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桑老人業(yè)已怒極發(fā)威，打好硬拼主意，口中一聲怪笑，雙槳并舉。盆子也早識破賊黨兇謀，剛將那舵拼命往回一扳，重又斜向來路一面竄去。前面老人也自發(fā)難，祖孫二人前后配合得剛剛合適，再沒有那么巧的。后面扳舵，前面那兩片又長又大的鐵槳已在老人神力撥動之下一個朝前，一個朝后，倏地一推一挽，那船立時作一大三角形側(cè)轉(zhuǎn)。這一次用力既猛，勢子又比以前更快，加以老人久經(jīng)大敵，長于應(yīng)變，一經(jīng)警覺，只管怒極心橫，章法卻是絲毫不亂，乘著后舵一扳，故意把手勢放松，前沖不遠(yuǎn)，余力一盡船便慢了下來。一面乘機(jī)緩氣，一面運(yùn)足全身之力，準(zhǔn)備冷不防給群賊一個猛擊。

這里剛剛準(zhǔn)備停當(dāng)，賊船也自趕到。上來也覺對方連人帶船均不可以輕侮，月光影里望將過去宛似兩座銀光閃閃的浪山，又似兩條雪也似白的大魚，當(dāng)中夾著一條快船沖風(fēng)破浪而來。先不料老人偌大年紀(jì)，平日對人那么溫和，言動也均顯得遲鈍，會有這么高強(qiáng)的本領(lǐng)。心方驚奇，來船忽往側(cè)面沖到，投入伏地，上來勢甚猛急，沖出數(shù)丈，好似水力太猛，上來舵扳大急，急切間無力收勢，船也成了強(qiáng)弩之末，慢將下來，雙槳一停，兩面浪花并未再見卷起，均當(dāng)時機(jī)難得，又恃人多勢盛，無論如何也占上風(fēng)，同聲呼嘯，耀武揚(yáng)威喝罵而來。哪知上當(dāng)更大，妙在左右兩面賊船也是一前一后相繼搶到，每面當(dāng)頭的約有五六條，船上都是好手，眼看相隔已近，只有數(shù)人搶上船去便可成功。對方又要駕船，又要迎敵，怎辦得到？口正怒喝：“老狗東西再不快停想作死嗎？”語聲還未停任，老人雙槳并舉，業(yè)已用足神力，前后一齊推動，那船先作三角形折轉(zhuǎn)，隨同雙槳一撥兩面江水，首先激起極猛烈的浪頭，老人又是有心要他好看，隨同船身轉(zhuǎn)折，故意二次把勢一緩，看準(zhǔn)賊船相隔轉(zhuǎn)近，雙槳齊飛，連打江波，帶打賊船，竟朝當(dāng)頭幾只賊船橫掃過去。

那鐵槳也是海南島鐵梨木所制，外包鐵皮，比鋼鐵還要堅(jiān)固。此是五指山特產(chǎn)，行船的人千金難買，多大波浪也打不斷。雖無實(shí)心鋼鐵來得沉重，因其又闊又大又長，重量也有好幾十斤，老人將他圈在兩舷鐵樁環(huán)內(nèi)，用將起來長短遠(yuǎn)近均可隨意，本是昔年父子二人仗以成名之物，曾用此船往來大海洋中好幾次。只為人性善良，不愿炫露，除卻以前海洋之內(nèi)行走偶然使用，無人得見。人都見它船形奇特，前突后尖，船艙又深，偏不十分吃水，雖有雙鐵槳之名，只當(dāng)用來壓船擺樣子的東西。平日還有布套，難得出現(xiàn)，哪知厲害。當(dāng)?shù)谝淮螜M轉(zhuǎn)折之時，右側(cè)兩船搶在前面，吃那鐵槳激起來的駭浪一打，船便騰起老高，幾乎翻倒。內(nèi)中一只被槳頭掃著一點(diǎn)，叭嚓一聲打碎一大片，當(dāng)時浸水，隨波蕩向一旁，剛剛沉落江中。船上兩人均會水性，還未及往同黨船上竄去，兩面十來?xiàng)l賊船已一同擁到，吃這雙槳一掃，這類賊船長不過丈，都是瓜皮小艇，輕飄飄的貼波打槳而馳，如非船上人都是精通水性的巨賊，稍遇急風(fēng)急浪便和拋球也似不能自主，怎禁得起這樣猛擊？下面的江波小山也似隨同長槳起處突然涌起，當(dāng)頭幾只賊船業(yè)已隨波高起丈許左右，正隨浪山下落，內(nèi)中兩個急性自恃的巨賊竟想乘機(jī)撲往船上。人還不曾縱起，一股急風(fēng)帶著一片又長又大的鐵槳已橫掃過來，接連幾聲慘號過處，恰巧左面一對，右面一雙，都是為首兩只賊船，連船帶人一齊打飛，隨波倒退下去。那兩個膽大心兇的巨賊更被打得腦漿迸裂，跌落水中老遠(yuǎn)，死于非命。

