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

：前幕后月余，上午。

：合作社內(nèi)。

：老尤 小吳 齊凌云 鄭書記 衛(wèi)大嫂 余志芳

「幕啟」臺上左角是肉案子，肉已賣完，老尤與小吳一邊刷洗案子，一邊說話兒。

〔右角是賣小百貨的，齊凌云正值班。

〔哪邊有戲，燈光即打到哪邊。

老　尤：當(dāng)初我學(xué)徒在便宜坊，小力笨的苦處實在難當(dāng)！在這里我真是把福來享，處處啊干干凈凈亮亮堂堂！聽說要調(diào)我去把學(xué)徒培養(yǎng)，賣肉的當(dāng)教員，喜氣洋洋！

小　吳：尤師傅，真要把你調(diào)去當(dāng)教員，你愿意不愿意呀？

老　尤：你這話可說遠(yuǎn)啦，小吳！去當(dāng)教員光榮呀！可是，我也有點顧慮！

小　吳：怕大嫂子不愿意？

老　尤：你又說遠(yuǎn)了！如今的婦女眼睛亮，我作教員她是師娘！她本是文盲跟瞎子一樣，現(xiàn)而今拿起報來一氣就念八大張！

小　吳：好大的報紙，好快的眼睛，那么，你到底顧慮什么呢？

老　尤：小吳你看呀，我要是真走嘍，誰來賣肉？我不放心！

小　吳：我就行！

老　尤：你不行！要講賣魚，你高明！賣肉啊，我是老便宜坊出來的徒弟！你呀，一個片子剔完了，會賠兩塊錢！不信下午來了肉，你剔剔看！

小　吳：我就那么飯桶？尤師傅！

老　尤：你不是飯桶，可是剔肉也不象你想的那么簡單！不管我調(diào)到那兒去，一想，這兒的一個片子可能賠兩塊錢，我的心放不下去！

小　吳：尤師傅，那就趕快好好教教我吧！

老　尤：我愿意教，可是你準(zhǔn)知道不調(diào)走你嗎？

小　吳：對呀！去搞生產(chǎn)，咱們?nèi)巳擞蟹輧?！可是，要那么一來呀，我比你還不放心！

老　尤：怎么？

小　吳：你想想，先甭提賣魚、收拾魚、保存魚種種困難，單說那股子腥味，多棒的小伙子也得熏趴下！

老　尤：你說的一點不假！但愿咱們倆內(nèi)行前腳兒出去，另外兩位內(nèi)行就進來！

小　吳：哪兒找那么多的內(nèi)行去？男人都該去搞生產(chǎn)，光調(diào)走咱們倆中什么用呢？

老　尤：小吳，我這可是隨便猜猜。我猜呀，男人都出去，鋪子里準(zhǔn)都換上女的！你愛信不信！

小　吳：你猜的有點門兒，剛一要精簡人員的時候，連咱們倆不是也都想：得，這下子準(zhǔn)得光留下英雄好漢，叫大姑娘們回家！可是，并沒有！

老　尤：咱們倆的思想啊，就是跟不上行市，總還有點看不起婦女！

小　吳：事實可也是事實！不管婦女怎么躍進，反正一來賣魚，準(zhǔn)得吧、嗒、嗆，熏個倒仰兒！

〔燈光轉(zhuǎn)移。齊凌云正跟鄭書記談話。

齊凌云：鄭書記，您今天早??！

鄭書記：早！我連作夢都想著這個試驗田呀！

齊凌云：好嘛，管理處黨委的試驗田，不辦好了還行嗎？您多給我提提意見吧！

鄭書記：你也得多提合理化建議喲！怎么，今天干起小百貨來了？

齊凌云：照著您的指示，大家協(xié)作嘛！今天這邊短了一把手，我兩邊跑著，又管糖果，又管小百貨，也多得點知識。再說，老干一樣兒呀，干著干著就有點膩煩！

鄭書記：就膩煩了？這可不大對！

齊凌云：我又說錯了？鄭書記！

鄭書記：不應(yīng)該因為干膩煩了才常換換這樣兒！咱們的本領(lǐng)既要多，也要深！你看，你賣了些日子的糖果，可到過作糖的地方看過，知道糖是怎樣作的嗎？

齊凌云：喲，我沒有！

鄭書記：咱們得把這個定成制度！賣什么就知道什么的生產(chǎn)過程。賣糖吧，就能告訴人家什么糖里都有什么，吃了有什么好處，并且告訴人家：小孩子吃糖過多并不好，容易把牙吃壞了！

