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趙錄五石　勒

（庚寅。）建平元年，勒群臣議，以勒功業(yè)既隆，祥符并萃，宜時革徽號以答乾坤之望。二月，車騎石虎等奉皇帝璽綬，上尊號于勒，勒不許。群臣固請，勒乃以咸和五年僭號趙天王，行皇帝事。大赦，尊其祖邪曰宣王，父周曰元王。立其妻劉氏為王后，世子弘為太子。署其子弘為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大單于，封秦王；左衛(wèi)將軍斌太原王；小子恢為輔國將軍、南陽王；中山公季龍為太尉、守尚書令、中山王；石生河東王；石堪彭城王；以季龍子邃為冀州刺史，封齊王，加散騎常侍、武衛(wèi)將軍；宣左將軍；挺侍中、梁王。署左長史郭敖為尚書左仆射，右長史程遐為右仆射、領吏部尚書，左司馬夔安、右司馬郭殷、從事中郎李鳳、前郎中令裴憲為尚書，署參軍事徐光為中書令、領秘書監(jiān)。徐光，字季武，頓丘人。父聰，以牛醫(yī)為業(yè)。光幼好學，有文才，年十三，王陽攻頓丘，掠之，而令主秣馬，光但書柱作詩賦，而不親馬事。陽怒撻之，啼呼終夜不止。左右以白勒，勒令召光，付紙筆，光立為頌。陽奇之，賜衣服。勒署為參軍，遷為中書令。（依《初學記》十一、《御覽》二百二十七及三百八十四引補。）論功封爵，開國郡公文武二十一人，侯二十四人，縣公二十六人，侯二十二人，其馀文武各有差。侍中任播等參議，以趙承金為水德，旗幟尚玄，牲牡尚白，子社丑臘，勒從之。勒下書曰：“自今疑難大事，八座及委丞郎（齊）〔赍〕詣東堂，詮詳平?jīng)Q。其有軍國要務須啟者，令仆尚書隨局入陳，弗避寒暑昏夜也?！崩找宰婕s不忠于本朝，誅之，及其諸子侄親屬百馀人。

八月，群臣又固請勒以名位不正，宜即尊號。九月，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nèi)，改年曰建平，自襄國都臨漳。追尊其高祖曰順皇，曾祖曰威皇，祖曰宣皇，父曰世宗元皇帝，妣曰元昭皇太后，文武封進各有差。立其妻劉氏為皇后，又定昭儀、夫人位視上公，貴殯、貴人視列侯，員各一人；三英、九華視伯，淑媛、淑儀視子，容華、美人視男，務簡賢淑，不限員數(shù)。勒荊州監(jiān)軍敦敬、南蠻校尉董幼寇襄陽。勒驛令敬退屯樊城，戒之使偃藏旗幟，寂若無人，彼若使人觀察，則告之曰：“自愛堅守，后七八日大騎將至，相禁不復得走矣?！本词谷嗽●R于津，周而復始，晝夜不絕。偵諜還告晉南中郎將周撫，撫以為勒軍大至，懼而奔武昌。敬入襄陽，軍無私掠，百姓安之。（此段亦見《御覽》二百九十四。）晉平北將軍魏該弟遐等，率該部眾自石城降于敬。敬毀襄陽，遷其百姓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秦州休屠王羌叛于勒，刺史臨深遣司馬管光帥州軍討之，為羌所敗，隴右大擾，氐羌悉叛。勒遣石生進據(jù)隴城。王羌兄子擢，與羌有仇，生乃賂擢，與掎擊之。羌敗奔涼州，徙秦州夷豪五千馀戶于雍州。勒下書曰：“自今諸有處法，悉依科令。吾所忿戮、怒發(fā)中旨者，若德位已高，不宜訓罰，或服勤死事之孤，邂逅罹譴，門下皆各列奏之，吾當思擇而行也?！碧藐柸岁愗i妻一產(chǎn)三男，賜其衣帛廩食，乳婢一口，復三歲弗事。時高句麗肅慎致其楛矢，宇文屋孤并獻名馬于勒。涼州牧張駿遣長史馬詵奉圖送款高昌、于闐、鄯善、大宛使，獻其方物。晉荊州牧陶侃遣兼長史王敷聘于勒，致江南之珍寶奇獸。秦州送白虎白鹿，荊州送白雉白兔，濟陰木連理，甘露降苑鄉(xiāng)。勒以休瑞并臻，遐方慕義，赦三歲刑已下，均百姓去年逋調(diào)；特赦涼州殊死，涼州計吏皆拜郎中，賜絹十匹，綿十斤。

