的?!笔雷诘勐犝f,回身向門外瞧看,那些宮女已逃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一班宮女,聞得禪室中格格的笑聲,辨出是萍兒和人鬧玩。又知道她是膽小的,所以叫小宮人扮了鬼臉來嚇她。及至瞧見世宗帝從榻上跳起來,方知萍兒是和皇帝玩笑,嚇得一個個魂不附體,回轉(zhuǎn)身來沒命逃向僻處去了。
當下世宗帝也不動怒,只喚那小宮人起身出去,隨手把禪室門輕輕地掩上。再看榻上的萍兒,兀是在那里發(fā)抖。世宗帝向她肩上微微地拍著說道:“癡兒休要驚慌了,那不是怪物,是宮侍們扮著鬼來嚇你的。”萍兒聽了,才敢鉆出頭來,眼對著燈火只是呆呆地發(fā)怔。世宗帝曉得她驚魂乍定,尚有余恐,就順勢把萍兒的粉臂一拖,擁在懷里安慰她。過了好一會,萍兒漸漸回復(fù)了原狀。依舊有說有笑的,顯出她一派的天真爛漫來。世宗帝一面和她說笑著,一頭替她解去羅襦。這時的萍兒,又似喜歡,又似驚懼狀態(tài),就是有十七八個畫師,怕也描寫不出來哩。是夜萍兒,便在禪室中侍寢,但她年齡到底還在幼稚,不懂得甚么的情趣,只知一味的孩子氣。這一夜在禪室里,一會兒嘻笑,一會兒又啼哭了,似這般的直鬧到雞聲亂唱,才算沉靜下去。世宗帝很寵愛萍兒,從此命她侍候在禪室里。世宗帝每晚諷經(jīng),萍兒就在旁侍立。等世宗帝誦完了經(jīng),方攜手入寢。那萍兒到了此時,卻不似前日的啼哭了,世宗帝也愈加憐愛。又諭總務(wù)處,賜給萍兒的母親黃金二千兩,作為養(yǎng)老之費。
一天世宗帝無意中問萍兒道:“你們民間的女兒,為甚么聽見選秀女時都要害怕?難道將來不去嫁丈夫的么?”萍兒把粉頸一扭道,“充秀女和嫁丈夫差得遠咧!女孩兒們嫁了丈夫,雖說和父母暫時別離,不久就可以見面的。若是做了秀女,一經(jīng)被選進宮,永世不能與父母相見的了。那么有女兒和沒有女兒又有甚分別?所以女兒被官吏選中,做父母的只當那女兒死了,僥幸到得京里選不中,退回來時,好算得是再生了。那時做父母的重得骨肉相逢,象天上掉下一件寶貝來,也沒有那樣的歡喜??墒沁x中的人家,眼睜睜地瞧著別人的女兒回來了,自己卻消息沉沉,這時的傷感和悲痛,就是心頭刲一塊肉也沒有這般的難受?!笔雷诘垡娬f,不由得惻然道:“生離死別,本是人生最傷心的事了?!庇谑窍轮I,命總管太監(jiān),凡宮中所有的宮侍,在二十歲以上的,一概給資遣回原籍,令其父母自行擇配。這道諭旨下來,闔宮的宮侍歡呼聲不絕。由總事太監(jiān)一一錄籍點名,滿二十歲的,便列在這遣歸的籍中。那些宮女拔簪抽餌的,紛紛賄那太監(jiān),巴不得己名早列籍中。可憐深宮里面,竟有年齡在三四十歲以上的老宮人,半世不見天日了。一朝得到這首恩旨,真連眼淚都幾乎笑出來。管事太監(jiān)錄名已畢,共得一百九十二人。有四十幾名還是孝宗朝的老人,都有四十多歲了。世宗帝著將一百九十二名老宮人,每人賞白銀三百兩,各按籍貫,令該處的地方官查詢宮人父母的名姓,即日遣歸。到了遣散宮人那天,車輛絡(luò)繹道上,那老宮人款段出都,大半是半老徐娘,所謂來時綠鬢青絲,歸去已是白發(fā)蕭蕭,當時確有這種景象。她們回到家中,父母多已亡過,憶起和父母分別,今日回來,只剩得一抔荒土,麥飯胡漿欷歔奠吊,凄涼狀況,真有不堪回首之嘆了。
世宗帝既遣散了一百多個老宮人,自然要添進新宮人,于是選秀女的風(fēng)潮又鬧得烏煙瘴氣。這一次挑選宮侍,經(jīng)世宗帝親自過目,四百五十二人中只選得一百十七人。一個個都是豐姿秀麗,美目嬌盼。單講就中一個宮女,是青陽地方人,芳齡還只有十九歲,生得秀靨承顴、眉目如畫,一捻纖腰、輕身若燕。世宗帝見她嫵媚動人,便把她留在禪室中侍候。這個青陽人的宮女,姓徐名喚翠琴,為人很是伶俐,尤其是善侍色笑。不過每逢到世宗帝和她說笑時,終愁眉苦臉,不是推托趨避,就是默默地垂淚。世宗帝細察翠琴的形色,知道她一定別有心事,但是盤問她時,再也不肯吐露。