前面浪山突涌，其力本猛，后面搶來的幾條賊船來勢又急，無法閃避，仗著水性都好，膽子又大，不怕落水淹死，還打算乘機(jī)猛沖，爬浪而上，往大船上撲去。誰知老人手法巧妙，雙槳所激起來的浪山齊往外倒，來勢又猛又急，水力甚大，本來就朝來船當(dāng)頭壓下，再加上二次雙槳齊飛，打完前船就勢落向水中，猛力一推一攪，前船又被打飛，倒退回去，連死人帶賊船一齊朝后船當(dāng)頭壓倒，并還跟著大片惡浪，怎禁得?。坑械谋蛔约嘿\船和賊尸打傷翻船，滾落水中；有的業(yè)已鉆入漩渦低處，再吃大片惡浪山一般當(dāng)頭壓倒，就不翻船也是通體淋漓，和落湯雞一般，滿船皆水。兩面十來只賊船同時向前圍攻，對方連兵器都未用，只怪笑得兩三聲，接連兩槳過處，便打得七零八碎，紛紛落水，只有兩船僥幸保全，只潑了一身江水。賊黨才一照面便傷了好幾個。每面各有四五十條賊船還未趕到，見此厲害又驚又怒，紛紛厲聲呼罵，想要搶將過去。

大船就這一個轉(zhuǎn)折，業(yè)已改走直線，老人雙槳并舉，其急如飛，兩旁駭浪奔騰，驚濤滾滾，涌起老高。本來風(fēng)浪一大，賊船休說追趕不上，那么險惡的波濤先就難于挨近，轉(zhuǎn)眼便被闖出重圍。沈、姜二人在千頃波濤、斜月清輝之下見此奇人奇景，正在歡呼稱快，連聲贊美，耳聽船后又是兩聲慘號，并有重物落水之聲。姜飛正在留意兩旁賊黨，準(zhǔn)備迎敵，聞聲驚顧，乃是兩個水賊由后艄落向水中。料是由后追來，不知如何快要躥上，被盆子用暗器打落水中，看那水中掙扎之勢，手足略一舞動人便下沉，必已傷重身死。再看賊船業(yè)已大舉追來。耳聽嗖嗖之聲，鏢、箭等暗器不時由頭上身前飛過，并有好些釘向船上，船艙中的東西也被打碎了兩件。耳聽群賊怒吼喊殺之聲震撼江波，兇惡已極。老人祖孫理都未理，各自打槳前進(jìn)，若無其事，忙將暗器取出，一面隨同沈鴻用鎖心輪朝敵人暗器反擊，一面也用暗器照準(zhǔn)來船便打。賊船上來便吃大虧。風(fēng)高浪急，江水群飛，大船走得又快，只管分成左右后三面圍攻不退，喊殺聲喧，來勢猛惡，急切間仍是奈何不得。

沈、姜二人初走江湖，第一次遇到這等險惡的場面，暗中默算賊船，除打翻的不算，仍有八九十條之多。這類水賊都精水性，有幾條翻倒的船受傷不重，人已由水中躥起，將船還原，跟在后面追來，稍微隔近便用鏢、箭、飛叉之類朝著大船亂打。一眼望過去，宛如一群大魚水怪和百十團(tuán)火星蜂屯蟻聚、浮江破浪追逐而來，聲勢實(shí)是驚人。桑氏祖孫一前一后沉著應(yīng)付。盆子神情還見緊張；前面桑老人只開頭怪笑了幾聲，從此一言未發(fā)，一任群賊吶喊追逐，只將手中雙槳撥浪飛馳。動作雖快，神態(tài)卻極從容，若無其事。

自從沈鴻到后，更連頭都不曾回過，在兩面浪花飛舞夾持之下，宛如一條巨魚，后面跟著大群小魚貼波而駛。一輪皎月雖已西斜，依舊清光廣被，云白星稀，天水相涵，上下通明。迎著撲面吹來的江風(fēng)，目睹眼前奇景，由不得雄心頓起，豪快無倫。方想，賊船連受重創(chuàng)，相隔天明不過個把時辰，似此窮追不舍，莫非到了天明大鎮(zhèn)停泊之處還敢行兇不成？忽聽盆子仿佛驚噫了一聲，姜飛因他處境最險，自從大船沖出重圍之后，賊船始終不曾追上，但是這些小船均極輕快，賊黨又精水性，善于駕舟，似因傷亡太多，惱羞成怒，不將大船截住不肯停止。盡管連吃大虧，內(nèi)有數(shù)賊并被姜飛鎖心輪反擊回去的鏢、弩打傷，翻身落水，依舊不肯退卻。同時船底也有錚錚奪奪之聲，時響時輟。分明下面也有水賊，想將船底攻穿，但那響聲零零落落，至多接連響上兩三下便即停止，極少連續(xù)發(fā)生。內(nèi)中十幾只好似賊黨中的能手，船也更快，已將大船追上，先由后面連發(fā)鏢、弩，后似看出大船三面均有東西掩護(hù)，表面還看不出來，可是暗器飛叉之類打?qū)⑸先?，不是?dāng)時激退落水，便是落在后艄那些看似裝飾的花綠綠又像漁網(wǎng)、又像繩結(jié)、高低前后隨風(fēng)飄蕩的絲麻繩套之上，反被敵人隨手取下回?fù)?，吃他的虧。敵人雖是一個幼童，手法極準(zhǔn)，人又靈巧，并有許多虛虛實(shí)實(shí)的東西將他擋住，人都不易看見，對方卻由舵樓里面外望，哪一面都可看到，才知由后進(jìn)攻并無用處。尤其船篷上少年敵人更是厲害，手無虛發(fā)，拿著一件形如滿月、寒光閃閃的奇怪兵器，不用暗器打他還好，如用暗器亂打，敵人不曾受傷，還遭反擊。心想，敵人雖少，并非易與，無奈死傷太多，事出意料。這不比來路兩處同黨另有首領(lǐng)，不受管轄，頭子法令嚴(yán)酷，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過去，至少將他追到大寨前面，兩下夾攻，才夠交代。否則頭子怪罪不說，面子上也太不好看，急怒交加中又覺自己人多勢盛，內(nèi)中幾個水性最好的業(yè)已去攻船底。只要搶到前頭，將操舟敵人打倒，立可成功。于是變計(jì)，互用號燈晃動，發(fā)出信號，分成三路追來。因防船頂敵人暗器厲害，索性隔遠(yuǎn)一些，分由左右兩翼包抄上去。