（辛卯。）二年正月，勒南郊，有白氣自壇屬天，勒大悅，還宮，赦四歲刑。遣使封張駿武威郡公，食涼州諸郡。勒親耕籍田，還宮，赦五歲刑，賜其公卿已下金帛有差。勒以日食，避正殿三日，令群公卿士各上封事。禁州郡諸祠堂非正典者皆除之，其能興云致雨，有益于百姓者，郡縣更立為祠堂，殖嘉樹，準岳瀆已下為差等。四月，勒于鄴議營新宮，廷尉續(xù)咸上書切諫曰：“臣聞唐虞之治，采椽茅茨，土階三尺，美彰于詩書，漢文惜百金，不營露臺，稱之于千古。迨夏商之瓊臺瑤室，楚秦之章華、阿房，資財內(nèi)竭，華夷外叛?！崩沾笈?，曰：“不斬此老臣，朕宮不得成也！”敕御史收之。中書令徐光進曰：“陛下天資聰睿，超邁唐虞，而更不欲聞忠臣之言，豈夏癸、商辛之君邪？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故當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而斬列卿乎？”勒嘆曰：“為人君不得自專如是！豈不識此言之忠乎？向戲之爾。人家有百匹資，尚欲市別宅，況有天下之富，萬乘之尊乎！終當繕之耳。（詔曰）且敕停作，申吾直臣之氣也?！币蛸n咸絹百匹，稻百斛。又下書令公卿百僚歲薦賢良、方正、直言、秀異、至孝、廉清各一人，答策上第者拜議郎，中第中郎，下第郎中。其舉人得遞相薦引，廣招賢之路。起明堂、辟雍、靈臺于襄國城西。九月，以太尉中山王虎為大司馬，程遐開府、儀同。是月大雨霧，中山西北暴水，流漂巨木百馀萬根，（此三句亦見《御覽》八百七十七。）集于堂陽。勒大悅，謂公卿曰：“諸卿知不？此非為災也，天意欲吾營鄴都耳?！庇谑橇钌俑瓮簟⒍妓拐邚垵u等監(jiān)營鄴宮，勒親授規(guī)模。蜀梓潼、建平、漢固三郡蠻巴降于勒。勒以成周土中，漢晉舊京，復有移都之意，乃命洛陽為南都，置行臺治書侍御史于洛陽。