齊凌云：喲，那么一來，不就得少賣點嗎？

鄭書記：咱們這是社會主義的商品呀！再比如說，看哪件東西價錢太高，你就該告訴領(lǐng)導(dǎo)。咱們要是給廠子里提提意見，廠子里就會想辦法，看看怎么增產(chǎn)，怎么降低成本，對人民有利，國家也不吃虧，對吧？

齊凌云：對！我呀，沒想過這些！我就是有點對什么都不深入的毛病！

鄭書記：有個好藥方兒，可以治你這個冷一陣子、熱一陣子的毛病。

齊凌云：什么藥方？鄭書記！

鄭書記：很簡單，就是一句話！不管干什么，得老把心拴在社會主義上！

齊凌云：喝！這可真是句好話！我永遠(yuǎn)記?。?

鄭書記：媽媽怎樣？還是那個勁兒嗎？

齊凌云：嗯！我一提這兒的事，媽媽就把話岔開，最厲害的潑冷水！

鄭書記：還得想辦法，你也想，我也想！凌云，你該爭取入團，要不然你受不住媽媽的涼水！你看宋玉娥！

齊凌云：誰？宋玉娥？她也入了團？

鄭書記：對了！前幾天我上她們那兒去了。她們那兒整頓得很象個樣子了，連那個小陶都有了進步！

齊凌云：！她們還有什么賽過我去的地方嗎？

鄭書記：有！宋玉娥呀，一邊賣布匹還一邊學(xué)會了賣青菜！

齊凌云：志芳呢？她比宋玉娥更棒啊，小老虎似的！

鄭書記：她呀，一有空兒就到賣魚的地方站著去！

齊凌云：那干什么呢？

鄭書記：先聞慣了腥味，以后好賣魚呀！

齊凌云：真有她的！

鄭書記：是呀，看了這么幾天哪，我心里就想：咱們這塊試驗田可以試辦婦女商店了！

齊凌云：婦女商店？婦女商店？全是女的，沒有一個男的？

鄭書記：啊！你愿意不愿意呀？

齊凌云：我愿意！您看，男女在一塊兒呀，女的老怕男同志走了接不上手兒！要是爽性來個女商店，我們女的就一點也不倚靠男的了！那多好哇！鄭書記，可得算我一個，別把我調(diào)開呀！

鄭書記：可是，你有什么準(zhǔn)備呢？你看，假若咱們真辦個婦女商店，余志芳可以去賣魚，玉娥可以去賣青菜，咱們不能打沒有準(zhǔn)備的仗?。?

齊凌云：對！對！您看著吧，我不能叫余志芳、宋玉娥給賽過去！我，我去學(xué)賣肉！說干就干，您等等我，我跟尤師傅商量商量去！

〔衛(wèi)大嫂匆匆地走進來，幾乎和齊凌云撞上。

衛(wèi)大嫂：喲！凌云，看見鄭書記沒有？

齊凌云：就在這兒！我有點事，待會兒跟您說話兒！

衛(wèi)大嫂：鄭書記，鄭書記！

鄭書記：衛(wèi)大嫂，正要看你去呢！

衛(wèi)大嫂：是呀，聽說您到全城去了解女店員們的情況，我等了您三四天，您可還沒到我那兒去，我急啦，來找您！

鄭書記：有什么困難嗎？大嫂！老太太有了問題？

衛(wèi)大嫂：沒有！我們婆媳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啦！

鄭書記：老衛(wèi)又鬧了脾氣？

衛(wèi)大嫂：他也不成問題！他就要請求下放，他的手一動起來，思想也就會改變。

鄭書記：好！孩子們呢？兩個小的入了托兒所沒有？

衛(wèi)大嫂：還沒有。暫時不托出去也還行！

鄭書記：衛(wèi)大嫂，有困難可不要不說呀！你要這么看清楚：你自己看著對，就去干，勁頭兒雖大，可未必干得妥當(dāng)。黨想的比個人想的更全面，黨的辦法不僅解決一個問題，也還解決一連串的問題，這就給咱們開出一條新道路來！

衛(wèi)大嫂：鄭書記，我只有一個困難！

鄭書記：什么呢？說出來吧！

衛(wèi)大嫂：我怕入不了婦女商店！

鄭書記：你聽到了這個消息？

衛(wèi)大嫂：聽說了！

鄭書記：你看應(yīng)當(dāng)有這么個商店？

衛(wèi)大嫂：應(yīng)當(dāng)！這個商店辦好了，就證明婦女的確可以代替男店員，叫男店員去支援工業(yè)，搞生產(chǎn)。

鄭書記：對！

衛(wèi)大嫂：可是，我怕不要我來參加，我是四個孩子的媽媽！鄭書記，您上次告訴我：一個家庭婦女往外沖，要有勇氣；可是安排時間就需要點科學(xué)頭腦了。我照著您的話辦了，我已經(jīng)會安排時間，一個人的確能作兩個人的事！