光陰荏苒,轉(zhuǎn)眼又是春初。鳥語花香,微風(fēng)如暖,人們最好的光陰要算是春天了。世宗帝這時除了參禪之外,就是攜著杜貴妃、王嬪人等翱游西苑。那個聰敏伶俐的王嬪人采了百花,釀成了一種香釀,世宗帝稱她的酒味甘美,特在西苑的涵芳榭里設(shè)了一個百花釀會。自王公大臣、后妃嬪人,每人賜三杯百花釀。世宗帝又傳諭,大臣各吟百花詩一首,君臣王相唱和。直飲到日落西山,王公大臣由太監(jiān)掌上明角燈送出宮門,各自乘轎回去。
世宗帝待大臣們散去,見東方一輪皓月初升,照著大地猶同白晝一樣,不覺高興起來,命嬪妃們侍著,重行洗盞更酌。這時那個張皇后也在旁侍飲,她見世宗帝鬧酒,越喝越起勁了,心里早有幾分不悅的了。恰好那個宮女翠琴也侍立在側(cè),世宗帝命宮侍賜給她一杯百花釀,翠琴謝了賜,才起身把酒喝了。但她是個不會飲酒的,一杯下肚便臉紅桃花,白里顯紅,紅中透白,愈見她嬌艷可愛了。世宗帝已微帶酒意,忍不住一伸手拖了翠琴的玉臂,撫摩展玩,看了又看,嗅了再嗅,大有戀戀愛不忍釋的概況。張皇后在旁邊目睹著世宗帝這樣的丑態(tài),心里很是難受,那一縷酸意由丹田中直透腦門,便霍地立起身來,把手里的象箸向桌子上一擲,回身竟自地悻悻走了。世宗帝是素來剛愎自持的,又兼在酒后,怎肯任張皇后去使性,當下也勃然大怒道:“你那時不過是個侍嬪,朕冊你做了皇后,也沒有薄待你,你倒在朕面上來發(fā)脾氣了??措薏荒軓U了你么?”說罷,擎起了手中的玉杯,望著張皇后擲去,虧得張皇后走得快一些,還算不曾擲著,只衣裙上的酒汁已稍微有點兒濺著了。
張皇后回到宮中,心上越想越氣悶,不禁放聲大哭起來。這里世宗帝也怒氣不息,立命內(nèi)監(jiān)取過筆硯來,下了廢去張皇后的手諭,蓋了璽印,吩咐內(nèi)侍早期頒示閣臣。
那翠琴怔怔地立在一邊,見世宗帝對于皇后尚且這樣的暴戾無情,其他的嬪妃可想而知。人說帝王多是棄舊憐新的,一厭惡就棄如敝屣,毫無情義的,這話的確可信的。翠琴呆呆地想著,心里十分膽寒。忽見世宗帝擬好了諭旨,醉醺醺地走過來,一把握著翠琴的手腕,往禪房里便走。兩邊侍候的太監(jiān)慌忙掌燈引導(dǎo)。世宗帝不等太監(jiān)燃燈,已乘著月色走出涵芳榭去了。翠琴見世宗帝酒氣直沖,不敢借故推托,致觸怒于她。但是芳心之中卻必必剝剝地亂縮,正不知世宗帝聽得腳步聲,回頭見四五個內(nèi)監(jiān)手里都掌著燈,便叫他們退去,不必來侍候。太監(jiān)們領(lǐng)會,就立住腳不走,直等世宗帝去得遠了,他們才回身各自散去。
翠琴察覺世宗的舉動似有些不妙了,他連侍候的內(nèi)監(jiān)也屏去了,這不是明明要翠琴去侍候么?看看到了壇下的禪室面前,世宗帝和翠琴并肩走進禪室,令翠琴閉上了門,就老實不客氣地呼她解衣侍寢。翠琴見說,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所怕的是那個話,今天瞧透世宗帝是心懷不善,這一著道兒,或是不能免的,現(xiàn)在果然不出翠琴所料。此刻的翠琴真有點為難了,她要是不領(lǐng)旨,那時違忤了上意,罪名很不?。惶热坏褪讘?yīng)命,豈不是白璧受玷?思來想去,一時找不出一個兩全的法兒來。翠琴心里和十七八只桶似的上上落落,身體僵也不動。世宗帝上榻,擁著繡被,一迭連聲地催促,弄得聰敏伶俐的翠琴,好似船頭上跑馬走投無路了。