（壬辰。）三年正月，勒因饗高句麗宇文屋孤使，大饗于建德殿，酒酣，謂徐光曰：“朕方自古開基，何等主也？”對曰：“陛下神武籌略邁于高皇，雄藝卓犖超絕魏祖，自三王以來無可比也，其軒轅之亞乎？”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亦已太過。朕若逢高皇，當北面而事之，然猶與韓、彭競鞭而爭先耳。脫（一作倘）遇光武者，當并驅于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他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朕當在二劉之間耳，軒轅豈所擬乎！”其群臣皆頓首稱萬歲。晉將軍趙胤攻克馬頭，石堪遣將軍韓雍救之，至則無及，遂寇南沙、海虞，俘獲五千馀人。初，郭敬之退據(jù)樊城也，王師復戍襄陽。至是，敬又攻陷之，留戍而歸。暴風，大雨雹，震建德殿端門、襄國市西門，倒殺五人。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雞子，平地三尺，洿下丈馀，行人禽獸死者萬數(shù)。歷大原、樂平、武鄉(xiāng)、趙郡、廣平、鉅鹿千馀里，樹木摧折，禾稼蕩然。勒正服于東堂，以問徐光曰：“歷代已來，有斯災幾也？”光對曰：“周漢魏晉皆有之，雖天地之常事，然明王未始不為變，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禁寒食，介子推，帝鄉(xiāng)之神也，歷代所尊，或者以為未宜替也，故有此災。（以上亦見《御覽》八百七十八。）一人吁嗟，王道尚為之虧，況群神怨憾而不怒動上帝乎！縱不能令天下同爾，介山左右，晉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崩障聲唬骸昂臣炔⒅葜f風，朕生其俗，不能異也。前者外議以子推諸侯之臣，王者不應為忌，故從其議，倘或由之而致斯災乎？子推雖朕鄉(xiāng)之神，非法食者亦不得亂也，尚書其促檢舊典定議以聞?！庇兴咀嘁宰油茪v代攸尊，請普復寒食，更為植嘉樹，立祠堂，給戶奉祀。勒黃門郎韋 駁曰：“案《春秋》，藏冰失道，陰氣發(fā)泄為雹。自子推以前，雹者復何所致？此自陰陽乖錯所為耳。且子推賢者，曷為暴害如此！求之冥趣，必不然矣。今雖為冰室，懼所藏之冰不在固陰冱寒之地，多皆山川之側，氣泄為雹也。以子推忠賢，令綿、介之間奉之為允，于天下則不通矣?！崩諒闹?。于是遷冰室于重陰凝寒之所，并州復寒食如初。

勒令其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使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征伐刑斷大事乃呈之。自是震威權之盛過于主相矣。季龍之門可設雀羅，季龍忿，怏怏不悅。郭敬南掠江西，晉南中郎將桓宣承其虛攻樊城，取城之眾而去。敬旋師救樊，追戰(zhàn)于涅水。敬前軍大敗，宣亦死傷大半，盡取所掠而止。宣遂南取襄陽，留軍戍之。勒如鄴，臨季龍第，謂之曰：“功力不可并興，待宮殿成后，當為王起第，勿以卑小悒悒也?！奔君埫夤诎葜x，勒曰：“與王共有天下，何所謝也！”

（癸巳。）建平四年，有流星大如象，尾足蛇形，自北極西南流，五十馀丈，光明燭地，墜于河，聲聞九百馀里。（此節(jié)亦見《御覽》八百七十五。）黑龍見鄴井中，勒觀龍有喜色。朝其群臣于鄴。命郡國立學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三考修成，顯升臺府。于是擢拜太學生五人為佐著作郎，錄述時事。時大旱，勒親臨廷尉錄囚徒，五歲刑已下皆輕決遣之，重者賜酒食，聽沐浴，一須秋論。還未及宮，澍雨大降。雍州刺史石生上言西鄉(xiāng)竹死，蛇鼠斗于安定府間，二日蛇死；臨涇馬生角，長安城中雞鳴，音皆曰基慈；安定廳事前后聞誦書聲，求之不得，七日乃止，隕石于肥鄉(xiāng)。六月，勒如其澧水宮，因疾甚而還。召中山王虎與其太子弘、中常侍嚴震等侍疾禁中。季龍矯命絕弘、震及內(nèi)外群臣親戚，勒疾之增損莫有知者。詐召石宏、石堪還襄國。勒疾小瘳，見宏，驚曰：“秦王何故來邪？使王藩鎮(zhèn)，正備今日。有呼者邪？自來也？有呼者誅之！”季龍大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謹遣之?！睌?shù)日復問之，季龍曰：“奉詔即遣，今已半路矣。”更諭宏在外，遂不遣之。

