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

碩人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緜鳌宽牐L貌。錦，文衣也。夫人德盛而尊，嫁則錦衣加褧襜?！娟愂琛俊抖Y記·中庸篇》：“《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笔茄曇履藶榧由现乱印！墩f文·衣部》：“褧，苘也?！薄读植俊罚骸败?，枲屬。”褧衣，衣兼下裳之名?！秱鳌吩疲骸把曇b”者，猶衣裳也?！敦S》篇：“衣錦褧衣，裳錦褧裳?！眿D人中外服皆連衣裳也?！敦S·傳》云：“嫁者之服?！狈蛉酥幸掠缅\，與士妻中衣用純不同，而其上衣不異也。【王疏】碩人謂莊姜。碩，大也。《孟子·盡心篇》：“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贝笕霜q美人，古人“碩”、“美”二字，為贊美男女之統(tǒng)詞。故男亦稱美，女亦稱碩。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緜鳌繓|宮，齊太子也。女子后生曰妹。妻之妹姊曰姨。姊妹之夫曰私?！竟{】陳此者，言莊姜容貌既美，兄弟皆正大?！尽读x疏》】《說文》：“邢，周公子所封，地近河內(nèi)懷?！薄稘h書·地理志》趙國襄國下云：“故邢國?！卑矗航耥樀赂吓_縣南百泉村，有襄國故城。此邢始封地；《說文》據(jù)后徙也?！对姟贩Q邢侯，則襄國之邢也?！夺屆罚骸耙?，弟也；言與己妻相長弟也?！庇?，“姊妹互相謂夫曰‘私’。言于其夫兄弟之中，此人與己姊妹有恩私也?！弊T，《說文》作“”，云：“國也。齊桓公之所滅。”按：齊滅譚，見《春秋·莊十年》經(jīng)?！犊尽窛蠔|平陵下云：“有譚城。”《一統(tǒng)志》：在今濟南府歷城縣東南?！栋谆⑼āぬ柶罚骸昂我灾T侯得稱公？《詩》曰：‘覃公維私。’覃子也?！弊T作“覃”，是《魯》異文。據(jù)《白虎通》，公是諸侯之通稱?！炯瘋鳌抠x也。東宮，太子所居之宮，齊太子得臣也。系太子言之者，明與同母，言所生之貴也。姊妹之夫曰“私”。邢侯、譚公，皆莊姜姊妹之夫，互言之也。諸侯之女嫁于諸侯，則尊同，故歷言之。〇《春秋傳》曰：“莊姜美而無子，衛(wèi)人為之賦《碩人》。”即謂此詩。而其首章極稱其族類之貴，以見其為正嫡小君，所宜親厚，而重嘆莊公之昏惑也。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傳】如荑之新生，如脂之凝?！娟愂琛俊墩f文》：“凝，俗冰字?！编嵶ⅰ秲?nèi)則》云：“脂，肥凝者。釋者曰膏。”按：不釋脂，其色滑白?！肚f子·逍遙游》篇：“肌膚若冰雪?！北┮匝越e白，冰脂以言滑白，故皆取為喻。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傳】領(lǐng)，頸也。蝤蠐，蝎蟲也。瓠犀，瓠瓣。螓首，顙廣而方?！竟{】螓，謂蜻蜻也?！娟愂琛框摗⑿?，《爾雅·釋蟲》文，郭注云：“在木中?！彬疄檠?，酋也。酋者，長也。《正義》云：“蝤蠐白而長，故以比頸。”《說文》云：“瓣，瓜中實也。”《方言》云：“蟬有文者，謂之蜻蜻?！薄就ㄡ尅俊稜栄拧め尣荨罚骸梆?，棲瓣?！贝恕秱鳌匪?。《毛詩》作“犀”者，即“棲”之之假借。瓠棲狀齒之白，亦取其上下整齊。“棲”之為言“齊”，猶“妻”亦訓“齊”。齒以齊為美，故古者，齒亦訓“齊”。〇《說文》：“，好貌?！薄对姟匪^“首”即此詩“螓首”之異文。是“螓”乃“”之假借。蛾眉亦“娥”之假借?！斗窖浴吩唬骸岸穑谩！薄稄V雅》：“娥，美也?！薄冻~》：“眾女嫉余之娥眉兮”。王逸注：“娥眉，好貌。娥亦作‘蛾’。”《藝文類聚》引《詩》正作“娥眉”。此詩上四句皆言“如”。至“螓首蛾眉”，但為好貌，故不言“如”。鄭《箋》以螓為蜻蜻，師古注《漢書》因謂蛾眉形如蠶蛾，失之鑿矣。【義疏】蛾、娥二義并通?！秱鞴{》因“蛾眉”易曉，故不為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傳】倩，好口輔。盼，黑白分?！就ㄡ尅俊墩f文》：“倩，人美字也?！笔琴槐救酥婪Q，因而笑之好亦謂之倩?！墩f文》：“盼，白黑分也?！迸螐摹胺帧甭?，兼從“分”會意?！玖x疏】《魯》此下有“素以為絢兮”句，《說文》：“素，白致繒也。”《聘禮》注：“采成文曰絢。”以《列女傳》證之，《魯詩》本有此一句。喻當加修整意?！炯瘋鳌抠x也。茅之始生曰荑，言柔而白也。凝脂，脂寒而凝者，亦言白也。蝤蠐，木盅之白而長者。瓠犀，瓠中之子方正潔白而比次整齊也。蛾，蠶蛾也，其眉細而長曲。〇此章言其容貌之美，猶前章之意也。