世宗帝見她還是立著挨延,當她女孩兒家怕害羞,故意在那里作態(tài),于是赤體跳下床來,一把擁了翠琴,往那榻上一捺,一手就替翠琴去松鈕解襦,差不多要用強了。翠琴萬不料這位堂堂的皇帝,竟會做出急色的手段來的。想把身體強起來,兩條腿被世宗帝軋住,先已動彈不得,左手又吃世宗帝緊緊地握著,兩個轉(zhuǎn)身,上衣已被世宗帝解開,酥胸微袒,露出兩個又白又嫩又紅潤的新剝雞豆。世宗帝帶笑用手去撫摩,覺得溫軟柔滑、細膩無儔。世宗帝得了些便宜,又要進一步去解她的小衣了。那時女子的衣服不比現(xiàn)在的滿人裝束,前襟胸旁都有紐扣兒的。明代的女子,大都衣著斜襟(領(lǐng)如僧衣),大領(lǐng)的半衫,下面再系一條長裙,那衣服里面不過縛一條絲帶罷了。只要把那絲帶解去,上身的衣服就此卸下來了。倘要解那羅裈,可沒得這樣容易了。何以呢?因那羅裈的樣兒和現(xiàn)代的相仿佛,不過褲兒的外面,更多加上一條短裙。要解裈兒,非把短裙去掉不可。世宗帝是個慣家,自然首先拉去翠琴的短裙,隨手要解那褲兒了。這時翠琴著急的了不得,又不敢高聲叫囔。即使你叫喊起來,任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援的。
值此千鈞一發(fā)的緊急當兒,翠琴忽然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嗔一聲,羅裈中驀地掣出一把鋒利的尖刀來,向著世宗帝的喉間刺去。世宗帝眼快,燈影下覺得白光一閃,忙將頭避過,頸上已劃了一條刀痕,鮮血直流出來。世宗帝頸上覺微有疼痛,用手一摸卻是濕膩膩的,燈下瞧出是鮮血,禁喊了一聲:“哎呀!”這一聲喊,恰巧侍衛(wèi)總管陸炳從壇下巡過,聽得世宗帝的喊聲,不是無故而發(fā)的,好似驚駭?shù)臉O叫。陸炳是個心細的人,他自前番在火焰中救出世宗帝之后,兩腳受了火灼的傷痕,經(jīng)太醫(yī)院給他治愈。世宗帝嘉他的忠勇,授為伯爵,又擢他做了侍衛(wèi)總管兼京營的兵馬都督。陸炳既做了侍衛(wèi)總管,他在每晚的黃昏必親自進宮,往四下里巡逡一轉(zhuǎn),叮囑那些侍衛(wèi)小心值班,自己暫出宮回都督府。這是陸炳平日的規(guī)例,風(fēng)雨不更的。這天的夜里,陸炳為了應(yīng)酬同僚,進宮遲了一點。那也是世宗帝合當有救,所以喊了聲“哎呀”,止被陸炳聽得。這陸炳是心細的人,他聽得聲音有異,心里先已疑惑的了,便昂起著脖子,向那禪室的窗洞中來張望。不張猶可,這一張之下,叫得陸炳魂靈兒飛上了半天。原來他往窗內(nèi)望進去,見世宗帝精赤了身體,頸上胸前都是鮮血,榻上一個美貌的女子,手里執(zhí)著明晃晃的一把尖刀,正從床上跳下來,一手似在那里系著衣襟,粉臉上殺氣騰騰,一雙杏眼瞪著世宗帝,好象要動手的樣兒。這時陸炳已知道間不容發(fā)了,便大叫一聲:“休得有傷圣體!”只盡力一腳,那禪室門被他踢倒下來。世宗帝和翠琴都吃了一驚,乃至見是陸炳,世宗帝忙道:“卿快來救朕!”話猶未了,陸炳已大踏步搶將入來,叉開五指向翠琴抓去。
翠琴瞧見陸炳雄赳赳的那副形狀,深恐受辱,就反過尖刀,望自己的喉中便刺。陸炳怕翠琴一死,沒了活口,追究不出主使的人來,怎肯輕輕地放過她呢?說時遲,那時快,翠琴的尖刀才到項前,陸炳急忙板住她的粉臂。翠琴見不是勢頭,索性一刀對準了陸炳的頭上刺來。陸炳把頭一偏,翠琴戮了個空,又兼她用刀太猛,香軀兒和刀一齊直撲過來,刀尖巧巧地刺在陸炳的右腕上,鮮血骨都骨都地直冒。陸炳也顧不得痛了,罵一聲:“好厲害的潑婦!”兩手將翠琴的粉臂只一搭,想翠琴那樣弱不禁風(fēng)的嬌女兒,怎經(jīng)得陸將軍的神力,早被陸炳掀翻在地,纖腕握不住尖刀,當啷的一響,已拋出在丈把外的門邊上了。