廣阿蝗。季龍密遣其子邃率騎三千游于蝗所。熒惑入昴。星隕于鄴東北六十里，黃霧四塞，氛連蔽天。（此節(jié)依《御覽》八百七十八引補。）初有赤黑黃云如幕，長數(shù)十丈，（一作匹。二句亦見《御覽》八百七十七。）交錯，忽有旋風下屬地，隱隱聲如雷震墜地，氣熱如火，塵起連天。時有耕者往視之，土猶燃沸，良久視之，見有一大石方尺馀，青色而輕，擊之音如磬。此句（依《御覽》九引補。）勒疾甚，遺令：“三日而葬，內(nèi)外百僚既葬除服，無禁婚娶、祭祀、飲酒、食肉，征鎮(zhèn)牧守不得輒離所司以奔喪，斂以時服，載以常車，無藏金寶，無內(nèi)器玩。大雅沖幼，恐非能構荷朕志。中山已下其各司所典，無違朕命。大雅與斌，宜善相維持，司馬氏汝等之殷鑒，其務于敦穆也。中山王深可三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币韵毯推撸ó斪靼耍┠昶咴罗坝谖鏖w，時年六十，在位十五年。夜瘞山谷，莫知其所，備文物虛葬，號高平陵。偽謚明皇帝，廟號高祖。

石　弘

弘字大雅，勒之第二（一作三）子也。母程夫人，右光祿遐之妹。幼有孝行，以恭謙自守，受經(jīng)于杜嘏，誦律于續(xù)咸。勒曰：“今世非承平，不可專以文業(yè)教也?！庇谑鞘箘⑨纭⑷尾ナ谝员鴷?，王陽教之擊刺。立為世子，領中領軍，尋署衛(wèi)將軍，使領開府辟召，后鎮(zhèn)鄴。建平元年，勒僭位，立為太子。虛衾愛士，好為文詠，其所親昵，莫非儒素。勒謂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家子?！惫庠唬骸皾h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治之，圣人之后，必世勝殘，天之道也?！崩沾髳?。光因曰：“皇太子仁孝溫恭，中山王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臣恐社稷必危，宜漸奪中山威權，使太子早參朝政?！崩占{之。程遐又言于勒曰：“中山王勇武權智，群臣莫有及者。觀其志也，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兼荷專征歲久，威振外內(nèi)，性又不仁，殘忍無賴。其諸子并長，皆預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他，恐其怏怏不可以輔少主也。宜一作乞早除之，以便大計?！崩赵唬骸敖裉煜挛雌剑y未已，大雅沖幼，宜任弼輔。中山佐命功臣，親同魯、衛(wèi)，方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言也。卿當患輔幼主之日，不得獨擅帝舅之權故耳。吾亦當參卿于顧命，勿為過懼也?！卞谄唬骸俺妓哉咧凉菹乱运劫n距，豈明主開襟納說，忠臣必盡之義乎！中山雖為皇太后所養(yǎng)，非陛下天屬，不可以親義期也。杖陛下神規(guī)，微建鷹犬之效，陛下酬其父子以恩榮，亦已足矣。魏任司馬懿父子，終于鼎祚淪移，以此而觀，中山豈將來有益者乎！臣因緣多幸，托瓜葛于東宮，臣而不竭言于陛下，而誰言之！陛下若不除中山，臣已見社稷不復血食矣。”勒不從。遐退，告徐光曰：“主上向言如此，太子必危，將若之何？”光曰：“中山常切齒于吾二人，恐非但國危，亦為家禍，當為安國寧家之計，不可坐而受禍也?！惫鈴统虚g言于勒曰：“陛下廓平八州，帝有海內(nèi)，而神色不悅者，何也？”勒曰：“吳蜀未平，書軌不一，司馬家猶不絕于丹陽，恐后之人將以吾為不應符箓。每一思之，不覺見于神色?！惫庠唬骸俺家员菹聻閼n腹心之患，而何暇更憂四支乎？何則？魏承漢運，為正朔帝王，劉備雖紹興巴蜀，亦不可謂漢不滅也。吳雖跨江東，豈有虧魏美？陛下既苞括二都，為中國帝王，彼司馬家兒復何異玄德，李氏亦猶孫權。符箓不在陛下，竟欲安歸？此四支之輕患耳。中山王藉陛下指授神略，天下皆言其英武亞于陛下，兼其殘暴多奸，見利忘義，無霍、伊之忠。父子爵位之重，勢傾王室。觀其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于東宮曲宴，有輕皇太子之色。陛下隱忍容之，臣恐陛下萬年之后，宗廟必生荊棘，此心腹之重疾也。惟陛下圖之?！崩漳?，而竟不從。及勒薨，虎執(zhí)弘（一作政）使臨軒，命收程遐、徐光下廷尉。石季龍囚中書令徐光于襄國詔獄。光在獄中，注解經(jīng)史十馀萬言。（依《初學記》二十、《御覽》六百四十三引補。）〔虎〕召其子冀州刺史邃率兵入禁宿衛(wèi)，文武靡不奔散。弘大懼，讓位于季龍。季龍曰：“君薨而世子立，臣安敢亂之！”弘泣而固讓，季龍怒曰：“若其不堪，天下自當有大議，何足預論！”遂以咸和七（當作八）年逼立之，改年曰延熙，文武百僚進位一等。誅程遐、徐光。弘策拜中山王虎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邑，總攝百揆。虎偽固讓，久而受命，赦其境內(nèi)殊死已下，立其妻鄭氏為魏王后，子邃為魏太子，加使持節(jié)、侍中、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宣為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遵齊王，鑒代王，苞樂平王；徙太原王斌為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左右丞相閑任，季龍府僚舊昵悉署臺省禁要。命太子宮曰崇訓宮，勒妻劉氏已下皆徙居之。簡其美淑及勒車馬、珍寶、服御之上者，皆入于己署。鎮(zhèn)軍夔安領左仆射，尚書郭殷為右仆射。