碩人敖敖，說于農(nóng)郊?！緜鳌堪桨?，長貌。農(nóng)郊，近郊?！竟{】說，當作“襚”。易服曰襚，今俗語然。此言莊姜始來，更正衣服于衛(wèi)近郊?！就ㄡ尅俊罢f”之言，解脫也。今俗皆以解衣為脫衣。襚為易衣，義與“脫”同?！玖x疏】《呂覽·孟春紀》高注：“東郊，農(nóng)郊也。”高用《魯》說。古者迎春耕耤，布農(nóng)命田，皆在東郊。故謂之農(nóng)郊。齊在衛(wèi)東，”夫人入，竟稅于此，以待郊迎。四牡有驕，朱鑣鑣?！緜鳌框?，壯貌。幩，飾也。人君以朱纏鑣，扇汗且以為飾。鑣鑣，盛貌?！就ㄡ尅俊墩f文》：“幩，馬纏鑣、扇汗也?！薄断祩鳌吩唬骸爸^以帛纏馬口旁鐵，扇汗使不汗也?！笔巧群辜磶?，乃鑣上之飾。【陳疏】上下文皆就夫人說，此二句就公說之，故傳以朱幩為人君之馬飾，此就公親迎夫人而言之也。翟茀以朝，【傳】翟，翟車也。夫人以翟羽飾車。茀，蔽也?！就ㄡ尅俊墩f文》：“篚，車笭也?！倍斡癫弥^“篚”即“蔽”（笭之言“欞”也）。茀者，篚之假借。今按篚、茀，古同聲通用?！玖x疏】蓋通兩旁與后并飾之，謂之“翟茀翟蔽”。以朝者，謂君親迎，而夫人朝見。大夫夙退，無使君勞?！緜鳌看蠓蛭赐耍牫诼穼?，夫人聽內(nèi)事于正寢。大夫退，然后罷?！玖x疏】《魯》說曰：“君，謂女君也?！薄炯瘋鳌抠x也。四牡，車之四馬。鑣者，馬銜外鐵，人君以朱纏之也。翟，翟車也，夫人，以翟羽飾車。茀，蔽也。婦人之車，前后設(shè)蔽。夙，早也。《玉藻》曰：“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釋服。〇此言莊姜自齊來嫁，舍止近郊；乘是車馬之盛，以入君之朝。國人樂得以為莊公之配，故謂諸大夫朝于君者，宜早退，無使君勞于政事，不得與夫人相親；而嘆今之不然也。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玖x疏】《魯》說曰：“衛(wèi)地濱于洪水，在北流河之西?！毙l(wèi)故都在河西北，齊在衛(wèi)東。施罛濊濊，鱣鮪發(fā)發(fā)，葭菼揭揭?！緜鳌垦笱?，盛大也?；罨睿饕?。罛，魚罟。濊濊，施之水中。鳣，鯉也。鮪，鮥也。發(fā)發(fā)，盛貌。葭，蘆；菼，也。揭揭，長也?！就ㄡ尅俊稜栄拧め屧b》：“洋，多也。”《閟宮·傳》：“洋洋，眾多也?！北姸嗯c盛大義近?！墩f文》：“濊，礙流也。”【義疏】《說文》：“揭，高舉也?！敝匮灾弧敖医摇薄！肚仫L》“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贝溯筝玳L時有霜之證。揭揭然高舉，則色蒼蒼然矣。詩為莊姜初至時作，與古禮霜降逆女合。庶姜孳孳。庶士有朅?！緜鳌挎苕埽?。庶士，齊大夫送女者。朅，武壯貌?！娟愂琛渴^媵。諸侯一娶九女，皆媵也。【義疏】《韓》，孳作“”，云：“長貌?！睎A作“桀”，云：“健也。”有朅，即朅朅。詩偶變其文?！炯瘋鳌抠x也。河在齊西衛(wèi)東，北流入海。濊濊，罟入水聲也。鳣魚似龍，大者千余斤。鮪，似鳣而小。蔗姜，謂侄娣。庶士，謂媵臣。〇言齊地廣饒，而夫人之來，士女佼好，禮儀盛備如此。亦首章之意也。