開頭兩面約有四五十條賊船，余黨均在船后尾隨，仍朝盆子猛攻不已。姜飛見賊船重又追近，方才發(fā)暗器的賊船忽然兩面閃開，成了一個扇形陣勢，相隔兩舷最近的也有四五丈。暗器業(yè)已停發(fā)，當(dāng)中一路賊船最多，緊追大船之后，不時仍有打空的暗器由頭上身旁飛過。因那舵樓形式奇特，像是半間小房，連人帶舵一齊罩住，仿佛比日里所見高了許多，連那舵柄也似裝高了一節(jié)。船艄后面被它遮住，賊船如其追近不易看出，心疑盆子受傷，或是賊船人多，快要搶上，好在兩翼追來的賊黨業(yè)已往旁分散，暫時不會被他由中間攻上，忙往后艄趕去，看出人并未傷。后面賊船雖多，相隔最近的一條也有兩丈左右，心方略定。未及探詢，盆子己先低聲說道：“九王灘離此尚有十來里水路，賊頭翻江太歲吳占魁最是驕橫兇暴。他乃君山水寇青面龍王吳梟的堂叔，手下賊船有好幾百條，自己水陸兩路均有大寨，一面還開著十幾家木行雜貨行，平日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強(qiáng)迫買主抬高貨價，無惡不作，一面再將水旱兩路搶來的貨物運(yùn)往別處出賣，算他所有。以前搶到貨物還要改頭換面，近來更是明目張膽，不論遠(yuǎn)近，公然原樣出手。由這里起直達(dá)洞庭三湘均是他的勢力，就是沿途那些小伙水賊也都要向他進(jìn)貢分贓才可無事，否則被他知道，便以大吃小，殺個雞犬不留。這廝人更狡猾，知道自己做得太兇，不留余地，行旅商民便要絕跡，想下許多巧妙方法壓榨客商，凡是稍大一點(diǎn)的商幫每次走過都要向他買路，看貨物多少，送上平安錢，由他隨便派上一個小賊拿了一面小旗隨同護(hù)送，才可通行。商人重利，要錢不要命，何況荒亂年間，容易發(fā)財(cái)，雖然受他重重剝削，憑空分去不少利益，也只忍痛，無計(jì)可施。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為了道路不靖，各地物產(chǎn)不能流通，往往相隔一二百里的貨物價錢相差二三十倍。他在水賊那里吃了虧，便加在那些可憐的買主身上，結(jié)果還是窮人倒霉。

