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幕后四、五日,晚間。
:西安,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研究所的招待室。
:唐石青 楊柱國 王樂民 杜任先 栗晚成
〔幕啟:一間招待室。擺著一套沙發(fā)、兩把椅子,還有一張鋪著白桌布的圓桌。桌上放著一個小紅磁瓶,并沒有花。瓶旁有個很大的煙灰碟,好象要求每個客人都必須吸煙似的??繅怯袀€衣帽架,掛著一件大衣和一頂帽子。和這斜對著的墻角放著一張小茶幾,幾上有暖水瓶和茶具。
〔墻上掛著幾張大小不同的圖表,都是有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如“碧螞一號”新種麥子和別種麥子生產(chǎn)量的比較圖表等等。
〔公安廳的唐石青處長來訪研究所主任楊柱國。我們在第一幕里看見過這位主任,那時候他是在西北農(nóng)林學院工作,現(xiàn)在調(diào)到這里來了。
〔唐處長心里很著急,可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墻上的圖表,好象已下了決心改業(yè),去作個農(nóng)業(yè)專家似的。他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干部。已經(jīng)四十來歲了,看起來還很年輕,頭發(fā)還沒有多少根白的,而且梳得很光溜。他的身量很高,可是全身都是那么柔軟靈活,使人不易感到他是大個子。他的臉刮得很光,眼睛很大很亮;臉上與眼睛里經(jīng)常發(fā)出笑意,老象心中有什么喜事,可以隨時大笑起來。
〔楊柱國匆匆地走進來。他還是那么爽直可愛,可是看得出來,他是更老練了些,腦門上增加了些皺紋。
楊柱國:唐處長,老唐!
唐石青:老楊!好啊,你的貢獻太大啦!
楊柱國:什么貢獻?
唐石青:“碧螞一號”麥子!一畝地增產(chǎn)五十斤到一百五十斤,貢獻還小嗎?
楊柱國:那是西北農(nóng)林學院的成績,不是我們這里的,更不是我個人的。
唐石青:你作過農(nóng)林學院的黨支書啊。
楊柱國:是呀,那時候我支持了“碧螞一號”的試驗,可是我不能亂說,說我自己已經(jīng)是科學家了!
唐石青:老朋友,這里是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研究所,近水樓臺,你要是不錯過學習的機會呀,你就能成為專家!哼,一看見這些圖表,就令人喜愛科學,欽佩科學家!科學和藝術(shù)是人類進步的兩個車輪子,把我們推送到幸福的大路上去。老楊,我前兩天跟白撿的似的買到一小幅王石谷,絕對是真的!
楊柱國:怎么見得是真的?
唐石青:要是看不出真假,還配作公安廳的處長嗎?
楊柱國:你算了吧!你不是為談“碧螞一號”和王石谷來的吧?
唐石青:但愿在我七八十歲的時候,能夠天天跟男女朋友們談?wù)効茖W,聽聽音樂,討論小說,欣賞美術(shù)作品,現(xiàn)在還做不到!
楊柱國:談?wù)劕F(xiàn)在的事吧!你干什么來了?
唐石青:來訪問一位貴賓。
楊柱國:來看栗晚成?
唐石青:嗯!軍參謀長兼師長!
楊柱國:他出去一天了,還沒回來。
唐石青:他現(xiàn)在要是在這里,咱們倆不就不好談話了嗎?
楊柱國:你呀,老唐,真有一套!什么事都先打聽明白了。
唐石青:有備無患嘛!他是住在東小院里,對吧?東小院有個后門,對吧?
楊柱國:什么?前后左右你全都布置下人了嗎?
唐石青:誰都可以隨便出入,沒人攔阻!
楊柱國:這不大對呀!
唐石青:什么不大對?你知道,我專管不大對的事!
楊柱國:省委張書記正顏厲色地告訴我,不許我有任何動作!你怎么……
唐石青:省委張書記告訴了我們廳長,廳長教我上這兒來!
楊柱國:噢!我明白了,明白了!張書記怕我亂搞,打草驚蛇!
唐石青:你沒有亂搞?
楊柱國:沒有!我一動也沒動!我能不服從上級的指示?