【序】《碩人》，閔莊姜也。莊公惑于嬖妾，使驕上僭。莊姜賢而不答，終以無子，國人閔而憂之。

【魯詩說】　《列女傳·齊女傅母篇》：“傅母者，齊女之傅母也。女為衛(wèi)莊公夫人，號曰莊姜。姜交好，“交”、“姣”同字。始往，操行衰惰，有冶容之行，淫佚之心。傅母見其婦道不正，諭之曰：‘子之家世世尊榮，當為民法則。子之質(zhì)聰達于事，當為人表式。儀貌壯麗，不可不自修整。衣錦絅裳，飾在輿馬，是不貴德也?！俗髟娫唬骸T人其頎，衣錦絅衣……譚公維私?！茀柵囊愿吖?jié)，以為人君之子弟，為國君之夫人，尤不可有邪僻之行焉。女遂感而自修。君子善傅母之防未然也?！?

【《詩沈》】?。ㄋ鶖ⅲ┙运浊橹G羨，非好德之所尚也。乃詩人一一侈陳之者，明莊姜之賢不必言，即以容貌、禮儀、姻族觀之，亦人情所共悅；而何以不見容于公也。

【《讀風偶識》】　此篇凡四章：首章言其貴，次章言其美，三章言其婚盛，四章言其媵眾。毫不見有刺莊公之意?！瘛缎颉放c《傳》之意，皆由誤解《春秋》傳文，遂并以誤解《詩》?！洞呵铩穫髟疲海ㄒ娗靶∽肿⑽闹祆洹对娂瘋鳌芬模┐嗽姶握抡郧f姜之美，則是以此詩證其美，非以此詩證其無子也。

【《詩經(jīng)原始》】　頌衛(wèi)莊姜美而賢也。〇莊姜……蓋美且賢焉者也。其富貴本其所自有，固不足為之異?！娭辉伷滟t者，詩之所以善詠乎賢者也?！以娨辔磭L不言其賢也，而人不覺也。詩發(fā)端不曰“碩人其頎”乎？夫所謂“碩人”者，有德之尊稱也。曾謂婦之不賢，而可謂之“碩人”乎？故題眼既標，下可從旁摹寫，極意鋪陳，無非為此“碩人”生色。

【又】　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語，絕唱也。

【《中國詩史》】　《衛(wèi)風》三十九篇中，……詞句最香艷的，要算那二篇（見前《靜女》篇箋）寫女性美的詩。他們所寫的都是貴族女子，拿云喻發(fā)，拿柔荑喻手，拿凝脂喻膚，拿蝤蠐喻領(lǐng)，拿瓠犀喻齒，拿蛾喻眉，——這些到后代都變成濫調(diào)陳言，但仍可看出創(chuàng)始者的慧心。

【《讀風臆評》】　夸美鋪張，備極其致。更不及莊公一語，乃諷刺自在言外。

【梁啟超《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　近代文學家寫女性，大半以“多愁多病”為美人模范，古代卻不然。《詩經(jīng)》所贊美的是“碩人其頎”，是“顏如舜華”；《楚辭》所贊美的是“美人既醉朱顏酡，娭光眇視目層波”；《漢賦》所贊美的是“精耀華矚，俯仰如神”，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凡這類形容詞，都是以容態(tài)之艷麗和體格之俊健合構(gòu)而成，從未見以帶著病的懨弱狀態(tài)為美的。以病態(tài)為美，起于南朝，適足以證明文學界的病態(tài)。唐、宋以后的作家，都汲其流，說到美人便離不了病，真是文學界一件恥辱。我盼望往后文學家描寫女性，最要緊先把美人的健康恢復才好。

【《思儷館集·群玉山頭》】?。駠晔辉氯铡饵S報》）形容美人之詞，只宜虛寫，不宜實寫。是以《衛(wèi)風》“手如柔荑”一章，遠不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賦“增一分則太長”四語，亦以實寫不如虛寫故也。至龔定庵“絕色呼他心未安”一詩，竟以難于品題形容其美，可謂更進一步。形容美人之法，至此固蔑以加矣。