“這還不說，最可氣是他一面強(qiáng)橫霸道行兇為惡，樣樣都要獨(dú)占，一面還要假裝俠義，對手下徒黨法令極嚴(yán)。不奉他命，不是對頭，遇見孤舟孤客、小本經(jīng)營的商民絕對不許搶奪傷害。表面上仿佛劫富濟(jì)窮，專和那些心貪而又狡詐的大商人為難，對方也是暴利不義之財(cái)，取之無傷，并且搶來金銀有時高興，強(qiáng)盜發(fā)善心，還要拿出一點(diǎn)周濟(jì)窮苦，其實(shí)目前水陸兩路到處都是盜賊橫行，他一面坐地分贓，強(qiáng)迫這些小伙強(qiáng)盜朝他進(jìn)貢，卻又看不起他們，不肯收為一黨。所有大的商幫都被他用強(qiáng)力壓榨，奪去人家許多金銀貨物，在他保護(hù)之下小賊哪里還敢下手？這些有錢人除非不知底細(xì)，沒有門路，或是請有好手保鏢撞運(yùn)氣硬闖的而外，都是高高興興坐在船上大吃大喝，隨意往來，誰也不敢拿他怎樣。別的水賊大魚沒得吃，只好吃小魚，所得無多，還要分他一半，一不夠用只好多搶。有那人少力弱的水賊，休看也做這沒本錢的買賣，照樣和窮人一般，好些人連衣食都混不上。他卻窮奢極欲，日夜荒淫，單小婆娘和美貌的丫頭便有好幾十個，多一半都是強(qiáng)搶霸占而來。隨便一個小賊走將出來，都是滿酒肥肉，大把花錢，一身華麗。他不許手下賊黨搶劫孤客窮人和小本商販，一半是為好名，表明他叔侄二人俠盜義氣，一半還是心機(jī)詭詐，覺著這些船客不值下手，稍微放寬一路，使對方僥幸脫難，傳說出去免得斷了財(cái)路。一旦晦氣趕過了站，或是月黑風(fēng)高，人少勢孤，被沿途小伙賊黨看中，搶劫了去，也可坐享現(xiàn)成，絲毫不費(fèi)心力，便拿去人家一半，自己還可名利雙收，殺雞嚇狗，使那些大商幫聽了膽寒，知道沿途強(qiáng)盜橫行，形勢兇險，非要求他上貢才保平安，可以多得。近年勢力越大，商客全都知道，十九都是求他照應(yīng)，他也樂得坐享現(xiàn)成，不勞而獲。商人往見并以客禮相待，表面上簡直是個大紳糧，計(jì)算起來已有大半年不曾命人出來打搶。老河口乃水旱碼頭，常年客貨集散之地，聽爺爺說，昔年鎮(zhèn)上碼頭一帶大小船都布滿，你們?nèi)绽飦頃r船多走開，可是等載貨的各路貨船木排仍有不少，這些都是大船，或是富商所有。以前那些小客貨船簡直只有昔年十之一二，尤其是那些專坐客人的船都是行李蕭條，身無長物，為了衣食奔走，不得不在這危機(jī)四伏的水陸路上往來的可憐人。越是船少時節(jié)，坐船的窮人越多，無一只不是裝得滿滿，和那滿載而歸的漁船一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個個愁眉淚眼，提心吊膽，擠在一堆唉聲嘆氣，休想看到一點(diǎn)笑容。就是里面偶然有兩個比較過得去的，也要裝成一副可憐相。除卻無知少年和娃兒們，就是要笑也在心里，不敢現(xiàn)在面上，你說有多可恨可憐！這樣不公平的歲月真不知要幾時才轉(zhuǎn)好呢！”

姜飛先在篷頂見他神情十分緊張，并還驚了一聲，這時雖然前面桑老人船行越快，賊船始終緊隨在后，時遠(yuǎn)時近，偶然落后稍遠(yuǎn)，幾聲吶喊過處又拼命追將過來，始終相隔最近的都在兩丈左右，從無一船迫近。盆子自從見面，好似斷定賊船搶不上來，事情無礙，一面從容說笑，一面把賊船上面打來掛在那些特制絲網(wǎng)繩圈上面的飛叉之類隨手取下，照準(zhǔn)來船打去。就這一會已被打傷兩賊。最近的一只賊船幾被連人打翻，受傷退下。最近的已出兩丈之外，看神氣賊船怎么拼命努力，急切間也難追上。為了風(fēng)高浪急，船行大快，搖船的人稍一松懈，立時落后老遠(yuǎn)。可是賊船甚多，前仆后繼，爭先搶上。

當(dāng)前的還在急迫不舍，后退的又奮勇趕來，兩翼賊船因已停手，改作前后兩人操舟，四槳同飛，相隔船邊急浪又遠(yuǎn)，少卻好些阻力，已快被它追上，由扇形變成半環(huán)陣勢，遠(yuǎn)遠(yuǎn)將大船包在中間。當(dāng)前的兩只已和大船平行，料知形勢仍極險惡，賊船必有兇謀，就要發(fā)難。盆子偏和沒事人一般，口里說得水賊兇威那樣厲害，未了并還談到九王灘賊頭吳占魁的老巢大寨相隔越近，賊船緊追不舍，分明是想前后夾攻。不知怎的，人比方才鎮(zhèn)靜得多，心中不解。因盆子說笑聲低，忙用低聲回問：“我們和賊眾寡懸殊，賊船已分兩路包抄過來，篷頂無人防守，莫要被他由橫里撲上船來。船底方才還有響聲，我和沈大哥均不會水性，就會一點(diǎn)，這樣大風(fēng)大浪人水也是送死，還是讓我到篷頂上去吧！”