劉氏謂石堪曰：“皇祚之滅不復久矣，王將何以圖之？”堪曰：“先帝舊臣皆已斥外，眾族不復由人，宮殿之內(nèi)無所措籌，臣請出奔兗州，據(jù)廩邱，挾南陽王為盟主，宣太后詔于諸牧守征鎮(zhèn)，令各率義兵同討桀逆，蔑不濟也?！眲⑹显唬骸笆录币?，便可速發(fā)，恐事淹變生?！笨霸S諾，微服輕騎襲兗州，失期，不克，遂南奔譙城。季龍遣其將郭太等追擊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征石恢還于襄國。劉氏謀泄，季龍殺之。石勒劉皇后，侍中閏中妹，后部胡人也。勒納之于胡關，美色，有特寵。張枰反于襄城，后袖劍斬之，勒賴后而濟。后性惠，有干〔略〕，助理軍國之務，有呂氏輔漢之風，然整嚴貞婉容裕不妒忌過之也。石弘即位，尊為皇太后。與彭城王堪謀殺石虎，謀泄，虎殺之。（依《御覽》一百四十二引補。）尊弘母程氏為皇太后。時石生鎮(zhèn)關中，石朗鎮(zhèn)洛陽，皆起兵于二鎮(zhèn)。季龍留子邃守襄國，統(tǒng)步騎七萬攻朗于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師攻長安，以石挺為前鋒大都督。生遣將軍郭權率鮮卑涉 部眾二萬為前鋒距之，生統(tǒng)大軍繼發(fā)，次于蒲坂。前鋒及挺大戰(zhàn)潼關，敗績，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戰(zhàn)死，季龍退奔澠池，枕尸三百馀里。鮮卑密通于季龍，背生而擊之。生時停蒲坂，不知挺之死也，懼，單馬奔長安。郭權乃復收眾三千，與越騎校尉石廣相持于渭汭。生不能守長安，欲西上隴，士卒散盡，遂入于雞頭山。（四句依《御覽》四十四引校補。）將軍蔣英固守長安。季龍聞生之奔也，帥師入關，進攻長安，旬馀拔之，斬蔣英等。分遣諸將屯于汧。徙雍、秦州華戎十馀萬戶于關東。生部下斬生于雞頭山。（一作“為追兵所害”。）山在鄠縣東。（二句依《御覽》四十四引校補。）季龍還襄國，大赦，諷弘命己建魏臺，一如魏輔漢故事。郭權以生敗，據(jù)上邽以歸順。