氓

氓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傳】氓，民也。蚩蚩，敦厚之貌。布，幣也?！竟{】季春始蠶，孟夏賣絲?！就ㄡ尅吭姰斉c男子不相識，則稱“氓”；約與婚姻則稱“子”，子者，男子美稱也。嫁則稱“士”，士者，夫也。足見立言之序。蚩蚩，蓋極狀其癡昧之狀，又為戲笑之貌?！安肌迸c“絲”對言，宜為布帛之布?！尔}鐵論·錯幣篇》曰：“古者市朝而無刀幣，各以其所有易無，抱布貿(mào)絲而已。”至《毛傳》“布，幣也”，據(jù)《周官注》：鄭興曰：“布者，布參印書，廣二寸，長二尺，以為幣，貿(mào)易物也?！Р假Q(mào)絲’，抱此布也。”【義疏】《韓》說曰：“氓，美貌?！彬浚嘧鳌班汀?，云：“志意和悅也?！泵烂駷槊?，猶美士為彥，美女為媛也。蚩蚩者，乃笑之癡也。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竟{】匪，非；即，就也。此民非來買絲，但來就我，欲與我謀室家也。送子涉淇，至于頓丘?！緜鳌壳鹨怀?，為頓丘。【箋】言民誘己，己乃送之涉淇水。至此頓丘，定室家之謀，且為會期?！緜魇琛俊稜栄拧め屒稹饭⒃疲骸俺桑q重也?！薄端?jīng)·淇水注》云：是頓丘之西北，皆淇水之所徑流，故女子送男子，必涉淇而后至頓丘也。匪我愆期。子無良媒?！緜鳌宽^也。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傳】將，愿也?！竟{】將，請也?！緜魇琛科?，會期也?！玖x疏】此氓欲為近期。故婦言，非我故欲過會合之期，因子尚無善媒耳。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可乎？初念尚知待媒，雖有成約，猶欲以禮自處也。婦欲待媒而氓怒?！炯瘋鳌抠x也。氓，民也。蓋男子而不知其誰何之稱也。蚩蚩，無知之貌，蓋怨而鄙之也。〇此淫婦為人所棄，而自敘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夫既與之謀而不遂往，又責所無，以難其事；再為之約，以堅其志，此其志亦狡矣。以御蚩蚩之氓，宜其有余，而不免于見棄，蓋一失其身，人所賤惡。始雖以欲而迷，后必有時而悟。是以無往而不困耳。士君子立身一敗，而萬事瓦裂者，何以異此?？刹唤湓?！