盆子一手掌舵，一手拿著一枝新得到的鏢槍正往旁邊空處閃身，想朝賊船打去，聞言匆匆發(fā)出，也未打中，回手拉住姜飛，低聲急語道：“姜二哥莫走，包你沒事。可恨這些狗賊，我爺爺不過兩次仗義，幫助兩個本錢并不甚多、人又極好的商客，使他藏在我們船上，送到地頭，沒有受害，便犯了他的大忌，說我爺爺破人買賣，如殺父母之仇，情理難容，定要當(dāng)面講理作對，至少罰我們停止三年來往。先聽傳說還不甚信，以為就是有事，也只有限幾個水賊途中尋事，決想不到賊黨這樣大舉。后聽李八大公來說，也只知道好些小幫水賊也被激動，前途難關(guān)甚多，并且到處荊棘。我們本定往望娘灣買點(diǎn)東西，代人辦完一事連夜起身，闖過烏婆灘便可無事。吳賊水寨在白沙湖心深處，雖與大江中的分寨九王灘相通，到時天已大亮，當(dāng)?shù)剡€有兩座大鎮(zhèn)，雖然好幾百里方圓的水陸土地都被他霸占了去，為了往來商客都要向他進(jìn)貢買路，地方又是往來要道，鎮(zhèn)上店鋪十九均他所開，老百姓雖都是他的佃戶長年，誰也沒有一尺好土，但他比別的惡霸高明，老教人吃不飽，餓不死，樣樣受他壓制，衣食卻能茍延殘喘，又沒有盜賊貪官敢往侵犯，比較別處窮苦地方還好一點(diǎn)。又是魚肉之鄉(xiāng)，心更殘忍狠毒，土人不敢逃亡，再說也無處可逃，一向忍受，倒也相安。近年鬧得一些小康之家也移居在他那里，平日熱鬧非常。他表面上還要假仁假義，裝出一個俠義的大紳士，大白日里決不會公然出來打搶。湖內(nèi)大寨船又不會經(jīng)過，我們一過湖口，前途就有兩處小水賊，只不走往洞庭，改道回家，就可平安到達(dá)。別的水賊動手都在極荒涼的所在，差不多有一定時候，爺爺又都曉得，憑我們這條鐵船鐵槳和爺爺?shù)谋臼?，遇上也可無妨，等過望娘灣以后連遇兩處水賊，雖被打退，對方聽出爺爺當(dāng)年旗號，上來重創(chuàng)，知非好惹，只得忍痛退去。我們業(yè)已看出形勢緊急非比尋常，到了這里見吳賊如此大舉，分明另有原因，連爺爺昔年的英名也被曉得。否則對付一船兩人，共總載有兩客，二位哥哥剛由山里出來，形跡并未顯露，就是賊黨能曉得來歷，事前也來不及知道，豈非怪事？

“本來十分兇險，不料竟有轉(zhuǎn)機(jī)，憑我們一船四人，至多將船損壞一些，賊黨搶上船來，爺爺只一停船動手，首先無人能敵。如其用那鐵槳，更是多大本領(lǐng)也無法近身，何況還有二位哥哥相助。只是這條船通體都是爺爺在海南島精心打造的，上等材料，沒有一塊木頭，此時不易買到，好些地方均有鐵皮包裹。爹爹在日為了爺爺性情太剛，外面樹有不少強(qiáng)敵，又喜親自操舟，往來江湖不算，還要遠(yuǎn)出海洋，膽又太大，非但造得堅(jiān)固，處處都有防御，周密已極。直到爺爺回轉(zhuǎn)故鄉(xiāng)，隱跡多年，幾個強(qiáng)仇大敵惡貫滿盈，相繼死光，只有一個年紀(jì)較小的不知下落，久無音信，想也死在海上，此賊如在年也六十，決非吳家叔侄，不知怎會這樣狠毒。我因這條船來之不易，決不能造第二條，最難得是用了多少年，老像新用不久神氣，固然每次回去全家收拾得勤，到底還是材料太好，越久越耐用，為賊所毀實(shí)在可惜，連爺爺也是這樣心理，否則照他老人家的脾氣，早就停船和他們對拼了。方才正在發(fā)愁，惟恐賊黨人多勢盛，大船為他所毀，竟會有意想不到的事，大哥立處還好，二哥如在船頂，也許暫時還看不出，請你幫我防守后艄，時機(jī)一到，我將這兩根橫木一去，把我機(jī)關(guān)一扳，舵樓立時下落，三面木板往外一倒，后艄船面立變成一片平地，你只事前看準(zhǔn)形勢，避開那兩個鐵木樁，便可施展你那獨(dú)門兵器，教我見識見識了！”

說時，姜飛看出船已趕出好幾里。那片水中沙洲蘆灘業(yè)已過完，水面重又展寬，兩面賊船當(dāng)頭的已抄向前面，分為兩線包圍過來，當(dāng)頭幾只已用暗器二次向船頭打到，似懼鐵槳威力，還不敢十分隔近。可是中腰一帶逐漸進(jìn)逼，離兩舷只兩三丈，當(dāng)中隔著一列浪花。這一臨近，越看出群賊水性之好，動作之快，其勢并不可以輕視，內(nèi)中幾個水性武功都好，像是為首頭目的，業(yè)已放下雙槳，拔出兵器，立在船頭，目注大船，躍躍欲試?？茨切蝿荩晕⒃俳稽c(diǎn)，當(dāng)時便由兩旁撲上船來，如由水中進(jìn)攻更是容易，心中一驚，方想這班水賊均精水性，怎么追了這遠(yuǎn)不由水里進(jìn)攻？風(fēng)浪這大，賊船大小，就不被鐵槳打中也難靠攏，如由小船縱起不是容易。船行這快，遠(yuǎn)了不行，近了又被這兩片鐵槳激起來的惡浪隔斷，單是窮追有何用處？忽然聽出群賊喊殺、風(fēng)水相搏聲中，大船兩側(cè)似有兩串軋軋之聲響個不停，船底響聲已早停止。