唐石青:對!從現(xiàn)在這一分鐘起,我負全責,你還是不要有任何舉動!你知道,這是我平生遇到的一個最難辦的案子!他是軍參謀長兼師長,我要是錯待了他行不行?
楊柱國:不行!
唐石青:我沒有他的任何材料,我怎么不明白“碧螞一號”麥子怎樣試驗成功的,怎么不了解他!今天下午五點半我才接受了這個任務(wù);六點,我召集干部們開緊急會議?,F(xiàn)在差一分七點,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在一接受任務(wù)的時候,我只能想到他是空降部隊;他是誰,他是干什么的,我全不知道!
楊柱國:他的確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唐石青:謝天謝地!說吧,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
楊柱國:要紙不要,記一記?
唐石青:用不著!我的腦子就是筆記本!十年前,咱們倆在一塊兒搞地下工作的時候,你看見過我用筆記本嗎?
楊柱國:甭跟老同志吹你的天才吧!聽著,五一年秋天,我認識了他。
唐石青:在哪里?
楊柱國:西北農(nóng)林學院。那時候,我是學院的黨支書。他是到干部農(nóng)業(yè)技術(shù)訓練班來受訓的。
唐石青:干訓班的黨支書是誰?
楊柱國:平亦奇。
唐石青: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楊柱國:還在農(nóng)林學院做事。
唐石青:好。栗晚成是哪里派來的?
楊柱國:安康專署。
唐石青:他有文件?
楊柱國:當然!
唐石青:你都看過?
楊柱國:大致地!那時候,學院里正進行“三反”運動,就極忙,平亦奇可能都……
唐石青:等等!他既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必定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也許每一步都有毛病。
〔王樂民,二十多歲的干部,應(yīng)聲而入。手中已預備好筆記本。
唐石青:樂民,馬上出發(fā),騎摩托車到西北農(nóng)林學院,找平亦奇,平亦奇同志。
〔王樂民記錄著唐石青的話。
唐石青:限你十二點以前跟他一同趕回來,我在招待所里等你們。告訴劉科長,馬上掛長途電話,跟安康要一切有關(guān)栗晚成的材料,了解他家庭的情況。聽明白了?
王樂民:都記下來了,處長。
唐石青:好,飛跑!頂好比飛更快一點!
王樂民:是,處長!
唐石青:老楊,我的心直噗咚!想想看,他要是個特務(wù),從五一年到現(xiàn)在,他會知道咱們多少事情?。±蠗?,當初,他給你的印象是……
楊柱國:可以說是老成持重,謙虛熱情。
唐石青:都是好字眼。他也有缺點沒有呢?
楊柱國:啊——有時候,他愛吹噓自己,說大話。
唐石青:嗯!他什么時候離開干訓班的?
楊柱國:他只在干訓班學習了一個多月,就到中南受訓去了,準備去參加抗美援朝。
唐石青:誰調(diào)他到中南去的?
楊柱國:我記得是軍政大學組織部。
唐石青:什么?什么?軍政大學組織部?軍政大學組織部會直接向干訓班調(diào)干部?
楊柱國:我當時也這么考慮過。后來一想呢,他既是去受訓,可能是由軍政大學布置學習。
唐石青:怎么可能?
楊柱國:我不知道,我那么推測。
唐石青:同志,主任,老朋友,你根據(jù)什么原則去推測的?
楊柱國:他是戰(zhàn)斗英雄,又是模范黨員,我信任他,所以也信任那個文件。
唐石青:這是什么邏輯呢?你是這個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研究所的主任,又是我的老朋友,我完全信任你。可是,假若今天你告訴我,軍政大學組織部來一封文件調(diào)你走,我就應(yīng)當因為信任你,也就相信那個文件合理嗎?
楊柱國:我不大懂部隊辦事的手續(xù)!
唐石青:你也不懂得問問嗎?咱們不懂的事情可多了!
楊柱國:那……
唐石青:好,先記你一過吧!你批準了他到中南去?
楊柱國:對!大家還給他開了盛大的歡送會。
唐石青:以后呢?
楊柱國:以后失去了聯(lián)系。一直到前幾天,他忽然給我來了一封信。
唐石青:你們既然失去了聯(lián)系,他怎么知道你在這里?