乘彼垝垣，以望復興?！緜鳌繄挘瑲б?。復關(guān)，君子所近也?！緜魇琛繗?，猶缺也?！玖x疏】《廣雅·釋詁》：“復，重也?！睆完P(guān)猶《易》言重門。近郊之地，設(shè)關(guān)以譏出入，御非常，法制嚴密，故有重關(guān)。婦人所期之男子居在復關(guān)，故望之。不見復關(guān)，泣涕漣漣?！緜鳌垦云溆幸恍暮蹙樱誓茏曰??！竟{】用心專者怨必深?！玖x疏】《魯》“泣”作“波”?！遏斦f》曰：“漣漣，流貌也。”《韓說》曰：“漣漣，淚下貌。”既見復關(guān)，載笑載言。【箋】則笑則言，喜之甚。爾卜爾筮。體無咎言?！緜鳌魁斣徊罚樵惑?。體，兆卦之體?！竟{】爾，女也。復關(guān)既見此婦人，告之曰：“我卜女筮女，宜為室家矣。兆卦之繇，無兇咎之辭?！毖云浣约?，又誘定之?！玖x疏】《齊》、《韓》，“體”作“履”?！俄n說》曰：“履，幸也。以二語為男告女之詞，承上文“載言”實之?！洱R》“體”作“履”者，《禮·坊記》：子云：“善則稱人，過則稱己，則民不爭；善則稱人，過則稱己，則怨益忘?！对姟吩疲骸疇柌窢栿?，履無咎言。’”鄭注：“爾，女也。履，禮也。言女鄉(xiāng)卜筮，然后與我為禮，則無咎惡之言矣。言惡在己，彼過淺?！甭摹⒍Y，古通用。合下二句釋云：此婦自恨卒為情誘，違其待媒訂期之初念。以爾車來，以我賄遷?！緜鳌抠V，財；遷，徙也。【箋】信其卜筮皆吉。故答之曰：“徑以女車來迎我，我以所有財遷徙就女也?！薄炯瘋鳌抠x也。復關(guān)，男子之所居也。不敢顯言其人，故托言之耳。〇與之期矣，故及期而乘垝垣以望之。既見之矣，于是問其卜筮所得卦兆之體。若無兇咎之言，則以爾之車來迎，當以我之賄往遷也。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傳】桑，女功之所起。沃若，猶沃沃然。鳩，鶻鳩也。食桑葚過，則醉而傷其性。耽，樂也。女與士耽，則傷禮義?！竟{】桑之未落，謂其時仲秋也。于是時，國之賢者刺此婦人見誘，故于嗟而戒之。鳩以非時食葚，猶女子嫁不以禮，耽非禮之樂。【傳疏】此婦人自明持正以禮，即下章“女也不爽”之意?！玖x疏】《韓》“于”作“吁”。沃，溉灌本義，肥、盛、美，引申義。沃若，與“沃沃”、“有沃”同詞。古人狀物，必疊二文，以盡形容之妙?！墩f文》：“葚，桑實也。”《疏》：“鶻鳩，班鳩也?！兵F類非一，以鶻鳩冬始去，今秋見之，以為喻?！俄n》“于”作“吁”者，《外傳》二引“《詩》曰：‘吁嗟女兮，無與士耽’，皆防邪禁佚，調(diào)和心志?！薄盾髯印し窍嗥钭ⅰ罚骸笆浚慈⑵拗Q。”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竟{】說，解也。士有百行，可以功過相除。至于婦人，無外事，維以貞信為節(jié)。【集傳】比而興也。沃若，潤澤貌。〇言桑之潤澤，以比己之容色光麗。然又念其不可恃此而從欲忘反，故遂戒鳩無食桑葚，以興下句戒女“無與士耽”也。士猶可說，而女不可說者，婦人被棄之后，深自愧悔之辭。主言婦人無外事，唯以貞信為節(jié)，一失其正，則余無可觀爾，不可便謂士之耽惑，實無所妨也。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緜鳌侩E，墮也。湯湯，水盛貌。帷裳，婦人之車也?！竟{】桑之落矣，謂其時季秋也?！皬完P(guān)”以此時車來迎己。【通釋】食貧，猶居貧。古人婦先貧賤后富貴者，不去。詩言“食貧”，正以不當去之義責之。【傳疏】而，猶“且”也。徂，往。爾，猶“矣”?！白晕裔逘枴?，猶云“昔我往矣”也。凡車不帷裳，故《傳》云“帷裳，婦人之車?！睗u者，漬也。漬車至于帷裳，以喻家道之難，猶不敢失其故常，下章“三歲為婦”至“靡有朝矣”，即承此意而申言之。【義疏】《齊說》曰：“桑之將落，隕其黃葉，失勢傾側(cè)，而無所立。”詩言桑落，特繪其落之情狀，謂將落時，其葉必先黃而后隕。喻婦人色必先衰，而后被棄逐之。車即“復關(guān)”之車，上文所云“爾車”也。此婦更追溯來迎之時，秋水尚盛，己渡淇徑往，帷裳皆濕，可謂冒險，而我不以此自阻也。以上四句，皆不爽之證。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緜鳌克钜?。極，中也。【傳疏】《詩述聞》云：貳，當為“貳”之訛。貳，即“忒”之借字也。爽與忒同訓為差?！芭膊凰?，士貳其行”，言女也不差，士則差其行耳。罔，無也。無中，即是二三之謂?！玖x疏】王（引之）、陳（喬樅）說是詩，言我無爽忒，汝之行乃差忒。所以然者，汝之心失其中，不專一其德。而有二三耳。故初至于暴，而其后見棄逐也。