定睛一看，原來大船兩側(cè)船底靠邊之處好似有什東西不住舞動，并還攪起兩條又勻又急的浪花。月光照處，每邊似有一列長短不等似刀非刀的影子急轉(zhuǎn)不已。心方奇怪，忽聽盆子低語道：“爺爺想因賊船厲害，連船側(cè)兩排渦刀轉(zhuǎn)輪也同發(fā)動，莫非他老人家只顧運(yùn)動雙槳，有人相助還不曉得么？這類機(jī)關(guān)乃是爹爹在日，在海洋中救了兩個西洋工匠，互相設(shè)計(jì)打造而成，非但幫助行舟，一經(jīng)開動，船輪吃水一沖急轉(zhuǎn)起來，風(fēng)浪越大船走越快，并還可以防御敵人由水里來攻船底，真?zhèn)€再好沒有！因這東西無法再造，只管每次回家都要背人收拾，已有多年不曾使用，也從未遇到過仇敵。今日這樣破例，他老人家一向鎮(zhèn)靜，表面看不出來，分明是因形勢險惡，意欲早脫重圍無疑，但是有人相助連我都看出來，他怎么會不曉得呢？”姜飛頭一次不曾聽出，只當(dāng)所說是指自己，暗付：大哥在船頭迎敵，業(yè)已出手，老人斷無不知之理，如何這等口氣？后才聽出另外有人，料在中艙一帶，仔細(xì)察看，哪有人影！

盆子見他上下左右不住張望，笑說：“二哥這時還看不見，我方才也只看出一點(diǎn)形跡，略現(xiàn)即隱，底下便未再見。最可笑是這班水賊業(yè)已被他傷了好幾個，竟會毫無警覺。我料來人至少兩個。一個隱在水中隨船同進(jìn)，一個也許隨在我的船后，否則方才二哥未來以前有一本領(lǐng)水性較高的頭目被我打了一鐵蓮子，我明明看見被他用刀格開，不曾打中，竟會翻身落水，不曾起來，船也幾乎翻倒，后被同黨趕下?lián)破穑F(xiàn)已落在后面，看那意思不死也必重傷。水中非有能人暗助不可，方才少說還有十來個水賊潛入水中，想將船攻穿，都是響上一兩下便不再有聲息。這類賊黨水性高強(qiáng)，能在水中換氣張目，個把時辰不往上面探頭，船底雖有純鋼打就的鐵片護(hù)住，另外還有鉤刺之類，一個不小心便受重傷，船走又快，急切間無法攻穿，但是賊黨決不死心，怎會一響就停？此時早無聲息，分明有什能手藏在下面，將賊殺死，才會有此景象。我雖不知是誰，但見那人所穿水衣水褲，正和昔年爹爹同一路數(shù)，否則不會那樣顏色。賊黨被浪花遮住目光，人家還在船邊出現(xiàn)半身，傷了他一個能手，竟未看出，也許船走太快，各不相顧，連水中死了好些同黨他還不知道呢！我聽爺爺說，二位哥哥多半奉有師長密令去往湖南有事，不宜顯露形跡，最好不令這些賊黨照了面去。方才再三囑咐，就是你們武功真好，最好不要驚動便由于此。方才不知有人相助，敵勢太強(qiáng)，同舟共濟(jì)，那是無法，既已有人相助，能不出手自然是好，何況爺爺共只兩個老友和爹爹幾個同門至交，這樣仗義暗中出力相助決非外人。方才我只見到一點(diǎn)人頭，不曾看清，如其所料不差，內(nèi)中一位老前輩比爺爺還不愿別人看出他的本相。如其看出二位哥哥本領(lǐng)真高，非但不會真?zhèn)€出手，也許面都不見，由水底走去。人家這樣義氣，在水底跟了半夜，出了不少的力，結(jié)果不能請上船來當(dāng)面道謝，連人是誰都不知道，心中如何能安呢？”