楊柱國:信寄到了農(nóng)林學院,由學院轉(zhuǎn)過來的。信里說,他在朝鮮立過大功,成了戰(zhàn)斗英雄,現(xiàn)在洪司令員叫他到蘭州去參加軍事會議。會議后,他到西安來休息幾天,愿意住在我這里。我回了信,歡迎他來,因為他是一位英雄!
唐石青:他果然來了。怎么來的?
楊柱國:坐飛機來的。
唐石青:你怎么知道?
楊柱國:他帶著一聯(lián)飛機票,還有飛機上給旅客預備的紙口袋,叫什么來著?
唐石青:清潔袋。他告訴你,他是軍參謀長兼師長?
楊柱國:對。這回,我有點懷疑了。
唐石青:懷疑什么呢?
楊柱國:第一是他提升得太快了,怎么這么年輕就作軍參謀長兼師長呢?我仿佛記得,在干訓班的時候他才二十五歲。那么,今年他不會過三十。第二是他沒帶著警衛(wèi)員。我想,一位高級軍官,怎么不帶警衛(wèi)員呢?
唐石青:同志,你有了進步,不再只信任個人,而不信任制度了。你沒問他為什么沒帶警衛(wèi)員?
楊柱國:問了。他說,上級不批準警衛(wèi)員坐飛機。我可就想了:他既住在我這里,我又沒法子保衛(wèi)他,萬一出點什么事故,誰負責呢?因此,我勸他到軍區(qū)去報到一下。
唐石青:你想的好!老楊,我取消剛才給你記的那一過!他去了沒有?
楊柱國:去了,并且告訴我,他見到了趙司令員。
唐石青:哪個趙司令員?
楊柱國:就是咱們陜西軍區(qū)的。
唐石青:故事越來越好聽了,咱們的趙司令員到北京去了,還沒回來!
楊柱國:就是嘛,我也知道!我還怕錯疑了好人,又問他軍區(qū)在哪里。我的確不知道軍區(qū)在哪條街上。他說,在鼓樓前。我可是知道,鼓樓前的是西北軍區(qū),不是陜西軍區(qū)。老唐,聽到了這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我飛也似地跑到省委會去,恰好見到了張書記。
唐石青:老楊,似乎得給你記一功了吧?
楊柱國:記一功?張書記潑了我一頭冷水!他正顏厲色地說:“不要無中生有地亂懷疑一位高級首長,一位英雄!栗師長的警惕性高,不愿意告訴你陜西軍區(qū)在哪里!師長沒見著趙司令員,可是見到了別位首長,他沒有責任告訴你!”老唐,張書記是我平日最佩服的一位老同志,可是他這回的態(tài)度未免使我失望!不過,剛才聽你那么一說,我才了解:一位省委書記必須沉得住氣,不能象我這么冒冒失失的!
唐石青:是呀,一點不錯!可是,我怎么辦呢?你看,咱們剛才說的不過是一些小小的漏洞,斷定不了什么。他到底是誰,他是干什么的?他的目的何在?全不知道!咱們能說他不是師長?
楊柱國:不能!他是千真萬確坐飛機來的!
唐石青:咱們能說他是騙子?
楊柱國:誰能一騙就騙到飛機票呢?
唐石青:也沒有那樣的瘋子,騙到了錢之后,去坐飛機玩玩!老楊,剛才你說他去看趙司令員,可是并沒去,他上哪里去了呢?
楊柱國:我不知道!
唐石青:嗯!這里有文章!可能有很好的文章!要搞清楚!
〔杜任先,一個青年公安干部,進來。
杜任先:處長,他回來了!
唐石青:老楊,到了我受考驗的時候了,從現(xiàn)在起,我是市人民委員會的交際處長,來請他到招待所去住。你請他過來。
楊柱國:為什么你不到東小院去看他呢?那不可以多看見些東西嗎?
唐石青:不!那會教他懷疑,我是來檢查他的。這里好,這是客廳,誰都可以進來。
楊柱國:好!我去。
唐石青:他坐什么車回來的?
杜任先:走著回來的。
唐石青:走的快,還是慢?是自自在在地,還是慌慌張張?