【集傳】比也。極，至也。〇言桑之黃落，以比己之容色凋謝。遂言自我往之爾家，而值爾之貧；于是見棄，復乘車而渡水以歸。復自言其過不在此而在彼也。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緜鳌繂A，咥然笑。【箋】靡，無也。無居室之勞，言不以婦事見困苦。有舅姑曰婦。無有朝者，常早起夜臥，非一朝然。言已亦不解惰?！就ㄡ尅垦圆豢梢砸粍谟?，猶“靡有朝矣”，言不可以一朝計也。遂，成也?！把约人煲印?，猶云，與子成說?！緜魇琛俊队隉o正·傳》：“遂，安也”，此“遂”字亦可訓為安。“既遂”句承上四句說下，此謂“女也不爽”也。“至于暴矣”句以起下文，此謂“士貳其行”也。〇《說文》：“咥，大笑也?！薄玖x疏】《韓說》曰：“靡，共也。”自稱為婦，乃婦之常。《釋名》：“婦，服也，服家事也?！狈沂?，即同室服勞，正為婦之本職?！懊遥惨病闭?，言三歲之中，食貧同居，共室家勞瘁之事。夙夜，猶朝暮也。〇遂，安也。此婦人言我既安然為汝婦矣，不料見遇浸薄，乃至酷暴不堪。始則相陵，后乃逼逐，不能不歸。從前奔從復關(guān)之時，不告于兄弟，后至夫家始末情事，兄弟亦茫然不知。今見我歸，但一言皆之，皆咥然大笑，無相憐者。靜言思之，躬自悼矣?！緜鳌康浚瑐??！玖x疏】我靜思之，惟身自傷悼，為匪人所誘耳。【集傳】言我三歲為婦，盡心竭力，不以家室之務(wù)為勞。早起夜臥，無有朝旦之暇。與爾始相謀約之言既逐，而爾遽以暴戾加我。兄弟見我之歸，不知其然，但咥然其笑而已。蓋淫奔從人，不為兄弟所齒，故其見棄而歸，亦不為兄弟所恤，理固有必然者，亦何所歸咎哉！但自痛悼而已。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傳】泮，陂也?！竟{】泮，讀為“畔”。畔，涯也。言淇與隰皆有厓岸，以自拱持。今君子放恣心意，曾無所拘制?！臼琛坷险咭曰渖槔??！緜魇琛俊秱鳌酚枴般睘椤摆椤闭?，謂泮乃阪之假借字。阪與隰對文，隰者，下濕，其邊高之處謂阪，亦謂之陂。阪亦厓岸之異名。下隰之有阪，猶淇水之有岸也?！玖x疏】嚴粲云：“詩言‘總角之宴’，則此婦人始笄，便為此氓之婦，三歲不應(yīng)便老。蓋言始也將與汝偕老，今未老而已見棄。若從爾至老，其被暴戾必有甚者，愈使我怨也?！卑?，“及爾偕老”，即復關(guān)從前信誓之詞。此婦云，今已見棄，尚何所言！徒使我老增哀怨耳?？偨侵纾孕﹃剃蹋攀牡┑??！緜鳌靠偨牵Y(jié)發(fā)也。晏晏，和柔也。信誓旦旦然?！竟{】我以其信相誓旦旦耳，言其懇惻款誠?！就ㄡ尅俊夺屛摹罚骸啊纭缱帧１净蜃鳌叻?。”《正義》“經(jīng)有作‘卯’者，因《甫田》‘總角兮’而誤也?！卑?，作“”者是也，即字之渻，為總角貌?！啊迸c“宴”古音正合?！緜魇琛俊抖Y記·內(nèi)則》：子事父母，總，拂髦。婦事舅姑，總。男女未冠者，拂髦，總角。鄭注云：“總，束發(fā)也，垂后為飾?！薄翱偨?，收發(fā)結(jié)之?！薄秱鳌芬庠娭偨?，即《內(nèi)則》之“總”，不必就女子未笄時言也。又《雜記》下：“女雖未許嫁，年二十而笄，禮之，婦人執(zhí)其禮。燕則鬈首?！弊ⅲ骸凹润侵笕ブ?，猶若女有鬌紒也?！笨住妒琛吩疲骸把嗑觿t去其笄而鬈首，謂分發(fā)為鬌紒也?！比粍t此詩言總角，猶即卷首之謂歟？宴，謂安也?！玖x疏】《魯說》曰：“晏晏，悔爽忒也。”總角者，童女直結(jié)其發(fā)，聚之為兩角。自為童女時即見。此氓，是貿(mào)絲非一次，至長成后，乃與相期約耳。始則言笑和柔，繼則信誓誠懇，所以誘之者備至。陳喬樅云：“ 為憯之意?！保骸墩f文》：“憯，痛也?！眰凑?，至誠迫切之意。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箋】反，復也。曾不念復其前言。己焉哉，謂此不可奈何，死生自決之辭?！緜魇琛坎凰计浞?，誓詞也。已，既也。焉，猶然也。言今反覆不常，不思其前日信誓，亦既然哉！此皆棄背悔恨之詞?！玖x疏】《禮·表記》：“《國風》曰：“信誓旦旦，……亦已焉哉”，鄭《注》：“此皆相與為婚禮而不終也。……言今不思其本恩之反覆。反覆之不思，亦已焉哉。無如此人何，怨深也?！庇薨?，不思，反覆其前言。鄭釋為不恩其本恩之反覆，此《齊說》異義?！炯瘋鳌抠x而興也。泮，涯也。高下之判也。旦旦，明也。〇言我與汝本期偕老，不知老而見棄如此，徒使我怨也。淇則有岸矣，隰則有泮矣，而我總角之時，與爾宴樂言笑，成此信誓，曾不思其反復，以至于此也。此則興也。既不思其反復而至此矣，則亦如之何哉，亦已而已矣。《傳》曰：“思其終也，思其復也?！彼计浞粗^也。