正說之間，猛瞥見前途接連飛起兩枝帶有火星的響箭，在水天相連之處閃了兩閃，當(dāng)頭賊船立時同聲呼哨，也有幾枝響箭流星曳空而過，朝前射去，盆子驚道：“爺爺今夜船走真快，我還不曾留意，就這一會工夫已離湖口不遠(yuǎn)，那火星便是賊黨信號，分明賊頭也自出動，再有幾里的水程又要陷入重圍，前后受敵。萬一賊頭在前途下上水閘，用截江鎖把路隔斷才討厭呢！你看當(dāng)中幾只賊船已想撲上船來，分明是因追了一陣連傷多人，回去不好交代，又想他們大隊(duì)援兵就在前面，相隔不遠(yuǎn)，想在到達(dá)以前搶將上來。賊黨已快發(fā)難，他們?nèi)硕鄤菔ⅲ凰麚屔洗瑏淼降子憛?，為何這兩個幫手還不出現(xiàn)？多急人呢！”話未說完，忽聽一少女口音接口笑道：“都是你鬧的，我和大公既然來此，哪有不出手的道理？你偏要把這位姜兄喊到后艄，不令出手，我想看這如意鎖心雙輪的威力都辦不到，還要埋怨人呢！”姜飛方覺耳熟，盆子已歡呼道：“我早猜是二姊同八大公隨后趕來，別人不會知道，也無如此湊巧，果然料得不差?！闭f時姜飛剛聽出來人隱在船艄之上，似由水中剛剛冒起，正是方才所見少女南宮李的口音，料知那位李八大公也跟了來。忽聽喊殺之聲，回頭一看，不禁大怒，原來就這二人一同往后循聲注視瞬息之間，已有好些賊黨分由兩面搶上。前面桑老人剛剛轉(zhuǎn)身回顧，怒吼了一聲，忽又回轉(zhuǎn)頭去，照樣劃動那一雙鐵槳朝前飛馳，嘴里好似說了兩句，不曾聽清。

沈鴻本來立在船頭戒備，雖早發(fā)現(xiàn)賊船漸漸靠近，但因走了一大段均未發(fā)動，不曾想到來勢這等神速，說上就上，人數(shù)又多，每面少說均有十來個。本是手持兵器分立小船頭上，比住大船一同急馳，相隔最近的約有兩丈，看不出有何用意。前半段浪花又大，目光被他隔斷，看不甚清。月影西斜，離水越低，江面正在起霧，殘?jiān)禄杳?，偏巧又被云遮，賊船只是八九十條黑影，各帶著一點(diǎn)燈光，在暗影中飛馳閃動，賊黨又各穿著一身黑色水衣，越發(fā)不易看出。就這星月迷漾、光景晦暗之際，群賊連聲也未出，大概只發(fā)了一個暗號，便同分頭往大船上躥到，來勢宛如引滿了的強(qiáng)弓，又猛又急。追了這一大段，前面雙鐵槳起落之勢早被賊黨看出，追著追著兩翼賊船各將船頭一偏，對著大船破浪狂沖過來。這班水賊均善駕船，早已蓄好勢子，先由中部進(jìn)攻，隨同后賊雙槳劃動之勢，那條小船有的穿浪而過，有的竟由兩旁浪花之中騰起，前賊立時乘機(jī)一躍，不等兩船挨近便先縱將上來?？匆馑际欠謨陕愤M(jìn)攻，注重是在前面。因見老人照樣揮槳急駛，沈鴻又被老人暗中止住，賊黨不曾看出，均如無覺，上來又存有戒心，惟恐吃虧，意欲以多為勝，各立兩舷之上，想等后面趕來的同黨多上幾個再分兩路殺去。姜飛發(fā)現(xiàn)之時每面已上了十來個，后面的還各有十來?xiàng)l追得較近的打算跟蹤搶上，心方急怒，一緊手中鎖心輪待要?dú)⑦^去，忽見盆子使了一個眼色，暗忖賊黨越來越多，如何不令出手？

心念才動，剛被盆子暗中止住，群賊連上到下已是紛紛傷亡。這兩翼賊船本來追在大船旁邊，并肩急馳，原意用前頭十來?xiàng)l賊船同發(fā)暗器，去分桑、沈二人心神，中間乘著月被云遮，大船上面仍是燈火通明，打算冷不防由暗影中往大船上猛沖過去。只有一二十個同黨撲到船上便可成功，敵人鐵槳多么厲害，好漢打不過人多，也無用處。

