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鳥 ^①

窮山候至陽氣生，百物如與時(shí)節(jié)爭。官居荒涼草樹密，撩亂紅一作“亂紅殷”紫開繁英?；ㄉ钊~暗耀《詩鈔》作“輝”，此從《集》本。朝日，日一作“一”暖眾鳥皆嚶鳴。見《詩·小雅·伐木》鳥言我豈解爾意，綿蠻但愛聲可聽。寫鳥聲皆就其聲之效用言之南窗睡多春正美，百舌未曉催天明。黃鸝顏色已可愛，舌端啞咤如嬌嬰。竹林靜啼一作“啼盡”青竹筍，深處不見惟聞聲。陂田繞郭白水滿，戴勝布谷也谷谷催春耕。誰謂鳴鳩拙無用，雄雌各自知陰晴。雨聲蕭蕭泥滑滑，草深苔綠無人行。獨(dú)有花上提葫蘆，勸我沽酒花前傾。其余百種各嘲哳，嘲晣見《琵琶行》異鄉(xiāng)殊俗難知名。我遭讒口《詩·小雅·十月之交》：“讒口囂囂?！薄拔以庾嬁凇本湟韵?，翻用《琵琶行》“我從去年辭帝京，……如聽仙樂耳暫明”一節(jié)意境。身落此，每聞巧舌宜可憎。春到山城苦寂寞，把盞常恨無娉婷。花開一作“間”鳥語輒自醉，醉與花鳥為交一作“友”朋?；苕倘活櫸倚?，鳥勸我飲非無情。身間酒美惜光景，惟恐鳥散花飄零?？尚`均楚澤畔，離騷憔悴愁獨(dú)醒。

①　目錄：詩作于仁宗慶歷六年（1046），是年永叔年四十，自號醉翁。

《韻語陽秋》十六：人之悲喜，雖本于心，然亦生于境。心無系累，則對境不變，悲喜何從而入乎。歐陽永叔先在滁陽，有《啼鳥》一篇。意謂緣巧舌之人謫官，而今反愛其聲。后考試崇政殿，又有《啼鳥》一篇，似反滁陽之詠。其曰：“提葫蘆，不用沾美酒，宮壺日賜新?lián)荃?，老病足以扶衰朽。百舌子，莫道泥滑滑。宮花正好愁雨來，曖日方催花亂發(fā)。”末章云：“可憐枕上五更聽，不似滁州山里聞?！鄙w心有中外枯菀之不同，則對境之際，悲喜隨之爾。啼鳥之聲，夫豈有二哉。

梅有《和歐陽永叔啼鳥十八韻》云：南方窮山多野鳥，百種巧口乘春鳴。深林參天不見日，滿壑呼嘯誰識(shí)名；但依音響得其字，因與《爾雅》殊形聲。我昔曾有《禽言詩》，粗究一二啼嚎情?？嘀駥^泥滑滑，君時(shí)最賞趣向精。余篇亦各有思致，恨未與盡眾鳥評。君今山郡日無事，靜聽鳥語如交爭。提壺相與來勸飲，戴勝亦助能勸耕。我念此鳥頗有益，如欲使君勤以行。勸耕幸且強(qiáng)職事，勸飲亦冀無獨(dú)醒。杜鵑蜀魄哭歸去，小人懷土慎勿聽。城頭春鳩自謂拙，鵲巢輒處安得平！高窠喬木美毛羽，哢吭葉底無如鶯。口中調(diào)簧定何益？下啄蚯蚓孰曰清；自余多類不足數(shù)，一一推本煩神靈。我居中土別無鳥，老鴉鸜鵒方縱橫。教雛叫噪日群集，豈有勸酒花下傾。愿君切莫怨啼鳥，啼鳥于君無所營。（《宋詩鈔》）

梅有《禽言》四首，其四為《竹雞》，云：“泥滑滑，苦竹岡。雨瀟瀟，馬上郎。馬蹄凌競雨又急，此鳥為君應(yīng)斷腸?！逼涠椤短釅亍?，云：“提壺盧，沽美酒。風(fēng)為賓，樹為友。山花繚亂目前開，勸爾今朝千萬壽?！逼湟黄淙秊椤蹲右?guī)》及《山鳥》，從略。（《宋詩鈔》）

吳闿生《昭昧詹言評本》：詩有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