【序】《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別，遂相奔誘?；渖?，復相棄背?；蚰死Ф曰冢瑔势溴?。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泆也。

【《詩沈》】　詩人述棄婦之言，以明茍合之無終，其為戒深矣?！袕饺缋L，一一出自口中，恬不知恥。昔人謂《谷風》節(jié)節(jié)是哀，《氓》詩節(jié)節(jié)是供牒也。此婦之奔方三歲，而顏之衰敗比于“桑之落”者，非但作勞使然也。所遷之賄盡，食貧在室，以至衰落之如是耳。然則男子之“來即我謀”，非貪色盛，亦利財多。財色去而愛絕，可不戒歟！

【《詩本誼》】　《氓》，傷奔女見棄也。

【《詩經(jīng)原始》】　《氓》，為棄婦作也。〇此與《谷風》相似而實不同?！豆蕊L》寓言，借棄婦以喻逐臣，此則實賦，必有所為而作。如漢樂府《羽林郎》、《陌上?！?，及《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之類，皆詩人所詠，非棄婦作也。觀其以氓直起，亦某甲、某乙無知之人耳。特其事述之足以為戒，故見諸歌詠，將以為世勸焉。……女殆癡于情焉者耳。故其自嘆，則以桑之榮落，喻色之盛衰，以見氓之所重，在色不在情。己又未免為情所累，以致一誤再誤，至于不可說。轉(zhuǎn)欲援情以自戒，則其情愈可矜已。李白詩云：“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況所事者又蚩蚩氓乎！宜其有“白頭吟”也?！伺冀K總為情誤，固非私奔失節(jié)者比。特其一念之差，所托非人，以致不終，徒為世笑。士之無識而失身以事人者，何以異是？故可以為戒也。

【《讀風臆評》】　疏宕清活。后乎此者，子輿、子瞻。詩文之妙，多以客代主。此殆有托而鳴者耳，勿作棄婦辭看。

【《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　三百篇中，尤其《國風》，女子作品，實在不少。如《綠衣》、《燕燕》、《谷風》、《泉水》、《柏舟》、《載馳》、《氓》、《竹竿》、《伯兮》、《君子于役》、《狡童》、《褰裳》、《雞鳴》，或傳說上確有作者主名，或從文義推測得出。我們因此可想見那時候女子的教育程度和文學興味，比后來高些；或者是男女社交，不如后世之閉絕。所以我們的情感有發(fā)舒之余地，而且能傳誦出來。內(nèi)中有好幾篇最能發(fā)揮女性優(yōu)特色。如：

黽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谷風》）

如：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毋怒，秋以為期。（《氓》）

這兩首，都是棄婦所作。追述從前愛情，有不堪回首之想。一種溫厚肫篤之情，在幾句話上全盤托出。

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傳】伯，州伯也。朅，武貌。桀，特立也。【義疏】《韓》“朅”作“偈”，云：“桀，侹也，疾驅(qū)貌。”“桀”亦作“杰”。伯也執(zhí)殳，為王前驅(qū)?！緜鳌快L丈二而無刃?！就ㄡ尅快癁殛Q，又為杖之別名?！墩f文》：“殳，以仗殊人也?！薄吨芏Y》：“殳以積竹，八觚，長丈二，建于兵車；旅賁以先驅(qū)。”是執(zhí)殳先驅(qū)，為旅賁之職。胡氏紹曾謂伯以衛(wèi)人仕于王朝，居旅賁之官，是也。至《說文》所云：“積竹八觚”，蓋與今之攢竹桿相似，而形近方觚。后世金瓜即其遺象，【集傳】賦也。伯，婦人目其夫之字也。桀，才過人也。〇婦人以夫久從征役，而作是詩。言其君子之才之美如是，今方執(zhí)殳而為王前驅(qū)也。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緜鳌繈D人夫不在，無容飾?！娟愂琛匡w蓬，猶蒙戎。《旄丘·傳》：“蒙戎，以言亂也?！薄玖x釋】《集傳》以衛(wèi)在鄭西，疑不得云“之東”?？住妒琛吩疲骸安?、衛(wèi)、陳三國從王伐鄭，兵至京師，乃東行伐鄭?！庇薨?，毛奇齡謂伯之妻從其夫仕于王朝者，情事為合。豈無膏沐，誰適為容?！緜鳌窟m，主也?！就ㄡ尅俊兑磺薪?jīng)音義》卷六，引《三蒼》：“適，悅也?！贝恕斑m”字正當訓“悅”。女為悅己者容。夫不在，故曰“誰適為容”。即言誰悅為容也?！娟愂琛窟m，當讀為“敵”?！墩f文》：“敵，仇也。”《爾雅》：“仇，匹也?！辈⑴c“主”義相近?！玖x疏】澤面曰膏，濯發(fā)曰沭。言非無膏沭之具?！炯瘋鳌抠x也，蓬，草名，其花如柳絮，聚而飛，如亂發(fā)也。膏，所以澤發(fā)者。〇言我發(fā)亂如此，非無膏沭可以為容，所以不為者，君子行役，無所主而為之故也。其雨其雨，杲杲出日。【傳】杲杲然日復出矣。【通釋】杲，對杳言?！墩f文》：“杳，冥也，從日在木下。”“杲，明也，從日在木上?！薄娟愂琛抗拧捌洹?、“維”通。其雨其雨，猶云維雨維雨也。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傳】甘，厭也?！就ㄡ尅扛逝c苦，古以相反為義。則甘心亦得訓為苦心。猶言憂心、勞心、痛心也。甘心首疾，與痛心疾首文正相類，皆為對舉之詞。詩不言“疾首”，而言“首疾”者，倒文以為韻也。【陳疏】愿言，每曰也?！墩f文·目部》：“猒，飽也，今字通作‘厭’”。快意謂之甘心，憂念之思，滿足于心，亦謂之甘心?！炯瘋鳌勘纫?。其者，冀其將然之辭。〇冀其將雨，而杲然日出，以比望其君子之歸而不歸也。是以不堪憂思之苦，而寧甘心于首疾也。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緜鳌恐X草令人善忘。背，北堂也?！就ㄡ尅俊墩f文》：“藼，令人忘憂之草也?！币对姟贰鞍驳锰B草”?；驈臒溩鳌笆灐保驈男鳌拜妗?。古人多以同聲假借?！稜栄拧め層枴罚骸叭k，諼，忘也?！眰鞑谎詰n，忘憂之說，實本《韓詩》?！秱鳌?、《箋》皆作設(shè)想之詞，不謂實有此草。而任昉《述異記》曰：“萱草，一名紫萱，吳中書生謂之‘療愁’?！睆埲A《博物志》引《神農(nóng)經(jīng)》上藥養(yǎng)性，謂“合歡蠲忿，萱草忘憂?！眲t以萱草為即今之萱花。以“萱”、“諼”同音取義，猶之“栗”為“戰(zhàn)栗”，“棗”為“蚤起”，“棘”為“吉”，“?！睘椤皢省?，“桐丈”為“取同于父”。又因《韓詩》忘憂之說而引申之也。合歡、萱草，本是二物。朱子《集傳》謂“萱草、合歡，食之令人忘憂者?！边B類及之耳?！娟愂琛抗湃司邮抑?，為五架之屋。前有堂，后有房有室。室西房東。人入處在于室，治事在于房中。房在堂北，謂之北堂。背者，《北門·傳》所謂“背明鄉(xiāng)陰”也。室之北有北牖，房之北有北階。北階下有余地，可以樹草。故婦人于房中偶見生傷，欲得善忘之草以樹之者，謂此也?！救航?jīng)平議】背，即“北”字也。古“背”、“北”同字。【義釋】《韓》“諼”亦作“喧”?！俄n說》曰：“諠草忘憂也。”愿言思伯，使我心痗?！緜鳌刊c，病也?！炯瘋鳌抠x也。諼草、合歡，食之令人忘憂者。〇言焉得忘憂之草，樹之北堂，以忘吾憂乎？然終不忍忘也，是以寧不求此草而但愿言思伯，雖至于心痗而不辭爾。心痗則其病益深，非特首疾而已也。