哪知槍先上去的同黨剛剛縱上，還未立穩(wěn)，隨后跟進(jìn)的群賊正在同聲呼哨，想要相繼撲去，當(dāng)頭六七條快要挨近，有那本領(lǐng)高的人也離船縱起，不知怎的忽然各自一聲驚呼怒吼翻落水中。船邊一帶浪猛水急，賊船稍一疏忽便被拋起老高，或被打向一旁，全仗善于駕船，水性又高，就落在水里也不妨事，才得斜沖過去。因都情急暴怒，貪功懼罰，硬著頭皮朝前拼斗。本就高低起伏拋球也似，前賊一倒，輕重不勻，事又出于意外，好些連賊船也被浪頭打去，連人帶船一同翻落水中，多半被急流卷走，不曾冒起。這且不提，最奇是左右兩邊都是如此，先上船的賊黨還不知道厲害，瞥見后來賊船快要搶上，忽然人船一齊翻倒，又未發(fā)現(xiàn)敵人和動手影跡，只當(dāng)波濤險惡，一時疏忽所致。有的方覺這些同黨都是廢物，如何敵人還未交手便落水中。因覺中艙兩旁已在控制之下，就被敵人警覺也是必勝，眾寡相差這多，決無敗理。心急一點(diǎn)的業(yè)已出身狂呼，催后面的船快上，做夢也未想到落水的人全都受了重創(chuàng)。有的人船俱喪，有的也只后面搖船的一個還能浮水逃走，當(dāng)頭那個已無生理。正在同聲吶喊，意欲不等同黨再上便先動手，內(nèi)中兩個為首的縱上篷頂指揮，也剛起步，正在兩面賊船紛紛翻倒水中，先上來的賊黨發(fā)威吼嘯，業(yè)已分成兩路，快要轉(zhuǎn)身進(jìn)攻，共總不到兩句話的工夫，忽然一片驚呼吼嘯之聲，先是右舷十來個賊黨相繼一串驚呼急叫，仿佛牽線傀儡一般一個緊挨一個倒將過去。來勢快到極點(diǎn)，又是由船頭起到后艄順流而過。姜飛那好目力，上來竟未看真，便倒了一大串，十九翻落水中，只有兩賊抓住船艙不曾落水，一個還在怒吼急呼，一個和前賊一樣歪倒船邊先放鐵槳的闊舷之上，不能起立，竟連動也不動。同時瞥見船旁近水一面暗影中似有一條白影，其急如箭，貼著船邊往船后飛馳而來，快要臨近，忽然沉入水中不見。因賊黨倒得太快，均似受有重傷，心中驚奇，不曾理會，等到發(fā)現(xiàn)，人已無蹤。未及詢問，忽聽盆子急呼：“二哥快看！”目光到處，原來另一面十來個賊黨也是同樣遭殃。雙方差不多相繼發(fā)難，這才看出也是一條人影，手中好似拿著一口極鋒利的刀劍，寒光閃閃，貼著船旁底邊冷不防照準(zhǔn)群賊兩腿乘著大船朝前飛馳之勢悄沒聲橫掃過去，手中刀劍快得出奇，近二十來?xiàng)l賊腿似被一齊斬?cái)?，勢更神速，快得出奇，敵人絲毫不曾警覺，便被將腿砍去一節(jié)。

因船走太快，來去都急，刀劍又極鋒利，迎刃立解，宛如用快刀削蘿卜，挨著就斷，本來全數(shù)無一幸免，也更不會看出，只因內(nèi)中兩賊剛剛起步，要往后艄撲來，一個手中拿著一柄鋼叉，恰巧垂向腳旁，被那人刀劍橫掃過來一下撞上，錚的一聲火星飛濺中，連腿帶叉都被斬?cái)?，叉頭業(yè)先墜落水中。那賊本領(lǐng)頗高，又只斷了一腿，剛怒吼得一聲，身子往里一閃，回手想抓船篷時，已自無及，那人見他未倒，猛一長身，把另一手朝他一揚(yáng)，又是一聲怒吼，人便翻倒。另一水賊也是一個頭目，聞聲驚顧，瞥見船邊有一白影冒出水上，同時一串撲通之聲由前面響將過來，同黨雪崩也似，還未看真，便做一串紛紛倒翻水內(nèi)。這一驚真非小可，一聲急叫，身子一挺，便往篷頂?shù)狗先ァＤ琴\原因強(qiáng)敵厲害，又在水中，不敢縱身入水，仗著機(jī)警輕快，意欲翻上篷頂，避開這一刀，或敵或逃再打主意。哪知右面兩賊已先縱上篷頂，因聽下面同黨驚呼落水之聲，正在探頭下望，這群水賊身受重傷，腿腳被人斬?cái)?，落水之后奇痛攻心，略一掙扎便自痛暈過去。

有的更連動都未動先就痛死下沉，一個也未冒出水面。

賊黨都精水性，暗影沉沉，后面賊船急切間因未看清，先上來的兩個頭目本意一到上面便可指揮同黨，左右兩面前后進(jìn)攻，不料腳還不曾立穩(wěn)，人已落水，百忙中還不知道兩面來賊十九死在敵人手內(nèi)，心正不解，猛瞥見右舷窗檻上斜倒著兩賊，一個四肢不動，聲息皆無，一個卻在厲聲狂呼，說水中敵人暗算，要同黨快些入水對敵。船上燈光外映，剛看出那賊斷了一腿，另一個更是兩腿均被敵人斬?cái)?，剩下兩條大腿樁，一手抓緊窗檻，已痛暈過去，搖搖欲墜，吃大船一路急駛震撼，忽然撲通一聲震落水中，被浪頭打去，不禁大驚，心疑方才上來的同黨必是發(fā)現(xiàn)水中來了強(qiáng)敵，入水應(yīng)戰(zhàn)。一看兩面老少四人若無其事，后艄兩個未成年的少年正在手指自己低聲說笑，料知不是好惹，急怒交加，恐下面受傷同黨也被震落水中，想拉他上來，還未下去，后縱上的一個業(yè)已大聲疾呼，說：“先上船的弟兄均被強(qiáng)敵斬落水中！”這一驚真非小可。話還不曾說完，水中那條白影連船都未上，便由水中踏波而起，躥上篷來。姜飛見那身穿白色水衣的面目雖被帽套遮住，看不出來，但是身材比李八大公要矮得多。一算來人連方才發(fā)話的甫宮李，至少已有三個，無一不是好手。上來這位中等身材的白衣人不知是誰，這樣高的本領(lǐng)，料知自己這面必勝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