（甲午。）延熙元年，詔以權為鎮(zhèn)西將軍、秦州刺史，于是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弘鎮(zhèn)西石廣與權戰(zhàn)，敗績。季龍遣郭敖及其子斌等率步騎四萬討之，次于華陰。上邽豪族害權以降。徙秦州三萬馀戶于青、并二州諸郡。南氐楊難敵等送任通和。長安陳良夫奔于黑羌，招誘北羌四角王薄句大等擾北地、馮翊，與石斌相持。石韜等率騎掎句大之后，與斌夾擊，敗之，句大奔于馬蘭山。郭敖等懸軍追北，為羌所敗，死者十七八。斌等收軍還于三城。季龍聞而大怒，遣使殺郭敖。七月，改頓丘為魏國，沿（一作分）魏郡至（一作立）黎陽。石宏有怨言，季龍幽之。十月，弘赍璽綬親詣魏宮，諭禪位意?；⒃唬骸疤煜氯俗援斢凶h，何為自論此也！”弘還宮，對其母流涕曰；“先帝真無復遺矣?！倍矶⒃唬骸昂牖杳劣薨?，處喪無禮，不可以君臨萬國，奉承宗廟，便當廢之，云何禪讓！”十一月，石虎遣丞相郭殷持節(jié)入，廢弘為海陽王。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不堪纂承大統(tǒng)，顧慚群后，此亦天命去矣，又何言！”百官莫不流涕，宮人慟哭。（此節(jié)亦見《御覽》三百八十八。）咸康元年，幽弘及太后程氏并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宮，尋殺之，趙明諫不從。趙明，字顯昭，南陽人。虎攝位，拜為尚書。及誅勒諸子，明諫曰：“明帝功格皇天，為趙之太祖，安可以絕之？”虎曰：“吾之家事，幸卿不須言也?！币灾毖遭柚?，故十年不遷。貞固之風，時論擬之蘇則。（依《御覽》四百五十四引補。）在位二年卒，時年二十二。

張　賓

張賓，字孟孫，趙郡中邱人也。父瑤，中山太守。賓少好學，博涉經(jīng)史，不為章句，闊達有大節(jié)，常自謂昆弟曰：“吾自言智算鑒識不后張子房，但不遇高祖耳。”為中邱王帳下都督，非其好也，病免。及永嘉大亂，石勒為劉元海輔漢將軍，與諸將下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歷覽諸將多矣，獨胡將軍可與共成大事者?！蹦颂釀婇T，大呼請見，（此段亦見《御覽》三百四十二。）勒亦未之奇也。后漸進規(guī)謨，乃異之，引為謀主。機不虛發(fā)，算無遺策，成勒之基業(yè)，皆賓之勛也。及為右長史、大執(zhí)法，封濮陽侯，任遇優(yōu)顯，寵冠當時，而謙虛敬慎，開襟下士，士無賢愚，造之者莫不得盡其情焉。肅清百僚，屏絕私昵，入則格言，出則歸美。勒甚重之，每朝，常為之正容貌，簡辭令，呼曰右侯，而不名之。勒朝莫與為比也。及卒，勒親臨哭之，哀慟左右，贈散騎常侍、右光祿大夫、儀同三司，謚曰景。將葬，送于正陽門，望之流涕，顧左右曰：“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奪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為右長史，勒與遐議，有所不合，輒嘆曰：“右侯舍我去，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因流涕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