【序】　《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qū)，過時而不反焉。

【朱熹引范氏曰】　居而相離則思，期而不至則憂，此人之情也。文王之遣戍役，周公之勞歸士，皆敘其室家之情、男女之思，以閔之，故其民悅而忘死。圣人能通天下之志，是以能成天下之務(wù)。兵者，毒民于死者也；孤人之子，寡人之妻，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zāi)，故圣王重之。如不得已而行，則告以歸期，念其勤勞，哀傷慘怛，不啻在己。是以治世之詩，則言其君上閔恤之情；亂世之詩，則錄其室家怨思之苦。以為人情不出乎此也。

【《詩沈》】　古說謂“為王前驅(qū)”，即桓五年蔡，衛(wèi)、陳從王伐鄭，繻葛一戰(zhàn)。夫衛(wèi)宣從王伐鄭，于義甚正。詩人何故興刺？春秋之事，《左氏》失載甚多，何必定指一事以證之？

【《讀風偶識》】　古之婦女，膏沐而已，膏沐以為夫容而已。秦、漢以來，始有脂粉，唐人尤以為重。宋、元之際，加以纏足，而天真幾不復存矣。

【《詩本誼》】　《伯兮》，婦人思夫從軍也。

【《詩經(jīng)原始》】　此詩不特為婦人思夫之詞，且寄遠作也。觀次章辭意可見。……此詩室家之怨切矣。

【《中國詩史》】?。ā缎l(wèi)風》三十九篇中）表情最深刻的要算《柏舟》和《伯兮》?！恫狻返呐樱蚍虺稣?，竟至不施膏沐，“首如飛蓬”。此即司馬遷“女為悅己者容”的意思。亦是別詩中之別開生面者。

【郭沫若譯文】

我糾糾的愛人哥兒，

他是一國的勇士。

他手里提著長矛；

出門從征去了。

自從他從征去后，

我久已不想梳頭。

我梳給誰人看呢？

不是沒有梳和油。

只說要下雨，要下雨，

太陽他又出來了。

只說要歸來，要歸來，

哥呀，你終竟爽約了！

聽說諼草可以忘憂，

我該到那兒去找？

我想著我的愛人哥兒，

哥呀，我的心兒病了！