杜任先:不快不慢,自自在在。
唐石青:好,你去吧。
杜任先:是。
〔唐石青又看墻上的圖表,看得非常入神,倒好象那都是美術(shù)作品??戳艘粡垼秩タ吹诙?,還回頭再看第一張,似乎是比較兩張的風格有何不同,或是研究它們相互的關(guān)系。外邊有了說話的聲音,他還入神地看圖表。直到楊柱國拉開門,他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楊柱國同栗晚成進來。栗晚成戴著軍帽,穿著藏青色的呢大衣,里邊是一身暗黃色的粗呢子制服,胸前有人民解放軍的符號和一大串徽章。唐石青極親熱地趕過來,要伸手,又不敢冒昧,直到栗晚成伸出手,他才敢握住,握得親熱。
唐石青:這就是栗軍參謀長兼師長?久仰!久仰!
楊柱國:粟師長,這是交際處的唐處長,我的老朋友!
栗晚成:唐處長,你的工作作得不壞,很不壞!剛才聽楊主任說,你來請我到招待所去,我謝謝你!
唐石青:是呀,師長!你不該這么對待我們哪!
栗晚成:怎……怎么?
唐石青:你看,憑你的英名,你的功勛,你怎么悄悄地來了,不教我們知道,讓我們犯招待不周,保衛(wèi)不周的錯誤呢?師長,你看西安也還有個七層樓的招待所,也還有個小小的交際處。況且,交際處是由我負責?。≌堊?,師長!
〔大家落坐。
唐石青:師長,我首先向你道歉,我的確不曉得你來了。我剛才來看楊主任,才知道你住在這里。我趕緊報告給市長,市長指示我馬上接你到招待所去。楊主任,請你別多心,招待所實在比你這里寬敞一點,舒服一點,洗洗澡,理理發(fā),要茶水,都方便。
栗晚成:處長,我謝謝你的厚意,可是你知道招待所也有招待所的短處。況且,軍人應(yīng)當謙虛,我不愿受特殊的招待;軍人有軍人的感情,我愿意住在老朋友這里!
唐石青:我了解你,師長!好容易休息幾天,一進招待所就招來一群新聞記者、一群朋友,實在麻煩!獨自一個人,不帶警衛(wèi)員,住在老朋友家里,自由自在地逛逛街,坐坐三輪車,的確另有風味,幾乎可以說是一種享受!
栗晚成:唐處長,你實在是個有經(jīng)驗的事務(wù)人才!將來一有機會,我會調(diào)你到師部來幫助我!
唐石青:先謝謝師長!可是,師長也得給我們想想,萬一因為保衛(wèi)的不好,出點什么岔子,我們就犯了嚴重的錯誤。
楊柱國:唐處長說的對!盡管我舍不得把招待一位英雄的光榮讓出去,可是我也愿意你到招待所去!
栗晚成:在這里,我給你添許多麻煩!
楊柱國:不是怕麻煩,我的心理也跟唐處長的一樣!
唐石青:師長就答應(yīng)下吧!我會給你好好地布置一下,不教一個新聞記者知道,把飯開到屋里來!
栗晚成:這倒教我為難了!那么,明……明……
唐石青:好!就是明天早晨吧。啊,恰好,明天早晨可以騰出一個雙間來,有臥室、有客廳。就那么辦吧!師長真是太辛苦了,在朝鮮立了那么大的大功,回來還四處奔走,不得休息!
栗晚成:義……義不容辭啊!在咱們的社會里,哪一個干部都必須一個人當幾個人用。洪司令員,我的老首長,調(diào)我來,我能夠不服從命令嗎?
唐石青:就是!師長,老楊,我回去啦。明天早九點,我來接栗師長,萬一我實在沒工夫,我派一個科長來。師長,我想求你一點小事,又……又……
栗晚成:說吧!我多少是個英雄,只要我能做,我決不拒絕朋友的要求!
唐石青:說出來,實在覺得太幼稚!
楊柱國:說吧!在英雄面前,我們都覺得有點幼稚!
唐石青:我,算了吧,我不應(yīng)當多耽誤師長的時間!