陸炳搏住了翠琴,一手就自己身上解下一根絲絳兒,把翠琴的兩手結(jié)結(jié)實實地縛好了?;厣韥砬剖雷诘?,見世宗帝赤身蹲在榻邊,兩眼只是呆瞪。陸炳知他受了驚恐,忙俯身下去,把世宗帝扶上了牙床,取個枕兒做個背墊,合斜坐在那榻旁,又拉一幅繡被替他輕輕蓋上了,低聲說道:“陛下受驚了么?”世宗帝已噤了口不能答應(yīng),只略略點了點頭。陸炳回頭去倒了一杯熱參湯,遞給世宗帝慢慢地飲著。自己三腳兩步跑到警亭下面,叮叮當當?shù)卮蚱鹨魂囋瓢鍋?。這警亭的云板,非有緊急事兒是不打的。當時闔宮的太監(jiān)、宮人、侍衛(wèi)紛紛奔集。陸炳令侍衛(wèi)退去,一面只吩咐內(nèi)監(jiān)去召太醫(yī),又選了幾個靈敏的宮女,去禪室里服侍世宗帝。
且慢,做書的講了半天的混話,幾乎要前文不對后話了。因為世宗帝在禪室中,難道連宮人太監(jiān)都沒有一個么,卻要等陸炳來打云板傳喚?世宗帝身邊的那個萍兒,又到甚么地方去了?這都有個講究的。須知禪室不比宮廷,是世宗帝參佛的禁地,太監(jiān)、宮人不奉召喚是不敢進來的。在世宗帝回禪室的時候,本來有五六名內(nèi)侍跟著,都被世宗帝和翠琴回復(fù)走了。那個萍兒,自翠琴進宮,世宗帝是嫌舊愛新的,便命翠琴在禪室中侍候,萍兒封了嬪人,另居別宮去了。陸炳在匆促中,不知道傳喚哪一宮的太監(jiān),所以只好去打云板了。
過了一會,太醫(yī)院來了,診脈已畢,處了藥方,內(nèi)監(jiān)忙熬煎起來,給世宗帝飲下。又過了好半晌,世宗帝心神漸漸地定了,才能開口說話。那時太醫(yī)替世宗帝把頭上的傷痕裹好,拭去血跡,起身退出。太醫(yī)去后,世宗帝令陸炳將翠琴擁過來跪在榻前。世宗帝徐徐地問道:“朕和你有甚仇怨,卻來持刀行刺?朕看你身上帶著利刀,起意已不止一天了,你系受誰人的指使?從實供出來,朕決不要難為你的。”翠琴朗聲答道:“今天的事,全是出自我自己的主意,并沒有誰指使的。至我要刺你,不是和你有怨,更不是與你有仇,實在你逼人太甚了,我才拔出刀來自衛(wèi)的?!标懕谂苑A道:“陛下無須多問,侍臣帶她到部中去刑訊去。”世宗帝搖頭道:“朕已明白她的用意了,只傳總管太監(jiān)進來,把翠琴領(lǐng)到景春宮去暫居?!边@景春宮就是從前的景寒宮,為專貶嬪妃的所在。
是夜陸炳留在宮中,到了明日的上午方行出宮。世宗帝居禪室里養(yǎng)傷,足有三天沒臨朝政。那個翠琴被禁在冷宮,知道世宗帝不加殺戮,尚有不舍之意,但自己終抱定了主旨,無論如何,寧死不辱就是了。這翠琴為甚么要如此堅決?后文自有交代。
再說嘉靖年間,有個著名的北方大俠叫做紅燕的,是順天人。他生平?jīng)]有名姓,江湖上都稱他做紅燕。這紅燕往來大江西北,都行些俠義的事兒,專殺貪官污吏,干下了案子,就留一只紅絨的燕子在事主家里。紅燕的聲名,由是遠震四方。一般做官的聞得紅燕的名兒,一個個魂銷膽落。那時也曾派得力的探捕四處偵紅燕,不但紅燕捕不到,承擔(dān)這差使的捕役倒已被他殺死了。這樣的一來,捕役們要顧性命,從此誰也不敢去嘗試了。一天這紅燕經(jīng)過通州,見一群少年在那里練武,其中一個美少年使一對虎頭鉤,雖不見得十二分的高妙,卻也算得后起英雄了。那群少年使完家伙,各人比箭,湊巧天上有一陣鴻雁飛過,那美少年連射了三矢,三只雁兒先后墮下地來。這時看得全場的人暴雷也似的喝一聲采。紅燕看了,不覺暗暗點頭,便上去和那美少年打了招呼,問起了姓名。那少年說姓尚,單名一個玉字,是本處人。紅燕與尚玉一交談,倒是很投機,兩人就締起朋友來了。要知紅燕和尚玉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