鄭書記：對業(yè)務(wù)呢？

衛(wèi)大嫂：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教育、培養(yǎng)，我要把這個工作看成終生的！每逢我叫一個顧客滿意地走出去，我就覺得是叫他明白了他買點東西也的確是在社會主義社會里，跟舊社會不同！

鄭書記：說的對，你還跟著聽黨課？

衛(wèi)大嫂：對！我爭取入黨！您看我有資格到婦女商店來沒有呢？婦女商店是個新事情，我不甘心落在后邊！

鄭書記：大嫂，我們需要你！你有四個娃娃，你會叫家庭婦女看明白一條新道路，這不只是你個人的事，而是一件有關(guān)婦女解放的事！我們希望你不僅去工作，而且要作得突出，叫家庭婦女們都看看！

衛(wèi)大嫂：我有資格來？

鄭書記：有！當(dāng)然，我們也不能專挑最硬的手兒，把差一點的都留給別人，我們是挑幾個好手來帶動軟一點的，逐漸培養(yǎng)起一個堅強的隊伍。

衛(wèi)大嫂：我希望自己能算個硬手兒！告訴我，鄭書記，我需要準(zhǔn)備什么？

鄭書記：比如賣肉、取貨送貨什么的，都還沒有充分的準(zhǔn)備！

衛(wèi)大嫂：取貨送貨……得蹬平板三輪車？

鄭書記：對！那不容易！可是我相信問題都能解決，你們的干勁大呀！大嫂，你回頭吧，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上你那兒去看看！

衛(wèi)大嫂：好吧！再見，鄭書記！

鄭書記：小英，照應(yīng)這邊兒一眼！

齊凌云：尤師傅，我看您有點保守！

老　尤：絕對不是！賣肉啊，根本不是婦女能干的！

小　吳：那就是更甭提賣魚了！

齊凌云：怎么？

小　吳：你每回從我那兒過，是不是老捂著鼻子？

齊凌云：那……連你的身上都有股子腥味兒！

小　吳：這不結(jié)啦！再考考你，你說得上來哪是河魚，哪是海魚嗎？

齊凌云：那，反正都是水里的！

老尤 小吳：哈哈哈！

齊凌云：怎么辦呢？真要是這兒開了婦女商店，把余志芳、宋玉娥調(diào)來，可把我調(diào)走，我的臉往哪兒放呢？怎么對得起黨的培養(yǎng)呢？

〔余志芳上。

余志芳：凌云！

齊凌云：喲！志芳！哪陣風(fēng)兒把你吹來了？

余志芳：今天休息，來看看試驗田，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你的臉怎這么紅?。?

齊凌云：是嗎？志芳，聽說你正學(xué)習(xí)賣魚，是真的？

余志芳：是真的！怎么啦？

齊凌云：怕不行吧？

余志芳：誰說的？

齊凌云：我們這兒的小吳師傅剛才說的。

余志芳：他是男的？

齊凌云：是男的。

余志芳：那就難怪嘍！叫他說吧，我會堵住他的嘴！凌云，我跟玉娥想明白了：咱們要是不肯先攻破最難的陣式呀，咱們就永遠(yuǎn)比男人低一頭！

齊凌云：志芳，你看我……我實在不能去賣魚賣肉！

余志芳：也不能人人都去賣那個呀，你可以想想別的難事兒！

〔小吳又回來。

齊凌云：吳師傅，介紹一下，這就是要去賣魚的那個余志芳！

小　吳：喝！你？

余志芳：我！吳師傅！

小　吳：好哇！干勁兒大呀！好在呢，學(xué)不成也沒人笑話你，你不過是個女同志呀！

余志芳：吳師傅，誰知道，有那么一天我不恰巧來接您的活兒呢？

小　吳：有你這么一想，咱們走著瞧吧！

余志芳：吳師傅，你還沒得過紅旗吧？

小　吳：還沒有！干嗎？

余志芳：等我跟老師傅學(xué)成了，您多咱聽說有個賣魚得紅旗的姑娘啊，甭細(xì)打聽，一定就是我！

小　吳：啊——祝你成功！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