栗晚成:說吧!我就怕人家以為英雄是不容易接近的!事實上,英雄之所以為英雄,正因為他謙虛熱情。
唐石青:那么,你可別見笑??!我在招待所時常會見到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每逢見到他們,我總要問問他們的事跡,記下來,有工夫的時候,我用這些材料編些快板什么的,得點稿費。
楊柱國:老唐,你什么時候作了作家呢?
唐石青:要不仗著那點稿費,我怎么買得起“王石谷”什么的呢?師長,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一小段呢?我知道這太不象話了,可是……
楊柱國:栗師長,說一小段,我也聽聽!
栗晚成:你們的天真,引起了我的天真!好,我就說一小段吧!
唐石青:好!好!老楊,你喝吧?
楊柱國:不喝!真是禮從外來,我簡直地不會招待朋友!
唐石青:師長!
栗晚成:那,那是我們七天七夜的苦戰(zhàn)的第七天,剛剛拂曉。
唐石青:對!美帝反撲永遠在天剛亮的時候。
楊柱國:你怎么知道?
唐石青:報紙上說了多少次。
栗晚成:剛剛拂曉,敵人反撲,打白刃戰(zhàn),兩個塔似的美國兵一齊撲過我來。
唐石青:那時候你就是師長?
栗晚成:不……不……不是!那時候我還是團參謀長!那,那,我本來是在后邊指揮,可是被敵人包圍住,不能不親自去打白刃戰(zhàn)。兩個塔似的美國兵一齊撲過我來,兩把刺刀同時刺到這里。我連眼也沒眨巴一下,拍,拍,兩手槍,兩個“塔”全倒下。我扯下軍衣的袖子,自己包扎了一下,繼續(xù)前進!我爬、滾、跑、跳,帽子丟了,衣裳碎成一條條的,可是繼續(xù)前進,象一只受了傷的猛虎!
唐石青:師長!師長!別談了!我聽不下去了,我要哭!就憑這一段,我就可以寫出極生動的快板來。等師長到了招待所,我再多討教。再見吧,師長!再見,老楊!師長,你今年不會過三十吧?
栗晚成:我……我三十三!
唐石青:看著也就象二十七八的,多么英俊哪!老楊,給我找一份“碧螞一號”的詳細說明,謝謝??!
〔栗晚成有點不安,但強作鎮(zhèn)定。楊柱國不說話,看著栗晚成。
栗晚成:他……他是干什么的?
楊柱國:干什么的?交際處的處長!
栗晚成:看,看著有點不大象!
楊柱國:不大象?怎么不象?
栗晚成:沒什么,只是那么一點感覺!
楊柱國:難道你還能懷疑他冒充處長?
栗晚成:沒有的事!我還不知道咱們是生活在什么社會里!
楊柱國:說的好!我知道你絕對忠誠,同時又知道你怎么警惕!
栗晚成:楊主任,你永遠是這么鼓舞我!想當初,我在干訓班學習的時候,你待我就是那么好,教我即使是在槍林彈雨之中,也時常想念你!我時常對自己說: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楊柱國同志呢!天遂人愿,我居然得到這個機會,真不容易!在朝鮮,敵人的炮火那么厲害,打過一陣炮去,看吧,山頭會矮了好幾尺,山還那樣呢,何況人呢?
楊柱國:栗師長,我去弄點酒、花生米、豆腐干,咱們暢談一晚上!我們非暢談暢談不可啦!你要是愿意見見科學家,我約一兩位會喝酒的來。咱們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談,好不好?我說,你結(jié)了婚沒有?
〔栗晚成點頭。
楊柱國:幸福的婦人!她在哪里?
栗晚成:在北京。
楊柱國:也做事吧?
栗晚成:在農(nóng)林部。
楊柱國:我真想見見她!她必定是個有眼光,有本事的女同志!好吧,為了你們夫婦的幸福生活,我也得去弄點酒來,喝一喝!
栗晚成:我、我不大喝酒。
楊柱國:不“大”喝,就是喝。咱們誰也不準勉強誰,盡量,盡歡而散。喝完,睡個頂香甜的,無憂無慮的大覺,不好嗎?
栗晚成:楊主任,你總是這么熱誠!
楊柱國:你知道,在干訓班的時候,我就給你下了結(jié)論,八個大字:老成持重,謙虛熱情!
栗晚成:好!咱們喝兩杯!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